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第一

當我從夢中驚醒時,看到牀邊坐了個身着華服的人。

心底一寸寸暖起來,咳了兩聲。我問道:“是九爺嗎?”那人似乎也沒有想到我會如此問,身形頓了頓,聲音低沉的厲害:“是我。”良久,他的又補了一句:“煙兒想去看花燈嗎?”

一語落下,我纔想起今日是上元節,那京都定是非凡的熱鬧吧?苦笑道:“罷了,我在冷宮置辦一下,自娛自樂吧。皇上,時候不早了,一會兒還得上早朝,您早些休息吧。”

心裡一跳一跳的鈍痛,令我疼得滿頭大汗。如此的黑夜裡,他大概是看不到的。微側了身,我只覺得身上的布衾分外冰冷,令我瑟瑟發抖。

他之後做了什麼,我已不甚清楚,彷彿這只是一場夢,就像莊周夢蝶一般的夢。後來我昏昏沉沉地睡去,又夢到了謝忱。謝忱在夢裡衝我吼道:“沈煙,你不恨他嗎?沈相生養你十七年,你就當做玩笑話嗎?繼續裝你的瘋,賣你的傻?”

我從未見過一個溫潤如玉的人咆哮起來是何等模樣,夢裡的我被他一吼就呆愣了。

接着,謝忱提着他的佩劍蒼靈,指着我的鼻尖問我:“你到底 殺還是不殺?!”

我的聲音哽在喉嚨裡,上也不得下也不得,只好拼命的搖頭。

謝忱見狀,怒氣更甚,道:“既然你捨不得 那我來。”

“謝忱!謝忱!阿忱哥哥!”吐出一口血,我拼命的喊着,卻見謝忱拎着蒼靈,頭也不回的離開。

再醒時已是卯時,這夢我已經夢了兩年,日日夜夜的,令我不得安生。

起身坐起,只覺渾身都是汗,如同水中撈出的一般。“漱玉。漱玉!”

我從相府帶出來的陪嫁丫鬟也就只有漱玉一個了。那青衫的小丫頭從屏風後鑽出來,趴在牀榻邊,聲音如浸了水般。道:“娘娘,如何?可是心疾又發作了?”

我頓時怔住。心疾嗎?不過如此了吧。“沒有。漱玉,你去準備些熱水來,我要沐浴。”我知道,一入了冷宮,我便不可能再自稱本宮了。雖說皇上沒有下令廢我,可我在世人眼中也已經是個廢后了。

“娘娘,皇上派人送來許多花燈,命人置辦了新殿,說是接您回去。”漱玉仰着臉道。看得出來,她很高興。

我已入了冷宮半年之久,不見他來一次,昨日夜裡……搖了搖頭,罷了。我問:“可有題名?”

漱玉那丫頭急急的開口:“有,皇上親筆題名‘杏林殿’。”呵,我既不學醫,又不養御醫,要什麼杏林?諷刺,真真是諷刺。

“那嘉和殿呢?空了?”嘉和殿是歷代皇后的寢殿,想必他既要接我出去,一定還念舊情吧?

漱玉的聲音陡然低了,她緩緩道“娘娘,從今兒起,您就稱作杏妃娘娘,那嘉和殿讓給淑妃娘娘了,三日後便是封后大典。”

蕭邯錦這是降了我的階品啊?哈……杏妃,是笑話我紅杏出牆嗎?

“娘娘……”見着我笑,小丫頭驚了一驚,道,“娘娘,想必皇上心底還是在乎你的,畢竟將您從冷宮中接出去,遭到了絕大多數權臣的反對……”

“那又怎樣?”我嚥了咽口水,心底早已明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