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卿不動聲色的向後直了直腰背,微揚着下巴看着軒轅耀辰,“殿下,恐怕於禮不合吧?”
“於禮不合?”軒轅耀辰眼神細密如絲,似有幾分笑意,又似有幾分戲謔,“什麼時候你也會在乎這些虛禮了?”
洛九卿的眉頭微微一皺,怎麼這個人說的好像是他有多瞭解自己似的?她輕輕的一笑,笑容在光影裡搖曳,像是一朵悄然綻放的花,“就算我不在乎,殿下也應該在乎一些的吧?難道不怕別人說你和一個被退了婚的醜女深夜私會,有損身份?”
軒轅耀辰眼中蕩着她的笑意,只覺得那笑意溫婉,彷彿那朵花兒開在了他的心底,又聽到她說什麼退婚、醜女,眼底閃過一比冰冷的光,目光在她臉上的傷痕掃了掃,竟然有一絲絲的疼痛之色。
洛九卿心中疑惑,這人好奇怪啊。她還沒有想明白,忽然看到軒轅耀辰竟然伸手過來,他的手指修長,骨節精美,肌膚細膩,只有一點薄繭,想來是拿兵器所致,昏暗的燭光裡,那手慢慢的伸過來,似要摸上她的臉。
洛九卿往後一退,眼睛清明如水,瞬間似凍了冰,泛出冷銳的光來,“殿下!”
她的聲音低沉,帶着冷意,像是一把冰冷的匕首,割碎了軒轅耀辰方纔那一瞬間的迷離,他看了看自己伸出去的手,臉色竟是紅了紅,還沒有等洛九卿看清,那層可疑的紅色又退了去。
他清了清嗓子,道:“洛小姐,今天我來,其實也是帶了謝禮的,是想讓你與我一起,共同與這命運爭一爭,不知小姐……可願意?”
洛九卿看着他,目光深深,她沉吟道:“殿下何意?什麼叫與這命運爭一爭?您的命運……還不夠好嗎?”
她的笑容裡有些譏諷的意味,像是鋒利的針,刺在軒轅耀辰的心上,他不由的握了握拳,“洛小姐,你認爲身在皇家就是好命嗎?”
“我從來沒有如此認爲。”洛九卿淺淺的笑,像是凋零的花瓣,悠悠墜落,“皇家從來都是人間最薄情最悲涼之地,看似尊貴榮華,其實不過是沒有了帶熱度的親情,就用那些冰冷的東西來填滿罷了。”
她頓了頓,聲音低低似呢喃,像是對自己說,又像是對軒轅耀辰說:“其實並不是誰想爭想斗的,不過是命運之手在後面操縱,不過是時間的齒輪無情的碾壓,讓人不得不上前,不得不去爭罷了,要麼,就用別人的血洗淨那數十里宮牆,要麼,就流乾自己的血,沒有第三條路。”
軒轅耀辰微微震了震,一時間像是有無數的千言萬語哽在喉間,那滾燙的血液在身體裡奔涌,洶涌的情緒剎那間翻起如海,讓他的心沉溺其中。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她身材纖弱,卻挺拔直立,猶如在風中的竹,無論風雨如何,從未見它彎腰,失了風骨。
彷彿有一雙手,輕輕推開了多年無人打開的心門,那一道的光亮,來自她的身上,照亮他陰冷沉悶的角落,心間暖了暖,無聲的中似有種子,輕輕的播種了下去。
洛九卿微微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說得有些多了,她短促的笑了笑,“只是,殿下,我不過是個深閨女子,如何能夠得了您的青眼,又有何能力能夠幫得上您?您太高看我了。”
軒轅耀辰輕輕搖了搖頭,“洛小姐,何必自謙,不久大將軍回京,想必到時候小姐定當有手段能夠讓他爲你解恨,至於那寧王府的婚事……”
軒轅耀辰說到這裡,不知道怎麼的,心中突然有些不太舒服,他甚至希望,洛九卿與軒轅佑澤的婚事真的就這麼算了,一點轉機也沒有才好,軒轅佑澤那個愚蠢的傢伙,根本配不上洛九卿。
他沒有說完,只聽洛九卿說道:“寧王府的婚事已經作罷,就算是父親回來,也是不可能了。一言既出,如何能改?何況,如果我猜得不錯,寧王妃這幾天也會加快速度,在父親未回來之前便把退婚之事處理乾淨。”
“這麼說……事情再無迴轉的餘地了?”軒轅耀辰心中一喜,脫口問道,他沒有注意到,他自己的語氣裡都了帶幾分喜悅。
洛九卿懶得再和他廢話,她端起桌子上的茶,“時辰不早,又是後宅,實在不方便再招呼殿下,還請您快回去吧,下次再來府中作客,請走正門罷,一定會得到盛情款待。”
軒轅耀辰聽她下了逐客令,便慢慢站了起了身,今日的目的沒有達到,又被人這樣趕走,心中難免有些不爽,但同時也激起了他的征服之心,他覺得這個女子如此不同,若然真的站到自己了陣營中,一定會有所幫助。
只是此時不好強求,他拱了拱手說道:“洛小姐聰慧,想必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改初衷,但望小姐好好思量,來日再見。”
他說罷,輕輕擊了擊掌,等候在外面的兩個人立即現身,在白墨和墨白的警惕注視下,隨着軒轅耀辰飛身一躍,輕輕落在屋頂之上。
軒轅耀辰還沒有來得及走,忽然見前面有飄搖明亮的火把,一羣人正吵吵嚷嚷的向着這邊而來,其中爲首之人是一個老嬤嬤,一邊走一邊說道:“走!去捉小偷!敢在大小姐那裡偷東西,真是反了天了!”
軒轅耀辰的眸子一縮,不難看出,那些人就是奔着洛九卿這邊而來,他有些猶豫,身邊的人低聲說道:“殿下,還是快走吧,她吃不了虧的,若是您在這兒被人發現了纔會給她惹來更大的麻煩。”
軒轅耀辰心中明白,屬下說的對,但是,此時他的心就像是被人握住了一樣,腳下邁不動步子,絲絲縷縷的疼,隱隱的擔憂,這些陌生的感覺在這一刻都慢慢的瀰漫上來。
“主子……”下面的火光越來越近,腳步聲也越來越清晰,手下人不由得催促道。
“走!”軒轅耀辰咬了咬牙,轉身向着黑夜中而去,他的身影很快融入黑暗中,消失不見。
軒轅耀辰剛走不久,洛九卿早在房間裡聽到了那喧譁之聲,她微微笑了笑,擡手撥了撥爲燭,火光似乎明亮了些。
正在此時,外面的火光進了院子,帶着嘈雜的腳步聲,還有那些叫喊聲,一股腦的都涌進了院中。
冬靈急忙迎上來,看着那些在火光下微微有些猙獰的臉,又驚又怒道:“你們……你們這是幹什麼?這都什麼時辰了,我們小姐都要休息了……”
“休息?”說話的正是爲首的柳嬤嬤,她是秦氏身邊的老人,一向作威作福,從來不把洛九卿放在眼中,何況是冬靈了。
“現在出了這檔子事兒,二小姐還想休息?”她瞪着眼睛,聲音冷冷。
“出了什麼事?你說清楚!”冬靈漲紅着臉說道。
“你還好意思問我?”柳嬤嬤打量了冬靈幾眼,“我問你,你方纔是不是跑到大小姐的院子裡去了?”
“我沒有!”冬靈搖頭說道。
“還不承認!你有沒有見過雲兒?”柳嬤嬤從人羣中拉過一個小丫環來問道。
“見過,怎麼了?”冬靈一愣,“我方纔去廚房給我們小姐熬點紅棗湯,回來的時候遇到雲兒了,那又怎麼了?”
“紅棗湯?”柳嬤嬤臉上的肥肉跳了跳,“你可真能編!還去廚房……如實招了吧!省得受罪!”
“我招什麼?”冬靈有些蒙了,聲音也有些變了。
“你根本沒有去什麼廚房,就是去大小姐的院子了,雲兒看得真切,你從大小姐的院子裡出來,懷裡還有東西!分明就是你偷了大小姐的金鐲子!還敢不承認,來呀,搜她!”
“你要幹什麼?啊!你們敢!”冬靈看着幾個五大三粗的婆子往上就闖,過來要拉她的胳膊,不由得急了,大聲叫了起來。
“哼!”柳嬤嬤輕蔑的一笑,“我們當然敢,你以爲你是誰?你不過是個丫環罷了,有什麼可囂張的?就算是你的主子來了……”
她還未說完,忽然擡頭看到臺階上站立一人,那人穿着月白色的衣裙,烏髮輕散,在風中微微的飄動,臉上罩着白紗,只看到一雙明亮黑沉的眼睛,看不到臉,在燭光火把中那一雙眼睛沉沉的看來,看不清喜怒。
柳嬤嬤嚇了一跳,只覺得那雙眼睛像是把她的裡外都看透了,心似乎都停了一下,她吞了口唾沫說道:“二小姐。”
洛九卿慢步走下臺階來,眼睛看着柳嬤嬤,“你方纔說……什麼?”
“老奴……”柳嬤嬤覺得此時的二小姐什麼有不同,但是她又說不上來,只是覺得那眼神亮而冷,和平時的一不一樣。
她吞了一口唾沫,光影中又仔細的看了看洛九卿,沒錯,還是二小姐,和平時沒有什麼區別,難道是方纔自己眼花了?
“老奴是奉了夫人之命來的,”柳嬤嬤看着洛九卿的眼神又恢復了之前一樣的神色,心中慢慢安定了些,“大小姐丟了東西,恰巧雲兒看到冬靈去過大小姐的院子,老奴就來查一查,二小姐,您覺得呢?要查一查才能解了嫌疑吧?”
洛九卿抿了抿嘴脣,壓住心中的怒意,她低聲說道:“大姐丟了東西,爲何要搜我的丫環?若說有嫌疑,那在大姐院中伺候的丫環豈不是都有嫌疑,她們都搜了嗎?”
柳嬤嬤聽着洛九卿那低沉的快要聽不到的聲音有不覺得不耐煩,擺了擺手說道:“當然是都搜了的,總不能到了您這裡就壞了規矩吧?”
她說罷,放慢的語速,沉聲說道:“您若是攔着不讓搜,是不是……這裡面有什麼內情?老奴聽夫人說,大小姐丟的是一隻金鐲子,成色極好,是大將軍送給大小姐的禮物,千里迢迢的讓人送來的。”
她嘴裡“嘖嘖”了兩聲,像是嘲笑洛九卿根本沒有見過,也配不上那樣的好東西一般,“二小姐,您見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