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文彬這麼多年來,跟你姐姐一直感情不太好麼?”賀寧問。
“其實這麼多年我也搞不清楚,”許智明的表情略顯困惑,“你說他們倆感情不好吧,我說莊文彬一個不字兒,她都跟我急,不許別人說,所以紙包不住火,好多親戚其實都對莊文彬在外面的那些事心知肚明,但是誰也不說,說了幹嘛呢?我姐不領情,人家反而要落一身的不是!但是你說他們感情好吧,我姐又不是因爲愛莊文彬所以纔不肯離婚的,她就是爲了自己的面子,不能讓人說她當初找對象的時候眼拙,所以咬着牙堅持了這麼多年,要不是這一次莊文彬突然死了,我都不知道我姐是能夠一直堅持到老,還是哪天突然之間就崩潰了!”
“哦,對了,”他說着說着,這纔想起來詢問,“莊文彬怎麼死的?”
“淹死的。”湯力回答的言簡意賅,並且自動忽略了很多細節,“據你所知,莊文彬平時是否有特殊癖好?”
“特殊癖好?你指的是什麼啊?”許智明有些一頭霧水,搞不清楚狀況。
唐弘業幫湯力補充說:“就是平時以你給他當了這麼多年小舅子的經驗來看,你姐夫莊文彬有沒有什麼……跟別人不一樣的特殊愛好?比較隱秘的那種。”
“跟女的亂來這種算不算?在我看來,見不得人又跟別人不一樣的,也就這個了!我都懷疑他搞外遇是一種什麼怪癖,不然哪有人這樣的啊,要錢沒錢,要權沒權,還這麼能折騰!”許智明翻了個白眼兒,毫不掩飾自己的鄙夷。
“我的意思是說,跟他在外面的男女關係有關聯的方面,你有沒有留意到或者聽說過什麼?”唐弘業不想把問題問的太直白,還希望能夠拋磚引玉的勾着許智明說出一些他們現在還不知情的新鮮內容來呢,只好繼續暗示。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我不瞞你們說,我這個人最討厭那種不正經的,所以這麼多年來,自打發現莊文彬在外面不老實,就開始看他不順眼,平時幾乎不跟他說話,他也不搭理我。我姐呢,自從我發現莊文彬的醜事之後,就更是不許我說莊文彬一個不字,指望她跟我說點莊文彬的醜事,簡直是天方夜譚!”
許智明在這個問題上似乎是一問三不知,又似乎是沒有搞清楚問題的重點,沒有辦法,賀寧決定乾脆還是挑明瞭問:“莊文彬有沒有異裝癖?”
“異裝癖是什麼意思?穿奇裝異服?”許智明一下子還沒有明白過來。
“就是說,他平時會不會對女裝比較感興趣?”
“沒有沒有!那肯定沒有!”許智明恍然大悟,趕忙擺擺手,“莊文彬缺德是缺德了一些,但是總體來說還是挺正常的,沒聽說過他有那種愛好啊!怎麼了?別告訴我莊文彬還有不爲人知的另一面啊?他不會真的是變態什麼的吧?哎呀我的天,這麼多年這小子僞裝的挺好啊!愣是沒看出來!”
“我們沒有說過他是變態這種話,”賀寧立刻矢口否認,順便問他,“你特意在樓下等我們,到底是想要跟我們說什麼?有什麼特別想要告訴我們的麼?”
“那倒也沒有,就是怕我姐遮遮掩掩的,你們搞不清楚莊文彬到底是個什麼爲人,他那人,平時也是一副人模狗樣的德行,不瞭解情況的搞不好還以爲他是什麼好東西呢!那不是對你們破案不好麼!而且我也是憋着一口氣,全家就只有我知道莊文彬是個什麼德行,偏偏我還不能說,每次看到他去我父母那邊,裝得大模大樣的那個嘴臉,我就牙癢癢,特別想衝着他那臉上就給一拳,我姐爲了她自己的面子,還死命的替莊文彬說好話,搞得我家裡親戚都以爲他挺有能耐,在外面混得不錯,並且還顧家,都快把他當成是好男人的典範了!”許智明有些氣呼呼的說,“你們誰家裡頭要是有這麼一號人物,你們看着了能不煩心?有一天有這麼一個好機會,你們會不想戳穿那個人這麼多年以來的假面具麼?”
“就這樣?沒別的原因了?”賀寧對於許智明給出的理由感到有一些失望。
許智明點了點頭:“對,就是這麼個原因,說出來我心裡痛快痛快,你們不也能確定個方向麼,別把莊文彬當成是什麼好人去對待。一舉兩得!”
賀寧看了看湯力,湯力對許智明點了點頭:“謝謝你的好意。”
“沒什麼,這是我應該做的!”許智明回答的那叫一個爽快。
三個人下車離開,賀寧最後一個下車,打開車門之後,她忍不住開口問許智明:“你知不知道莊文彬在外面收好處費幫人辦事的事兒?”
“他?”許智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再過幾年都快要退休的人了,連個科長都沒混上,就這樣一個廢物點心,他還能收錢給人辦事?你們別逗我了!”
賀寧看了看他,輕描淡寫的表示自己只是隨口問問而已,然後道了謝,下車回到了湯力的車子上面,他們沒有急着離開,而是等許智明開車走了之後纔開車返回公安局,雖然說他們還打算去見一見莊文彬的父母親,但是現在時間尚早,剛剛早上六點多,去得太早恐怕會影響到老人的正常作息,他們要帶去的是莊文彬已死的噩耗,恐怕在他們去過那邊之後,老人就不會有什麼安穩的日子過了,考慮到這一點,他們決定等上午再過去,讓老人踏踏實實的起牀,好好的吃飯。
“你們覺不覺得許智明挺奇怪的?”唐弘業在會公安局的路上,把身子探向前,問開車的湯力,以及坐在副駕駛位子上的賀寧,“一大早特意跑到許靜的家裡,打掃衛生!而且他的車不是停在樓門口麼,咱們早上去的時候打從車跟前繞過去,我都感覺到那車的熱乎氣兒了,他比咱們早到的時間也不算很久,這麼快的速度就已經把家裡面的地啊什麼的都給擦了!沙發罩子也拆下來洗了,你們不覺得他有點勤快的過分麼?許靜把他轟走了之後呢,他又不真的回家去給孩子做早飯,就在樓下等咱們,你說特意等了那麼久,應該是爲了說點什麼重要的事情吧?結果咧?說的那都是些什麼啊,有的沒的,有點具體內容都沒有!倒是一個勁兒的提醒咱們許靜和莊文彬感情不好,莊文彬多次出軌這樣的事情,還說許靜愛面子,爲了愛面子什麼都能忍,但是問題在於莊文彬在外面那些事,哪有不透風的牆啊!只要莊文彬一天還那麼幹,這些事兒就總有一天會被人傳出去,到時候許靜不是照樣要丟面子的麼?所以我估計他是不是想要暗示咱們是許靜,轉移咱們的視線,實際上是他對莊文彬不利的,一大早是急着去清理現場來着!”
“雖然我也希望能夠早點有個結論,但是你的這種推測我覺得站不住腳。”賀寧搖搖頭,她覺得唐弘業腦袋瓜雖然挺機靈,但是有些時候卻顯得急躁冒進,總是根據一些細枝末節的線索就急着下結論,考慮的不夠周全,“假如第一現場是許靜的家,那你覺得許智明有可能瞞着許靜進了她的家門,在她家中殺死了莊文彬,然後還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把房間清理的讓許靜回家都看不出來麼?”
“萬一許靜知情呢?他們兩個是同謀,現在東窗事發,許智明想要洗脫嫌疑,所以乾脆把姐姐推出來做靶子?”唐弘業被賀寧這麼一說,也覺得自己剛剛的推斷裡面有些不夠充分的地方,連忙修正自己的說法。
賀寧搖搖頭:“那也不能成立,假如許靜和許智明是同謀的話許靜一直住在家裡面,想要清理現場早就清理過了,何必等到這個時候再由許智明上門幫忙呢?再者話又說回來,結合本案的案情,莊文彬是活着被裝進行李箱,連掙扎都沒有,活活被丟進江裡面淹死的,要不是有軍用行李繩捆紮在那兒大旅行箱的外面,估計靠求生本能他都能把箱子更掙開,你說這樣的一個情況下,還需要有什麼值得大費周章去收拾和掩蓋的‘第一現場’麼?”
唐弘業聽了賀寧的話,也有些愣神兒,雖然有些不好意思承認,但他內心深處也認爲這個比自己還略小一點,剛剛畢業沒多久的小師妹分析的很到位,一陣見血的把自己欠考慮的部分都給指了出來,但是人畢竟是要面子的,他又有點不甘心就這麼被人輕易推到了自己的全部結論,於是多少帶着那麼一點點“負隅頑抗”的意味,開口爭辯道:“那你說說,爲什麼許靜那麼痛恨莊文彬的感情背叛,許智明又說她特別特別的愛面子,她還會到了莊文彬死掉之後仍然死咬着自己的謊話不肯鬆口呢?假如她真的沒有事,沒有嫌疑,那就坦白了說一下情況,咱們警察又不會外泄那些事情,到時候咱們自然就會把注意力轉移到莊文彬外面的女人身上,誰又會想要跟她糾纏呢,你又不是忘記了她對你什麼態度。”
“她對我的態度確實是挺不好的,但是一碼歸一碼,我不會因爲她對我進行過人身攻擊,讓我主觀感情上不大愉快,所以就帶着偏見認爲她有嫌疑,我要是這麼做,跟許靜無端端的對我懷有敵意又有什麼區別了?”賀寧並不買賬,“我倒是認爲,許靜之所以對咱們懷有那麼大的敵意,以及莊文彬死後仍舊在說謊,是因爲她就是許智明說的那樣,特別特別的愛面子,如果咱們不戳穿她的隱瞞,她可以不用去提及那些讓她覺得丟面子的恥辱事情,甚至可以自我欺騙的對外聲稱莊文彬出事完全是因爲其他性質的意外。雖然說我這麼講也是帶着主觀的認識,但我還是想說,假如一個人真的愛面子到了許智明說的那種程度,爲了怕人說她擇偶的時候眼光不好,寧願打掉了牙和血吞,連自己丈夫外遇都幫忙隱瞞和粉飾,那你覺得這樣一個人有可能願意讓自己淪爲殺死丈夫的兇手麼?一旦她把莊文彬殺了,事情早晚有敗露的那一天,到時候所有人都會知道她是個殺人犯,並且爲什麼殺人呢?因爲她的丈夫竟然在多年當中,始終都與其他女子有染,她忍氣吞聲了這麼多年,最後才忍無可忍的爆發。這對於一個愛面子的人來說,可能比強顏歡笑的隱忍更加丟臉,因爲她守了一輩子的秘密一下子就曝光了。”
“你說的倒是頭頭是道的,問題是你覺得許靜真的會一直一直忍,忍到死麼?”唐弘業還是有些不甘心,又做了最後的掙扎。
“誰說她需要忍一輩子?莊文彬眼看着就五十歲了,所以對於許靜來說,其實她的隱忍已經快接近尾聲,一旦莊文彬到了五六十歲的年紀,她也就不需要繼續隱瞞什麼,忍什麼了,因爲到那個時候莊文彬自然會收斂心性,沒有辦法再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賀寧語氣篤定的回答,“假如說莊文彬今年三十八九歲,那我說不定還覺得許靜有可能忍不下去了,動手殺死了莊文彬,四十八九歲可就不大可能了。另外還有一個問題,莊文彬和許靜是一對貌合神離的夫妻,既然貌合神離,也就是兩個人完全是搭伴過日子的狀態,感情基本上等同於沒有,你覺得這樣的情況下,莊文彬會毫不反抗的穿着女裝鑽進箱子裡面去麼?”
“所以說許靜說不定有許智明做幫兇呢!”
湯力原本聽着他們說話,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聽到這裡也終於忍不住了,開口對唐弘業說:“作爲幫兇,這個時候出賣同夥對自己沒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