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二月。北疆氣溫回暖。
雖然還有些寒意。是在白晝時。已頗令人感到舒適。
公叔繚的氣色。比早些時好轉了許多。能坐起來看書。有時候還會教劉秦擊築爲樂。屋子裡的火塘。沒有再使用。
而是用一張墊子遮住。上面擺放一張書案。堆積了許多卷書籍。
“君侯。請坐吧!”
公叔繚身邊還放着一小火爐。不過不失爲取暖。而是煮水。
水正沸。壺蓋一一下的輕輕作響。水汽從壺蓋上的小孔中噴出來。倒也給房間增添些暖氣。公叔繚已經不再喝酒了。反倒好上了品茶。從蜀郡高山上採集來的蒙頂。過一些處理。頗有幾分後世炒茶的模樣。一般人不會喜歡這玩意兒。不過對公叔繚而。喝茶。遠比喝酒的好一些。
劉走進來時。公叔繚正烹了一壺好茶。
模有樣的品嚐着。書案攤開了一卷竹簡……
劉也不客。在公叔繚對面坐下來。靜靜的看着他。一言不。
公叔繚看完了最後一段字。把竹簡收好。這才起頭來。笑呵呵的看着劉。“怎地。君侯今日前來。莫非是要與老夫就這麼坐着?呵呵。我知你心中疑問……沒錯。是我一手安排!”
雖然已經猜測到和叔繚有關。
但聽他親口承認。劉還是耐不住心中的驚訝。出一聲輕呼。
“先生。您是怎麼做到的?”
“箇中機巧你無知道……這件事已整整謀了三十年。只是在細節上做了一些改變。”
“年?”
公叔繚呵呵一笑。“三十年前先帝欲以黑龍降世。逼迫呂相退讓。原本是準備在龍門峽口行事。但由當時地戰事很頻繁三日一戰。五日一大戰。整日軍士過往。川流不息。
以至於難以尋找到合適會!
加之與太后逼迫甚緊。先帝后只好改在了渭水。提前動。只是。當年參與此事的。依舊保留了下來。此事是一手策劃。連當時先帝最親信的人都不知曉……後來先帝坐穩江山這件事也就隨之被放下了……我知自己。時日不多。而如今這時機。也是最好。”
劉不禁鬆了一口氣。
原來是三十年前就始策劃……
如果這是公叔繚臨時決定。那他可真地要擔心。這公叔繚手中的勢力了。
“先生。這件事……你爲何不與我說呢?”
公叔繚說:“這緯之術。就在於突然。在於知曉人不多。
如若君侯知曉此事想必今日那人前來相詢時。君侯難免會露出破綻。到時候反而效果不佳。
而現在。君侯不知曉此事。也正好立威。
所謂天命所歸之說。不過是一句託詞。但是要讓託詞爲人所不疑。讓人接受。就必須出其不意。君侯。試想您若是曉了這件事。在面對他人時。還會神情自若茫然而不知所措嗎?”
這似乎參雜了心理學裡的一些要素。
劉仔細想想。如果他知道了這件事情。恐怕今日地效果。就不會這般強烈了吧……
“可是。今項籍方勝。氣焰正熾。
現在弄出這麼大的聲勢。會不會有些不太合適?”
公叔繚聞聽。大笑兩聲。“正因他大勝。纔要用這緯之。
君侯試想。就算項知道此事與你有關。他敢出兵征伐否?他矛頭指向你。就代表着天命歸者。是你他。他強殺宋義。奪取兵權。架空楚王……他就不怕。他剛到手的實力。一下子四分五裂?嘿嘿。諸侯之間。也並非沒有間隙。項籍聲勢正大。諸侯莫不感到心驚。
想來此時。大家都在算計着。如何削弱項籍之力呢。”
杯的茶水。有些冷了。
公叔繚換了一杯熱茶。接着說:“以我若是項。此刻定會把這天命納入自己身上。猛攻章邯。以獲取更大的力量。
我已命秦同。釋放種不同的版解釋。
就是要讓秦與諸侯之間。都生出惶惶不可安定的心思。當然了。君侯也會在這天命之中……”
“混淆視聽?”
“正是如此!”公叔繚說:“不這樣。怎讓天下人都知曉?只要天下人知曉了。自然會有論斷。
就如同那楚雖三戶。亡秦必楚之語一樣。
解釋越多。知道的人越多。那麼君侯就越容易從中漁利。”
劉突然覺的慶幸!
若非他與叔孫通交好。公叔繚此生。也就不會再出世。有道是。薑是老的辣。公叔繚這造勢地手段。可真的是出神入化。孫子十三篇中有勢篇。然則能用到這種程度。又有幾個人?
“君侯只管去廣武城巡視吧。”
公叔繚輕聲道:“這緯之術。是第一步。接下來我會讓黑衣衛攪渾局面。待合適之時。我自會走出第三步。一切都已我掌控之中。君侯只需耐心等待。求最終。的漁人之利。”
經過和公叔繚這一番談話之後。劉的心情。一下子輕鬆了。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古人。誠不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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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公叔繚所預測的那樣。不過不是項羽覺察到。而是他的手下。覺察到了那暗藏的殺機。
可緯已出。而且是天下皆知。
范增等人想要扭轉這種局面的話。就必須把這緯。做出合理的解釋。
怎麼解釋。才能是這的對項羽有利呢?
范增張耳等人。絞盡了腦汁把天命往項羽身上拉扯。可就在他們剛解釋出來以後各各樣的解釋。就如同雨後春筍一樣地紛紛冒出來。有地。甚至還把這天命歸納到了咸陽。
劉也成了衆多天命所歸的一員
而且。張耳陳。熊心劉邦田榮魏豹……
只一夜的功夫。山東大地上。就涌現出了十幾個天命所歸。
項羽暴跳如雷。只氣的要出兵將所有人都剿滅。張耳最痛苦。在商議事地時候。甚至連話都不敢說。要知道。他也是
緯天命之中的一員啊。保不住。項羽正憋着心思。除。
最好項羽把他忘掉。
可他天天要在項羽面前晃盪。有時候。張耳就覺着項羽看他的眼神兒。都是那樣地古怪。
“上將軍。萬萬不可!”
范增攔住了項羽。苦笑道:“將軍此時出兵。只怕正中了某些人的心思。諸侯如今。也都各懷心思。將軍一動。弄不好就變成了衆矢之的。當務之急將軍必須要取更大地戰果。以威懾諸侯。”
對范增的話。項羽還能進去。
他猶豫了一下後。覺着范增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更大的戰果。從何而來?
項羽的目光立刻轉移到了邯的章邯身上。他必要用最短地時間。把章邯從邯擊敗。
就如同他在鉅鹿收拾王一樣。只要戰勝了章邯……
就算諸侯各心思又能如何?還不是要乖乖的。俯稱臣?畢竟。實力也是天命中的一項。
潁川。長社。
劉邦裹着一件大袍一臉愧之色。
在他下手。分別坐着盧周勃。劉肥樊。而劉邦上手。則端坐兩個人。爲的正是張良。
張良的身邊。是一身材高大。格粗壯的男子。
年紀約有三十靠上。甚的濃眉大眼。相貌堂堂。
“季無能。不但失沛-還連的先生送掉性命。慘死於秦狗手中。”
劉邦的眼中浮起一抹水汽。表情沉重的說道。
“此非武安侯之錯。實……也是我兄長命薄……”良身邊的男子擺手道:“然歸到。卻是那項籍犯上。明知薛郡已是楚王治下。還瘋狂進攻。累的楚王與武安侯到今日地步。
商不才。與項家不兩立!”
“噓!”
張良連忙阻止說:“商。說話小心。”
這男子。是食地弟弟。名叫商。
不過與食其不一樣。他從小喜歡武事。與食其一文一武。在高陽也一番佳話。
陳勝起事之後。商立刻響應。
他手中有幾千兵馬。實力倒也不差。可是沒多久。章殺出函谷關。破了潁川郡。使商不已。逃到了山中躲。後來。張良回到潁川。派人進山。找到了商。沒想到剛一出山就聽到劉邦在琅擁立楚王。食其被王恪烹殺的消息。商。恨的找項羽拼命。
但是被張良勸阻。
無他。項家勢力正。實不宜罪於項梁。
沒過多久。項梁戰死。項籍奪取了兵權。殺死宋。
張良立刻派人前往彭城。秘密與劉邦聯繫。請他前來潁川。當然了。這其中自然又有一番算計。劉邦知道。自己呆在彭城。根本沒有用武之地。連帶着他那些手下。也都受到牽連。
留在城。死!
若是能離開彭城。脫了項籍的控制。也許還能有所作爲。
楚王熊心。雖是一個性格有些懦弱之人。
但人並不傻……他非常清楚。隨着項羽實力越來越大。他這王位。恐怕也要越來越難坐
當務之急。他必須培養出自己的人馬。
劉邦算和他同族。也是熊心唯一可以掌握的人。
所以拼了性命。他與項羽達成了協議。讓劉邦攻打陳縣潁川等地。以期到展。制衡項羽。
可事實上。劉邦離開彭城之後。也非常清楚自己的狀況。
有將無兵。說什麼都沒有用。郡雖然也有兵馬。但大都以項羽馬是瞻他調動不了。唯有儘快擁有自己的兵馬纔是王道。所以劉邦甚至沒有去陽。直接就來到潁川。找到張良。
“子房以你之見。這龍門,。該如何解釋?”
張良苦笑一聲。“我只想說。這龍門。出現地……實在詭異。如今無數人被捲入其中。地大家人心惶惶。但如果。這是上天警示?我卻不信。可如果是人爲。此人高明。勝我十倍”
張良。何等高傲之卻說出這的言語。
劉邦聞聽。心裡一涼。
怎麼。這世上還有比子房高明地人?在劉邦心裡。張良已經屬於高人了……可現在。連張良都認輸。那個人。還是人嗎?
張良說:“以緯勢。勿論這時機。還有手段都恰到好處。
武安侯。我甚至懷疑這之後地種種謠言。也出自同一人之手。把整個局面。全都給攪渾了”
“此話何解?”
“其一。,一出。無數人被捲入其中。諸侯之間。必然會彼提防。其二。所有被捲入天命之人都將遭到敵視。我相信。如今怕是連楚王對武安侯。也不會如早先那般的信任。
而這三。大河南北。定然會陷入一苦戰。
武安侯你想。只一河北趙地。現在就有五個天命;而這大河之南。更有七個天命。局面已經完全失去了控制。如今。也就是武安侯您。必須要做出選擇了。爭。還是要避讓呢?”
劉邦這心裡。不由的一動。陷入了沉思。
張良也不催促。而是把目光。轉移到了盧身上。
“盧。你剛纔說。劉廣武的身邊。有一個比他還厲害地角色?”
原來。剛纔寒的候。商等人談起了鉅鹿之戰。
對項羽在鉅鹿之戰所表現出來的狂野和兇悍。商表示頗有些敬佩。可到。樊卻說:“項籍勇。但比起劉廣武來。恐怕還有一些不如。”
劉廣武。說的正是劉。
到了這種程度。這種地步以後。誰都不可能再去小看劉。哪怕劉已經北上九原。依不容人小覷。言談之間。哪怕劉邦等人不情願。也必須要稱一聲廣武君。畢竟。敵人的不尊重。就是對自己的不尊重。在經歷了無數波折之後。劉也好。盧也罷。都必須承認。
商自然不信。
於是樊就把劉的一些事情說了出來。
“這天底下。若當只論勇武者。項籍可列第三。”
張良也很好奇的說:如此說來。那第一位。恐怕
那劉廣武了……那二又是何人呢?”
“劉廣武雖勇。但恐怕只能排在第二位。”
“哦?”
不僅是張良來了興趣。商也頗爲好奇:“但不知。這第一位又是何人?”
的眼中。流露出一種恐懼之色。
劉邦和盧都表地些尷尬。
“屠子。你就說吧……劉非比常人。依我看。遲早還要與他交鋒。與其這樣子。還不如說出來。讓房心裡也有個數兒。唉。還是我來說吧。屠子說的第一位。怕是劉廣武的兄長。劉巨。”
“劉巨?”
苦笑着點點頭。“沒錯。早年。樓倉有一個說法。叫做樓倉三雄。巨熊爲最。那巨熊。就是劉巨。此是劉廣武的兄長。不但是武藝高強。力氣也格外驚人。我想。我們這些人當中。擋住劉巨二十招的人。怕除了肥侄的大將朱句踐以外。連我都不是劉巨的對手。”
商不清楚朱句有多害。可良卻是見過。
“這劉巨。什麼子?”
“什麼樣子?”
和盧等人撓撓頭。知道該如何回答。
周勃說:“此人較廣武更兇。更猛……說來奇怪。當年劉廣武到縣的時候。還是一個子。
可誰知道。沒過兩年。就突然多了一個劉巨。劉廣武對外說。那是他失散多年的兄長。”
張良先是一怔。旋即笑道:“這地確是有些古怪了。
說起來。早年間我中有一鎖奴。也是力大無窮兇猛無比。只可惜那年我在博浪沙刺他爲了掩我與秦人死戰。此後就沒了音訊。若我家狗兒還在。倒也未必就弱那劉巨。”
俗話說的好說者心。聽者有意。
劉邦一擡起頭向張良看去。
“子房你刺秦是在哪一年?”
張良想了想。回答:“秦王政二十九年。算起來距今。也餘年了吧……
狗兒那是正當年。若今還活着。也應該有三十七八了。唉。卻是可惜了。否則又何懼那項家子呢?”
張良這一句話。讓邦心裡一動。
他扭頭問道:“你可記。劉巨是何年到地沛縣?”
盧說:“好像…也就是秦王政二十九吧。距今正好十一年。”
劉邦嘀咕道:“子房在秦王政二十九年刺秦。劉巨在秦王政二十九年出現……。我依稀人提起過。那劉巨剛到沛縣地時候。是身受重傷。對不對?”
張良也愣住了。
“武安侯。你莫非以爲……”
劉邦搖了搖頭我只是奇怪。乎過於巧合了。對了。當年劉廣武。是去了何處?”
“我印象中。他好像是去的宋子。是秦王政二十八年走的。大概秦王政二十九年開春後回來。”
張良身子一顫。“慢着!
誰能詳細地告訴我。那劉巨究竟長的什麼模樣?”
“這個……”劉邦想了想。道:“。你去把老周找來。他善於畫畫想必能畫出個端。
你這麼一說。我也的有些怪異了。
屠子。你記不記的。咱們當初第一次遇到那劉巨的時候。他身上有沒有纏着一根鎖鏈?”
的臉色。微微有了些變化。
猶豫片刻之後。他點點頭說:“我在縣衙當差地時候。曾看過一些記錄。劉巨早年。似乎確是鎖奴。只不過後來。被劉廣武請人除掉了……不過我覺的吧。這可能是巧合。不會那麼巧。”
張良眯起了眼睛。
不止是張良。幾乎有人。都很自覺地把樊後面地那些話給無視了。
周苛從外進來。聽劉邦一說。立刻憑着印象。畫了一幅圖。
“劉巨很少現身。我也只是和他見過一次。甚至沒說過什麼話。如果不是他體魄太過詭異。我恐怕都記不的這個人……大致上就這幅模樣。印象實在是太模糊了。已經記不大清楚了。”
周苛把畫好的圖。遞給了劉邦。
劉邦看了一眼。的是很模糊不過也有幾分相。
於是轉交給了張良。
張良盯着圖畫。仔細的辨認了一會兒。兩隻手不由自主的。輕輕顫抖起來。
“狗兒。這一定是我家狗兒!”
張良站起來。有些激動的在大廳來走了兩圈。突然衝着大廳外喊了一聲:“張成。張成何在?”
張成。是張良家中僅存的一個下人。
當年張良刺秦。家中的下人走地走。散的散。以至於張良回潁川之後。只找到了張成一個人。
“張成!”
張良對着慌慌張張走進來的張成說:“你還記不記的。咱們家的張狗?”
“老爺說的可是那力狗兒?”
“正是!”
張成聞聽。連連點頭。“老爺。那我怎能不記的。那小子是我從小看大的。特別是他那力氣。我印象頗深。”
“你看看這個!”
張良把圖畫遞給了張成。
張成看了一眼。瞪大了眼睛說:“這就是張狗。雖然畫的模糊。但沒錯……就是那個怪力狗兒。”
劉邦。突然長出了一口氣。臉上出一抹笑意。
張良陰沉着臉。思索片刻之後。輕聲道:“張成。我有一件事要你去做。你立刻啓程前往九原郡。去找一張狗。”
“張狗。張狗不是已經死了嗎?”
張成詫異的看着張良。又看了看張良手中的圖畫。猛然間過來。“老爺。您是說。張狗沒有死嗎?他在九原郡?”
張良輕輕點頭。“我懷疑。他沒有死。
不過他現在應該叫做劉巨。是九原郡廣武君劉地兄長。我要你到了九原郡之後。想辦法和劉巨見面。如果劉巨……真的就是張狗的話……”
他說到這裡。卻沒再說下去。
是啊。如果真的是狗。又該如何是好呢?
一時間。張良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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