“一百年了!”
血袍男子昂着頭低語,聲音如金石磨盤,嘶啞刺耳,滄桑冷漠之極,似乎存在了無盡歲月,然而他口中的悠悠百載卻顯得不知所云。
託着黃色枯葉的他,昂首的他,低語中似乎在質問蒼天,睥睨的滔天氣機四散而出,場間生起了颶風。
風聲嗚咽迴旋,如泣如訴,似乎在歡慶男子的重現天日。
有聲自頭頂來,始於蒼天!
只見鉛雲壓頂的天空風雲捲動間電蛇遊走,天威滾滾而來,須臾間一道劃破蒼穹的粗大閃電直劈而下。
亮光大熾,照亮大地。
罡風四起,飛沙走石。
掀起了山峰中的土石大樹,天空那處生出巨大閃電的地方一片白,一絲鉛雲都沒有,可見威力之強。
驚險於此等場景的衆修者直覺頭皮發麻,各自將身體匍匐到最低最謙卑最渺小。
只見,血袍男子手一翻,一把寬約六寸長達兩尺的血色巨刀出現在他的手中,巨刀出現的剎那禁星腰畔的血色朴刀開始劇烈顫動,幾欲飛出。
壓住刀身壓住震驚的禁星一臉駭然,愣愣地看着血袍男子,瞪圓了眼睛,一眨不眨。
快到近乎不可計的時間裡閃電來了,電蛇粗壯無比,幾近五丈方圓,恐怖無比中裹挾着天威劈向血色紅袍男子。
男子怡然不懼,一刀劈去。
平平凡凡,褪去鉛華。
沒有刀罡,近乎於小孩刷刀,但看起來讓人很有信心,這種滋味在禁星看來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勢,只能用霸絕宇內來形容。
這時,血色巨刀劈到了閃電。
“轟!”
刺啦啦巨響,禁星僅僅只看到了一眼,很短暫的一眼。
禁星雙眼一片痠痛,他想睜眼再看一下!
如此雄奇的一戰,他不想錯過,所以他努力睜開眼皮,眼眸中艱難地露出了一線,接着他便看到了一片白,彷彿世界都是白的,進而眼睛被強行合上,不自禁般坐在了地上,眼淚止不住地流。
“啪!”
他感到旁邊老者和高雄也一起跌坐了下來。
衆人的身體被無形力量推到了牆角,儘管如此,各自也感覺到了身體外強烈的壓迫感,他們先前便已匍匐了下來,所以沒見到此番場景。
一陣輕微轟鳴後,身靠牆邊的禁星再度睜開了眼,只見血袍男子旁邊出現了一個方圓十丈的大坑,坑中焦黑無比,坑外一片殘敗,亂石碎片叢生,裂紋直抵禁星腳下。
禁星瞪圓了眼睛,大口大口地呼吸。這可是與雷電搏鬥啊,真的是豪氣雲幹,威風凜凜,在這一刻他忘記了血袍男子的敵友身份,內心由衷地感嘆。
興許是禁星異常粗重的呼吸聲,四周衆人紛紛睜開眼睛,吃驚地看着這一小片的斷壁殘垣,也響起了跟禁星一樣的粗重呼吸,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坑中男子肩上扛刀,衣袂飄飛,一頭紅髮肆意狂舞,臉色平靜,睥睨之色展現無遺。
天際烏雲翻滾,不再下落第二道雷電,那片處於鉛雲間的白也急速轉變顏色。
血袍男子收回昂首之勢,看向一處,不發一言。
“鏘——”
無鞘自鳴,血刀不見。
“尊人無敵之姿,晚輩佩服!”高臺上原本虛弱的銀角睜開了眼眸,神采飛揚地看着血袍恭維道。
聲音打破了沉默寂靜的會場,又因氣虛羸弱,聲音聽起來卻不是那般舒服,血袍男子轉身看了一眼銀角。
僅僅一眼,那銀角喜慶的面容上頓時消散一空,臉色白了再白,張嘴噴出一大口鮮血向後栽倒,再次不省人事。
可伶的銀角剛一恢復神智便瞥見了剛纔偉岸的一擊,銀角很吃驚,聯想到上次蓮花地南部森林深處時大人的一番言辭,這才發現金角是傀儡的意思,那黑袍大人端的是一子落下,伏筆千里!
一番感嘆噓唏之下他情不自禁地拍起血袍馬屁,不成想拍到了馬腿上。因此有了再次昏迷的原因。
血袍男子依然平靜,看不出絲毫的顏色。
遠處牆角的禁星看着血袍眼中微微閃爍,一片神肅。
血袍破體而出,一出來便風雲突變,更是雷電相加,爾後竟是與天雷比拼了一記,而且毫髮無損。最後更有銀角出聲喊尊人的話語,那語氣中有着怎麼都無法抹去的喜慶。
禁星將所有可能的線索連成線竄成片,一番精密推敲之後更是覺得此人的高深莫測,同時攜帶的無窮危機。
“嗯?”在禁星想的時候,徒然發覺腰畔朴刀顫動了一下,接着便發現有一道目光鎖定了自己,目光的源頭就是血袍男子。
一股彷彿來自九幽之地的寒氣驟然侵入禁星的身體,瞬間打斷了他的所有思緒,與萬分艱難中的禁星努力地擡起了頭。
雙眼看去,引入眼簾的便是一雙猩紅的眸子,眸內更有滔天血海翻滾,隱約之間似乎有着星辰軌跡,只一眼,便被吸引了心神。
不是禁星不去看血袍的面龐,蓋因血袍雙眼有一種莫名的氣機威勢,不由得禁星不注意不愣神。
“鐺!”
耳邊傳來一聲急促的洪鐘大呂,禁星臉色一變,噴出一口鮮血,蹬蹬後退好幾步,他驚駭地看着紅袍男子,內心一突再突。
鐘聲自然是來自測試老者,血袍仍注視着禁星,彷彿對剛纔老者的插手沒有絲毫遷怒的意思。
血袍來歷詭秘,修爲深不可測,派系不清。禁星看不透絲毫,所有的智慧都派不上用場,真正意義的一力破萬法。
禁星內心冰涼地想着,身後便是石牆,他無法再退,只是身體貼得更緊了,這種生死危機比起當日蓮花地密林的黑熊金毛不相上下。
這正是禁星苦惱心涼的原因,對,場上之前所有的變化都在可以承受的範圍之內,更是在計劃之中,所以發生的一切禁星都不會意外。然而真正的意外發生時禁星醒悟一切手段都是虛妄,強大才是講道理的根本。
血袍沒有多餘的時間給禁星體悟,他探手一揮,一個血淋淋的虛化大手便掠向禁星,威勢滔天。
一聲大吼,測試老者再度試圖用大鐘抵住攻擊,然而大鐘在接觸到血色的剎那便被彈飛,他的人也一樣彈飛。
蓋因靠近石牆,所以測試老者便被釘在了牆內。
旁邊一衆人等見老者都不是一合之敵,顫抖更加厲害,有的人竟是直接嚇暈了,不省人事。
聽着耳畔測試老者的吐血的聲音,禁星反而平靜了下來,一息後,他便被如拎小雞般被血色大手舉到了血袍的眼前。
血袍冷漠地打量了他一眼,伸出一指,向禁星額頭點去。
禁星感到一股強烈的死亡危機傳來,他想運轉體內真氣試圖掙扎一下,然而一切都是枉然,那一指在他無法理解的目光中點在了他的額頭上。
一股陰寒無比帶着凜冽的殺機轟然向他體內衝去,疼痛猶如剝皮抽筋,痛到靈魂深處。他都來不急吐出鮮血,那股氣機便已到了他的丹田。
似乎這纔是目標,氣機二次發力,欲貫穿丹田再回旋流轉破體而出。
徒然,禁星蓮花印記閃爍了一下。
一股無形的波動傳開,那紅色的氣機一動,似恐懼無比,來不及上躥下跳,波動便導了過來。
“轟隆隆——”
氣機在禁星體內微微爆響,掙扎哀鳴。
幾息之後,那氣機化作了一顆核桃般大小的血球晶體,跟先前在湖中血色世界提煉晶體一般。禁星內心一動,很是意外。
意外的還有血袍,男子很是詫異,似不明白自己一指下這娃娃還能活命,他眉頭一挑再度一指而下。
禁星當然是無法做出任何的動作,那股比先前大一圈的殺意氣機沒入頭骨,順着身體經脈,再次抵達禁星的丹田。
剛抵達的剎那,便被外力止住了勢頭,不能動彈絲毫。而先前氣機化作核桃大小的血球驟然解體,化爲紅芒,莫名其妙地覆蓋在了這抹氣機上面。
這股氣機比較大,因此跳動得更加劇烈。
“砰!”
一聲脆響,兩者化爲了一灘紅水,顏色極爲純粹,不存丁點雜質。
紅水盪漾,進而開始劇烈沸騰。
那先前高高在上兀自沉浮的紅色米粒抖了一下,一下之後那紅水便被米粒吸收,一息後,紅色米粒還是米粒,只是大了一圈。
似乎很是喜悅,沉浮的速度再快一分。
禁星渾渾噩噩,迷迷糊糊中看到這一切極爲微小的變化,他情不自禁地漾起了嘴角。
血袍男子沒有在意禁星的嘴角,將他拉到身前,撕拉一聲扯破禁星的衣服,凝眉向禁星腹部丹田處看去。
眼神微微閃動,進而再扒拉下禁星雙袖。
看到了禁星左臂的蓮花印記,血袍雙目一凝,眸中深邃入海,呼吸在這一刻粗重了那麼一絲,臉龐的刀疤都在微微跳動。
禁星心涼了再涼,沒想到自己引以爲豪的秘密就這樣被血袍察覺,刀子般的眼神彷彿將自己生剮了一般。
片刻後,血袍看着禁星冷漠道:“小娃娃,再接本座一招,如果你能再次躲過,本座就放了你們所有人!”
話落,不等禁星答應,血袍便鬆開了手。
墜落在地的禁星用堪堪遮住印記的袖子扯了扯,然後他將右手兩指放入脣角,一聲尖利的哨聲劃破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