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沒毛病
剛那小太監輸急了眼,一躥跳上板凳指着林杏:“你小子耍詐出老千。”
林杏還沒說話呢,順子先急了:“周來根,你別血口噴人,林哥哥纔沒耍詐呢。”
周來根哼了一聲:“沒耍詐,他能連着贏兩把。”
“那,那是林哥哥手氣旺,合該着今兒發財。”
“我呸,就他手氣旺合該發財,老子就背運破財,老天爺是他爹不成,肯定出老千了。”
順子氣的臉紅脖子粗,還要跟他理論,林杏攔住他,沒瞧周來根,反倒看向旁邊一直不出聲的劉玉:“這位哥哥說句話吧,莫非這就是你們賭局的規矩,新人來了許輸不許贏。”
劉玉盯了他一會兒,呵呵笑了起來:“咱們這賭局雖小卻最是規矩,誰來了都一樣,這位小兄弟的手氣旺旺,就該着今兒發財。”
說着一腳把周來根踹了下去:“輸不起就滾蛋,少在這兒丟人。”掃了周圍一眼:“咱們當奴才的沒家沒業,就剩這點兒樂子了,愣着做什麼,趁着再玩幾把,天一亮就得回去當差了。”衆人呼啦又圍了起來。
這一晚上林杏手氣極好,到了天矇矇亮的時候,眼前的銅錢已經堆成了一座小山,中間還夾着幾塊碎銀子。
順子懷裡頭抱着好幾件棉襖,再瞧那些小太監就狼狽了,尤其周來根渾身就剩下一條褲子,唧唧索索站在那兒,凍的跟個小雞子似的可憐非常,嘴裡還嚷嚷着:“接着來,接着來,小爺就不信手氣這麼背。”
劉玉站起來道:“還來,再來等着挨板子吧,時候不早了,散了散。”
周來根兒只得悻悻然的朝外頭望了一眼,昨兒半夜就下了雪粒子,半宿過去,隔着窗戶紙都能瞧見外頭白乎乎的雪光,火盆子裡的火滅了,寒風從門縫裡頭鑽進來,凍得他上下牙直打架,瞄了順子手裡的衣裳一眼,咬了咬牙,剛要就着身上這點兒熱乎勁兒衝出去,卻被人一把抓住。
周來根側頭一瞧是林杏,眉頭都豎了起來:“你今兒手氣旺,小爺願賭服輸,你拽我幹什麼?”
林杏笑道:“今兒我頭一回來,往後還短不了幾位照應,本錢還是我的,至於贏的這些,各位兄弟拿回去,今兒天冷就當小林子請各位兄弟吃酒了。”說着從裡頭拿了自己跟順子下的本錢,拍了拍傻愣的順子:“再不走就誤差事了。”推門出去了。
順子回過神來,忙把衣裳往周來根懷裡一塞,跟着跑了,緊趕慢趕的追上林杏不滿的道:“林哥哥,好容易贏了,你怎麼又把錢還回去了?”
林杏站住腳見他一臉財迷,不禁笑了:“這點兒錢算什麼,你林哥哥這叫放長線釣大魚,適當施以小惠,纔會有想不到的驚喜,順子跟哥哥學着點兒吧。”
順子認真的點點頭:“嗯,鄭爺爺說你比我們都聰明,也讓我跟着你學呢。”
鄭貫?林杏愣了愣:“他什麼時候跟你說的這個?”
順子撓撓頭:“林哥哥第一天來浮雲軒的時候,鄭爺爺就說了。”
林杏心說,這嘮叨的老太監倒是個眼毒的,瞧着挺老實,心裡什麼都明白,想想也是,鄭貫可比方大壽進宮晚,如今混的比方大壽都強,可見比方大壽聰明的多。
兩人說着話兒往前走,眼瞅到了浮雲軒,迎面卻過來個老太監,這老太監生的真難看,綠豆眼,掃帚眉,大嘴叉子,一身的肥肉,下巴上擁着厚厚的兩層肥肉,脖子跟臉都連一起了,跟只賴□□似的,到了跟前嘿嘿一笑:“這才幾天不見,小順子長大了,更出息了,瞧着肉皮兒細粉的……”說着爪子就伸了過來。順子嚇的嗖一下躲到了林杏身後。
林杏微微皺了皺眉,擡頭瞄了他一眼:“你是誰?”
因下了雪,林杏把帽子往下扯了扯遮住了臉,省的雪粒子刮子臉上冰的慌,老太監纔沒瞧見林杏的正臉兒,這會兒林杏一擡頭,可看了個正着。
老太監一對綠豆眼都大了一圈:“哎呦,咱們這兒啥時進來這麼個漂亮人兒,瞧這模樣,比那些主子娘娘跟前伺候的大宮女都體面。”正要往前湊,忽聽劉玉的聲音:“乾爹怎麼過來了?”
老太監腿沒邁出去呢,聽見劉玉的聲音,忙又縮了回去,側過頭看了劉玉一眼,呵呵笑了兩聲:“隨便走走,隨便走走。”
劉玉:“乾爹的病剛好,還是仔細些好,外頭冷,兒子扶您回去歇着吧。”衝林杏點點頭,拖着老太監走了。
順子這才從後頭出來,拉着林杏道:“林哥哥以後碰上他可得躲遠些。”
林杏納悶:“爲什麼,他是老虎不成,能吃了我?”
順子:“他比吃人的老虎可怕多了,他是御花園的管事劉禿子,心腸最壞。”
林杏越發好奇:“怎麼個壞法兒?
”
順子湊近他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舉凡落到他手裡的,沒一個有好下場的,死不了也得殘了。”
林杏眼珠子轉了轉,心說,原來是個老變態,估摸是自己殘了,造成心理扭曲,忽想起劉玉不禁道:“劉玉真是他乾兒?”
順子道:“什麼乾兒,哪有天天往乾爹被窩裡頭鑽的乾兒,聽人說劉玉也是灑掃處當差的,後來認了劉禿子當乾爹,才調到御花園來,也不知他有什麼手段,劉禿子對別人壞,對他卻言聽計從的,這御花園的掌事太監雖是劉禿子,真正管事兒卻是他的乾兒劉玉。”
林杏回頭瞧了眼走遠的兩人,暗道,這劉玉爲了往上爬,犧牲可比自己大多了,一想到劉玉這麼一顆順溜的白菜,卻被這麼一頭肥豬拱了,真有些可惜。
轉念一想,可惜什麼,人家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有自己什麼事兒,還是趕緊想想怎麼謀御前的差事吧,這餌是下去了,就不知是哪兒的魚上鉤了。
算了,先不想了,熬了一宿,這會兒困得都睜不開眼了,拉着順子回到浮雲軒,在鄭貫跟前點個卯,就回屋補眠去了。
說起來雲美人對自己還是頗爲優待的,說是在茶房當差,從進來那天,自己就沒幹過什麼,也就開了幾個調養的方子,時不時給雲貴人號號脈,就沒她什麼事兒了,林杏如今的日子,在別的太監眼裡要多羨慕又多羨慕,可羨慕也沒用,沒人的本事也只能乾瞪眼。
林杏窩在被子裡睡得正美呢,卻被人推醒了,自然不爽,睜開眼一看是鄭貫,只能咕噥兩聲認倒黴,她能對付方大壽,卻拿鄭貫這樣的沒招兒,這老太監雖然嘮叨,對自己還挺好,弄得林杏有火也沒處發。
往窗戶外頭瞟了一眼,白的晃眼,不禁道:“天還沒黑呢,您老叫我起來做什麼?”
鄭貫:“剛敬事房傳了信兒來,今兒晚上萬歲爺召咱們娘娘伺候呢,嬤嬤叫你趕緊過去。”
林杏挑了挑眉,看來這蘿蔔絲餅還真管用,雲美人這凍沒白挨。
侍寢就侍寢唄,這會兒召自己過去做什麼?莫非還想讓自己一個太監傳授她房中術不成,更何況,不說皇上有毛病嗎,就算雲美人的技術再好,也是對牛彈琴,不過倒是可以趁此機會探一下皇上的底兒,要真是有什麼毛病的話,自己給他治治,或許就不用費勁了,順理成章就能到御前伺候。
想到此,一咕嚕爬起來,洗了把臉就去了,剛進屋就給興奮的劉嬤嬤抓着,帶到了雲貴人前頭:“快着給主子瞧瞧,調養了這些日子,可好些了,昨兒又受了涼,要不要緊?”
林杏搭着脈琢磨着怎麼開始:“娘娘,奴才的爹說過,治病最怕諱疾忌醫,有幾句話奴才想問底細?”說着掃了眼旁邊立規矩的宮女。
劉嬤嬤會意,揮手遣了屋裡的宮女太監:“行了,人都出去了,有什麼話問吧?”
林杏略沉吟方道:“娘娘屢次侍寢,卻始終不得龍胎,娘娘雖有些體寒之症,卻也不至於不孕,會不會是萬歲爺……”
說到這兒頓了頓,劉嬤嬤臉色大變,忙道:“這話可不能胡說,要掉腦袋的,萬歲爺春秋鼎盛,太醫日日請脈,哪會有什麼不妥?”
林杏卻看向雲貴人:“有句沒王法的話,奴才問了,娘娘可別惱,娘娘侍寢的時候,萬歲爺的表現如何?可有後繼無力之態?”
雲貴人一張美人臉騰地的紅了起來。
劉嬤嬤指着他:“你這狗奴才年紀不大,男女間的事兒懂得倒不少,我瞧你不該在浮雲軒,該着去敬事房當差纔對,今兒你嘴裡這些話讓外人聽了去,你這狗奴才縱有一百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林杏:“此事幹系娘娘能否懷上龍胎,奴才不得不問。”
忽聽雲貴人小聲道:“皇上龍虎精神,又怎會後繼無力,到底是我沒福氣,雖侍寢多次,卻仍無喜訊。”說着長嘆了口氣,神色黯然。
劉嬤嬤忙道:“娘娘何必如此,今兒萬歲爺不是召娘娘侍寢嗎,娘娘上心的伺候着,不定老天垂憐,就懷上了。”
雲貴人點點頭,彷彿想起什麼,目光一變,軟軟的蕩起幾分春意,林杏反倒更納悶了,從雲美人的反應來看,皇上不像有毛病的樣兒,不然,雲貴人絕不可能如此神情。
這是一個女人想男人的情態,而且,對那個男人在牀上的表現異常滿足,纔會如此惦記,可外頭不都說皇上不好女色嗎?
林杏真有些糊塗了,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反正跟自己一個小太監也沒什麼關係,自己還是接着補覺去,晚上還不知怎麼折騰呢。
剛回屋,順子就賊呼呼的鑽了進來:“林哥哥,御花園的劉玉叫人給我送了信過來,說,明兒別的宮有個大賭局,問林哥哥去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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