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賞櫻之約

朱喬治咬着筆桿子,右手不斷地摩挲着頭髮,他將油燈的鐵皮撥了撥,火苗亮了一些,但是明顯瓶底的油快耗光了。

“小吳,幫我加點油。”

勤務兵小吳一路小跑,“來了來了。”他手裡提着一個油罐,然後從加油口倒了進去。

朱喬治嗅了嗅,“這個味道怎麼這麼臭?”

“大人,前幾日趙大人火燒屋良座森,把鯨油都給燒光了,咱們現在的油都是買的琉球魚油,用起來差不多,就是味道不好聞。”

“臥槽,本來我腦殼就疼,被這臭味一薰,還能不能好好工作了。”他把手中的筆放下,出門透透氣。

屋外月光皎潔,清風陣陣,松樹迎風擺動,發出沙沙的響聲。朱喬治漫步至蔡翀下榻之所,他輕輕地敲了敲門,“蔡大人,已經睡了嗎?我還有幾個問題需要請教一下。”

“嘎吱……”蔡翀打開門,他穿着白色中衣,“朱大人,見諒一下,剛剛盥洗完畢。是關於《藩國儀注》的問題嗎?”

“是的,因爲我對琉球禮儀還不太懂,因此需要您幫一下忙,新版本總要兼顧到雙方。”

“是極是極。”蔡翀把他迎了進去,“具體有哪幾條朱大人還有疑問?”

蔡翀房裡還是點的鯨油燈,他們從澳洲帶回來不少,而且回來後又加了一些檀香等等,聞起來要比朱喬治的高級不少。

朱喬治攤開舊版《藩國儀注》,“這個儀注一共可以分爲三個部分,第一部分是迎詔前的準備,第二部分是藩王郊迎禮節,第三部分是詔書在宮中開讀儀式,咱們第一部分已經走完了,大家都沒有異議,關於第二部分和第三部分,由於我手裡也沒有其他版本,只是私底下請教了一下參與過冊封先王的老人,因此這裡需要分說一下。”

“朱大人綱舉目張,思路清晰啊,我覺得可以從第二部分開始。”蔡翀對於什麼結果都無所謂,只要不是太侮辱人的他都能接受,反正世子都說了儘量讓澳洲藩滿足就行。

朱喬治拱手道謝,“原先的迎詔部分,要求遠接官將詔書迎接至館屋,然後放置在龍亭,我藩已經照做,後邊需要藩王到館屋將詔書迎回,按照洪武三年版,藩王只需要着冕服焚香立迎接詔即可,但是宮中老人說往例藩王需要入館,行“五拜禮”纔算結束,不知蔡大人同意老官的說法嗎?”

蔡翀回憶起以前天使來冊封的情景,“好像確實有入館五拜的說法,我沒有異議。”

“五拜三叩之法有損我各藩首領人格,故此新版本當刪除。改用單膝禮。”朱喬治大筆一揮,這條要是留着,讓王仁東每次拿詔書都五拜三叩?這也太損穿越格了。“其餘譬如陛下服色,一律穿吉服,需入館接詔,這條不能變,畢竟天子最大,各藩理應仔細侍奉。”

蔡翀無不應允,主要廢除五拜三叩這一條就讓他心下歡喜,這是澳洲藩給你面子啊,不然到時候國王都五拜三叩了,他們這些做臣子的豈不是要九拜三扣?單膝禮在《明會典》當中也有,不過那是給內藩親王使用的禮儀,以前這種恩德從未加到琉球這種外服小國身上。

“晚宴就用女樂吧。”朱喬治擡起頭來,“本次出使的都是軍伍中的大老粗,弄男樂過來,大家都不感興趣,當然除了跳虎將軍,哈哈。”

“大人,這不成問題,我琉球一向民風開放,男風女風無甚要緊。”蔡翀會意錯了,不過至此琉球君臣只以爲跳虎有龍陽之好,好幾次打算送一批模樣較好的小廝給跳虎,都被跳虎給打了回去,但是外邊風言風語總少不掉的。

兩人商議了一晚上,總算把新的《藩國儀注》給修訂完畢。

“這個新版的找人謄寫兩份出來,我還有一份要交給島津光久。”朱喬治揉了揉黑眼圈,“不過這份沒有加蓋朝廷公章,千萬不要大張旗鼓,防止被有心人利用,等過幾個月我們再把新版送過來。”

“明白了,朱大人,不過島津那兒可能不會輕易接這份《藩國儀注》,前兩日彭子良回來,跟了一個島津家的使臣,大人要不要先去探探口風?”蔡翀將新稿收了起來,“往年德川接待我琉球使節,全部按照朝鮮通信使的禮儀來辦的,日本人又是出了名的死腦筋,天使要是強行頒佈《藩國儀注》,恐怕和談的目的會落空。”

“朝鮮通信使問題,我澳洲藩定然會找他們算賬,爲人臣子,沒有天子命而擅自外交,朝鮮自命爲孝子,這點都不知道嗎?島津要跟我大明談判,只能以臣子禮儀接待,天下只有一個天子,我大明只承認有日本將軍,有日本國王,一介將軍就想跟天子平起平坐,哪有這樣的道理,如果這次將就妥協,以後就有了先例,可就不好辦了。”朱喬治不愧是搞法律的,在關鍵點上一步不讓。

蔡翀不敢多說,其實他希望明日衝突就此消弭,這樣琉球纔能有太平日子,不過天使說得也不無道理。

朱喬治打了個哈欠,他打開窗戶朝外看去,太陽已經升得老高,“今日就到這裡吧,我先回去睡覺了,困死了。”

“天使慢走。”蔡翀親自出門將朱喬治送了回去,又很有眼力見地送了兩桶鯨油。

朱喬治忙得頭不着地,張明啓同樣也是腳不着跟,主要是他一個二十一世紀的人實在不知道十七世紀的禮儀啊,確定要按照《藩國儀注》來的話,那就得做全套了,不然半吊子反而讓人恥笑沐猴而冠。

“張總制,有日本使節求見。”紅帕秀才拿了張名貼,張明啓正在點賞賜冕服,他手正放在蟒袍的爪子上。

“日本使節?早不來晚不來,幹嘛這時候過來,不見不見。”張明啓記恨島津這個老王八晾了他好幾日,自然也不能讓日本使節好過,不然還以爲大明是來求和來了呢。

“大人,不可不可,這次使節帶了幕府將軍的賀信,天使在琉球這麼大的動作,江戶不可能一點風聲都沒有。”紅帕秀才把名貼遞了過去。

張明啓愣了一下,他推了推眼鏡,伸手把名貼接了過來,“這次使節不是島津家的?”

“是島津家的,不過卻帶的是德川家的文書。”紅帕秀才拱手道,“德川與西南各國交通都必須走島津家的通道,因此很多時候島津傢俬自截留幕府法令,我琉球沒少吃這個虧。”

張明啓擦了擦手,“那帶他進來吧,我本是準備晾一晾他的。”

由於這並不是一次正式會面,張明啓也沒有刻意準備,就在廂房把日本使節宣了進來。

“日本國薩摩藩使節西鄉無二奉徵夷大將軍、薩摩藩主之命面見大明澳洲藩全權大使張總制。”日本使節說得一口流利的漢話,他鞠了一個躬,將文書雙手奉上。

“出去出去!”張明啓扇子一揮,“學會說話再來見我。”

兩個守門大將立馬站到西鄉無二身邊,不過這人卻一點也不畏懼,整個人氣場就比鬆金安信強了很多。

“張大人且慢,本次見面,不是以徵夷大將軍對大明冊封使節,而是薩摩藩對大明澳洲藩,我藩只是幫幕府傳遞一下文書。”西鄉無二立馬解釋,“本次會面不涉及明日兩國問題,單純只討論薩摩藩跟澳洲藩的未來。”

張明啓覺得有些好笑,“我暫且先認可,不過人臣無外交,這是最基本的宗藩之禮,本次最好還是咱們之間的私人對話,權當我交了你這個朋友。”

“張大人無妨,我個人也是朱子學派的信奉者,無意於挑戰綱常禮儀,只是身負重任,又不敢以私廢公,故而能跟張大人說的上話就可以了。”

張明啓拱了下手,“我就喜歡跟實在人打交道,說話容易聽明白。西鄉大人還請坐,剛剛未盡賓主之禮,多多包涵。”

西鄉無二坐到賓客之位上,他仔細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並不是常見的琉球裝扮,亦不是漢地傳統裝扮,傳聞澳洲人喜歡用琉璃而不用瓷,果然不是空穴來風,那小廝端上來的茶具無一不清澈透明。

“多謝張大人款待,本次我主要是傳個話,徵夷大將軍邀請大明使臣進江戶,商討共御韃虜之策。薩摩藩當主邀請大明使節到鹿兒島賞櫻。”西鄉無二再次把文書遞了過去。

張明啓打開看了一下,“韃虜悖逆,天下共擊之,我們很讚賞徵夷大將軍的態度,不過將軍未接受過朝廷冊封,到底沒有正名。”他放下德川的文書,“此事不急,可緩緩。”

西鄉無二笑了下,島津光久跟德川家不對付,張明啓當着他的面冷落德川文書,自然是給島津家面子。

“不急不急。徵夷大將軍纔剛剛滿十歲,尚未親政,此事可慢慢圖之。不過我當主見賞櫻花期已到,櫻花易逝,錯過了可就得等到下一年了,還望天使賞個薄面。”西鄉無二喝了杯茶,“薩摩沒有琉璃夜光杯,但是茶和酒卻是不遜色的。”

“哈哈哈哈,將軍雅興。”張明啓擡頭笑道,“跟將軍說一下,張某人欣然赴約。”

西鄉無二除了給張明啓的兩個消息,還帶來了幕府跟薩摩送給琉球的禮物,名義上恭賀琉球世子登基,卻一大早便送到了天使館,交由天使一併送達。

“西鄉大人,上次我差人送給藩主的禮物怎麼樣啊?”張明啓領着日本使節準備去演武場。

“樣樣精美,當主很是喜歡,不過當主最喜歡的還是那把拳銃,不懼風雨,實在是軍中利器,我聽商人彭子良說,那些商品貴藩都可以發賣,不知是不是真的?”

張明啓向護衛借了一把燧發噴子拿在手裡,“我們願意賣,但是貴藩敢買嗎?不怕幕府責難?”

西鄉無二小聲說道,“幕府鎖國禁令只限於日本境內,但是卻不限於境外,咱們交易可以放在琉球。”

張明啓揮了揮手,讓幾名護衛退下,“西鄉大人,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以爲我們來琉球幹嘛?專門跟你們薩摩做生意嗎?貴藩侵佔琉球四十餘年,真以爲我們可以不計前嫌?想要在琉球做生意,我澳洲藩完全沒問題,但是有前提條件,貴藩必須從所有琉球領土上退出,歸還侵略所得,這樣我們纔敢開放武器貿易,不然賣給你們武器,你們轉頭就來打我琉球,這怎麼可能?”

西鄉無二在這一問題上確實無法辯駁,島津雖然願意歸還琉球,但卻不是完整的琉球,比如大奄美島就不在歸還計劃之內,這樣琉球領土縮水一半,張明啓顯然無法接受,“張大人,琉球國力衰微,經常有海盜侵擾,我薩摩藩在大奄美島駐軍可以負責琉球安危。”

張明啓指着花園裡的一隻狸花貓,“大人,你說我指望着它幫我去看魚,最後魚會到哪裡?”他手指指向西鄉無二肚子,“不會到你們肚子裡去吧?”

“琉球領土必須全部歸還,這是咱們貿易的基礎,琉球安危也無需貴邦操心,我澳洲藩會負責到底。”

西鄉無二嘆息了一口氣,“張大人,這個要求實在是強人所難,我薩摩藩無法接受一下子失去九萬石的貢賦,島津大人是無法接受的,分期歸還是我藩的最後底線,大奄美島跟附屬島嶼,二十年後歸還。”

“你們真是太天真了。”張明啓搖了搖頭,“如今薩摩以爲有了這九萬石的糧食就能解決問題嗎?譬如揚湯止沸,根本無法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一方面幕府禁海,另一方面薩摩藩有衆多武士需要養活,薩摩的債務只會越積越重,慶安事件遲早會在鹿兒島爆發。”

西鄉無二沒想到張明啓對薩摩的財政狀況瞭解得這麼清楚,嘴上雖然不承認,但是心裡卻無比震撼,此事必須稟告當主,“張大人,關於琉球領土我無權定奪,我想島津大人一定能聽得進貴藩的建議。”

張明啓扇子一合,拿着手槍對着樹上的老鴰窩就是一槍。“砰!”西鄉無二被嚇了一跳,“你沒法談,我親自跟島津談。”

第二百四十六章 天王蓋地虎第一百六十四章 戰後審判(二)第五十章 新軍整訓第一百零二章 阮福春的坑道第二百一十九章 鄭軍之困第二百三十四章 馬蹄山驚蟄第三十九章 攻打梧州(一)第二百九十三章 女子俱樂部第七章 剿滅阿奇博德第二百零六章 測量課第九十三章 東南亞泥潭(四)第一百零二章 阮福春的坑道第三百二十二章 瓊州號第五十八章 農業與製藥第三百一十九章 和解第二十三章 初至巴達維亞第四章 聯合小隊第一百零六章 波詭雲譎的局勢第一百四十章 加冕典禮(一)第一百零八章 河灣之戰(一)第一百八十七章 轟炸氣球第二百七十一章 巴城暴亂(二)第二百四十六章 天王蓋地虎第十八章 同牀異夢第三百五十二章 兩國合併第二百八十七章 再見馬進寶第二百六十七章 《航行通告》第六十九章 收編杜永和第二百二十八章 "清兵來了!"第五十四章 醫藥問題第一百三十四章 舞女菲奧娜第一百六十六章 藍軍部隊第一百五十四章 新政府建制第一百一十二章 火攻第一百零二章 阮福春的坑道第一百二十六章 兵力回顧第三百章 婚姻大事第三百零八章 唐蘭記第三十一章 信鴿號的旅程第二十二章 使團出航第二百二十六章 演習安排第二百九十六章 調查大酋第二百一十三章 反澳同盟第二百八十五章 蒸汽紡織廠第一百三十七章 幕後交易第五十六章 風波第一百四十一章 加冕典禮(二)第四十二章 愛爾蘭第十九章 金融體系初創(一)第十八章 同牀異夢第三百章 婚姻大事第二百八十五章 蒸汽紡織廠第一百六十八章 黃佩琪和朱喬治第二百四十五章 落草爲寇第三百四十二章 黃毛的野望第二百章 狐狸尾巴第一百零三章 強烈譴責第三百五十八章 賭徒第三十六章 遭遇戰(二)第三百二十一章 時代變了第二百二十二章 瓊州間諜網(二)第二百一十四章 大院見聞(一)第二百四十四章 金陳合流第一百七十一章 有主的新西蘭第十章 戰後小鎮第一百一十七章 馬(林)大善人第二十七章 招募第二百七十三章 橙帶黨第一百一十六章 收官之戰(續)第二百九十九章 計劃多妻第二十章 金融體系初創(二)第二百八十七章 再見馬進寶第二百三十九章 堅壁清野第九十六章 東南亞泥潭(七)第五十五章 出使莫迪亞洛克第四十九章 科裡部與荷蘭村第一百九十一章 澳洲賜宴第二百八十章 《贈義和兄款待龍鱷》南渡記之兩肋插刀第一百二十章 新聞發佈會(一)第三百五十五章 科羅曼德爾印度商會第一百零一章 亞奇反叛第一百零二章 阮福春的坑道第七十三章 探礦第一百五十四章 新政府建制第四十一章 難民營第一百五十八章 友邦驚詫第一百零四章 第一次接戰第二百一十章 阮主來客第二百四十章 碉樓攻防戰第一百四十四章 諾伍德第四十二章 愛爾蘭第一百零五章 英國人的反應第二百三十七章 漳州疑雲第五十一章 軍隊改制第一百四十二章 刺客第一百六十章 留澳幼童(二)第二百六十四章 呂宋國王夢第七十一章 白毛氈賊第一百八十章 薩摩倭與澳洲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