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凍暈了
浮雲軒統共就這麼幾個人兒,雲貴人給皇上送吃食,怎麼也得多跟着幾個奴才,纔像會子事兒,大概嫌林杏年紀小,壓不住岔,劉嬤嬤把鄭貫也叫上了。
雲貴人打頭,他們跟在後頭,老遠瞧着也是烏泱泱一羣人,林杏手裡提着小竹籃,時不時往兩邊打量,瞧着跟故宮也差不多,長長的夾道四通八達,一進進的宮苑隱在其中,林杏本來還憋着想是不是能碰上一出宮斗的好戲呢,這會兒真覺自己想多了。
大冷的天兒,還飄着雪粒子,周圍連個鬼影子都沒有,林杏收回目光落在前頭的雲貴人身上,心裡着實佩服,終於明白這位的體寒之症,不是因爲不動,根本就是凍出來的。
如今可是冬天,尤其這古代的冬天可比現代可冷多了,就林杏體感今兒的氣溫,最少也得零下十度以上,自己裡頭穿了兩層棉襖,還一個勁兒的哆嗦呢,前頭這位穿的那叫一個輕薄。
大紅羽緞斗篷裡頭可是單的,小北風一搜,真正得美麗凍人,林杏真怕沒等到地兒呢,這位就暈半道上了。
好容易走到了地兒,連門都沒讓進,劉嬤嬤上去遞了話兒,守門的小太監眼角都不夾一下,直等劉嬤嬤塞了銀子過去,這纔不情不願的進去。
不大會兒功夫,出來個五十多的老太監,估摸是御前的總管太監,倒比看門的小太監客氣的多,到跟前就要磕頭,雲貴人忙讓劉嬤嬤扶住他:“成公公腿腳不好,這禮兒就免了吧。”
老太監也不堅持:“那老奴就謝貴人體恤了,前幾日聽說貴人娘娘病纔好了,這大冷天兒怎麼到乾清宮來了,若着了寒氣可怎麼好。”
雲貴人忙道:“今兒想起一樣家鄉的吃食,親手做了,知道萬歲爺這幾日胃口不好,便送了一些過來,請萬歲爺嚐嚐。”
林杏忙把手裡的提籃遞了過去,成貴忙接了笑道:“倒不知貴人娘娘還擅廚藝。”
雲貴人臉色微紅:“家鄉粗食,上不得檯面,有勞成公公。”
成貴:“娘娘客氣了,這是奴才的本份,那娘娘您請稍候片刻,待奴才進去回話兒。”撂下話提着小籃進去了。
林杏心說這纔是老狐狸呢,禮數一點不差,實在的好處卻一點兒沒少拿,要是真在意貴人大病初癒,也不會晾在風口裡頭凍着了。
林杏略往裡望了望,什麼都沒瞧見,又朝兩邊瞧了瞧,兩邊是太監值守的屋子,看來跟着雲貴人,想進去瞧瞧那定天石不大可能。
就算皇上被自己的蘿蔔絲兒餅所動,想起浮雲軒還有這麼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來,估摸也是脫光了,紅綢子一裹抗過來了事。
即便給雲貴人伺候爽了,給她升了值,自己一個伺候茶水的小太監,也貼不到乾清宮來,更何況,聽順子的意思,這位弄不好哪方面有毛病,真要有毛病,別說蘿蔔絲兒餅,就是弄個人參娃來也沒用。
走開下想進這乾清宮的暖閣,就得混到御前來才成,就算林杏再沒常識也知道,這御前的差事是宮裡搶破頭的差事,宮裡的奴才有一個算一個,誰不眼紅的盯着,挖空了心眼子的想謀到御前來。
以太監來說,一級一級的往上鑽營升職,到了御前,也就基本升到頭了,剛那個老太監就是所有太監的終極夢想,自己如今狗屁都算不上,想到御前,非的出邪招兒不行,可這邪招兒真的好好琢磨琢磨。
林杏算着得過了一刻鐘,剛那老太監纔出來,雲貴人忙迎了過去:“萬歲爺可嚐了?”
成貴:“貴人今兒來的有些不巧,萬歲爺剛進了一盅子紫米粥,一盤子奶餑餑,貴人放心,等會兒萬歲爺餓了,老奴一定把貴人的心意呈上去。”
雲貴人大概也想到是這個結果,雖失望倒也能接受:“那就有勞公公了。”
一行人在風口裡凍了半天,連皇上的毛兒沒瞧見,又原路回去了。
一進浮雲軒雲貴人就撐不住了,身子晃了晃,劉嬤嬤忙扶着進去,一疊聲叫林杏號脈。林杏真想翻白眼,這還用號脈啊,明顯就是凍的,不過還是假模假式的瞧了瞧,叫鄭貫端碗薑湯來灌了下去,不一會兒就緩了過來,靠在軟榻上望着窗外發呆,不知琢磨什麼呢。
劉嬤嬤嘆了口氣揮揮手,遣林杏幾個出去,林杏巴不得呢,雖說美人養眼,可看多了也有些審美疲勞,尤其雲美人這樣沒事兒找愁型的,偶爾瞧瞧還成,看多了,容易得憂鬱症,自己還得想想怎麼往御前鑽營吧。
想鑽營就得有門路,而這門路可是人脈打通的,其實中國人無論到什麼時候都一樣,只要有人,就又捷徑可走,猛然想起乾清宮門口有個小太監手裡藏着的骰子,林杏眼睛一亮,對啊,自己怎麼忘了,這些小太監在宮裡當差也出不去,唯一的樂子不就是賭嗎,到了晚上宮門一下鑰,誰還管得着,只要自己賭出了名頭,就不怕沒人來找自己。
想着去尋了順子掃聽宮裡可有賭局。
順子雖小,好歹進宮幾年了,比林杏這個冒牌貨可強得多,本來還以爲林杏找他還要問定天石的事兒,心裡正後悔不該跟他說起這個,一聽是賭局,立馬眉開眼笑起來:“賭局宮裡多着呢,林哥哥要是喜歡玩,倒容易的多,只不過那些大太監們玩的大,我們這樣的小太監湊不上前兒,索性就自己開了賭局,離着近就有一個,就在御花園旁邊的值房裡,下的注不大,就圖個樂子,哥哥要是想玩,今兒晚上咱們去瞧瞧,就算玩上一宿也輸不了幾個錢。”
林杏點點頭:“那哥哥今兒晚上就跟你見識見識。”
好容易盼到了天黑,林杏從自己包袱裡拿了兩串錢,塞到腰裡,跟順子偷偷出了浮雲軒,往御花園西邊的值房去了。
剛到近前,就聽見裡頭,大,大,大,小,小,小……嚷嚷的一聲比着一聲高,別提多熱鬧了。
順子這麼老實的性子都興奮的兩眼冒光,拽着林杏一頭就鑽了進去,屋子裡有張老大的桌子,桌子一圈圍着十幾個小太監,年紀都不大,也不知都是哪宮裡的,中間坐莊擲骰子年紀大些,瞧着得有二十出頭的樣子,生的細眉細眼,頗有些陰柔,按說這樣漂亮的人,林杏應該喜歡,卻有些排斥他身上陰沉的氣息,即便紮在一堆猴喊夜叫的小太監中間,手裡搖着骰寶,也彷彿跟這吵鬧的氣氛格格不入,這樣陰沉的人,大多不是好鳥,自己得小心着些。
林杏微微側頭:“搖骰子的是誰?”
順子瞟了一眼小聲道:“哥哥說劉玉嗎,他是御花園管事太監劉禿子的乾兒,這賭局就是劉禿子開的。”
兩人正說着,忽一個小太監撞過來,一把抓住順子:“你小子還敢來,不怕連褲子都輸了,到時候光着腚回浮雲軒,衝撞了你們貴人娘娘,打你個半死,咦!這是誰?生的倒真白淨。”
順子忙道:“這是我們浮雲軒茶房裡當差的林哥哥,今兒得了閒兒,過來瞧瞧。”
“哎呦!哥哥叫的倒親,不過,進了咱們這兒光瞧着可不成,有道是賭場無父子,到了這兒親孃老子都不認,哥哥兄弟管什麼,既然來了玩兩把試試手氣吧。”
說着喊了一句:“你們幾個讓讓。”
這小太監顯然是個說話管事的,一句話,圍着劉玉那桌的小太監呼啦啦閃開一條道兒:“這位林哥哥請吧。”
林杏兒心裡明白,這小子見自己是新人,想從自己身上撈一把沾點兒便宜,也不點破,走到桌前。
劉玉上下瞧了他一遭,手裡的骰寶在手裡搖了幾下,按在桌上:“下注吧,大還是小?”
林杏從腰裡拿出一串錢丟在桌上:“壓大。”
林杏一出口,衆人紛紛跟着下注,卻都壓的小,只有順子掏出一串錢跟着林杏壓了大。
劉玉目光閃了閃,揭開骰寶:“小點。”
林杏不以爲意:“我這人自來是先輸後贏,玩兩把溜開手,運氣就來了。”
劉玉呵呵笑了兩聲,手裡的骰寶剛要搖,卻聽林杏道:“且慢,這局可否我來搖?”
劉玉微愣了一下,看了她半晌,把骰寶遞給她。
林杏打開骰寶看了一眼,重新合上,在耳邊搖了幾下按在桌上:“我這局還是壓大,周圍的小太監你看我,我看你,壓了小。”
林杏笑了一聲,揭開,呵呵笑道:“瞧說着這運氣就來了,順子收錢。“
順子應了一聲,兩隻手一嘩啦都堆到了林杏跟前。
林杏看了周圍一圈:“還玩不玩?“
剛招呼的那個小太監先嚷嚷了起來:”玩,爲什麼不玩,你小子贏了錢就想跑,沒這麼便宜的事兒。“說着掏出一串錢丟在桌上。
林杏手裡的骰寶搖了幾下,按在桌上,問他:“這局讓你先挑,大還是小?“
那小太監圍着骰寶轉了幾圈,才道:“小。”
周圍的小太監仍是一窩蜂跟着壓小。
林杏開口道:“買定離手可不能反悔。”
“哪兒這麼多廢話……”說着等不及林杏,伸手揭開骰寶,瞧見裡頭的點數,眼睛都直了,三個六點,大的不能再大了。
林杏嘿嘿笑了起來,拱拱手:“貪財,貪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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