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力這麼一說,唐弘業也覺得的確如此,自己的論點真的是一點都站不住腳,便嘆了一口氣,晃了晃腦袋,說;“反正我就是覺得許靜怪怪的。”
“她爲什麼要刻意隱瞞那個打電話威脅她的人的事情呢?這是讓我比較費解的地方。”賀寧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按照正常的邏輯,有人打電話開口就說已經知道丈夫莊文彬死了,並且一口咬定曾經給過莊文彬二十萬元的好處費,空口白牙的要求她必須還錢,否則就卸胳膊卸腿,一般人肯定會趁着警察上門瞭解情況的時候主動提供這一信息,向警方尋求幫助,哪有還主動提對方遮掩的啊!雖然說許靜不肯說出任何細節,但是隻要是打通了的電話,都會有通話記錄,座機手機都一樣,可以查得到,並不難,如果是說謊,那許靜的智商未免有些不夠高,假如不是說謊,那麼不管她說不說,咱們都一樣可以掌握到,所以我覺得她的這種迴避和閃躲,應該並不是想幫那個威脅她的人掩飾身份,很有可能是以爲別的什麼目的,與她自己的切身利益有關聯的目的。你們覺得呢?”
湯力點點頭:“一會兒先查來電號碼。”
回到公安局,三個人商量了一下分工問題,等到差不多是上班時間了,這才兵分兩路去莊文彬家座機所屬的通訊公司,以及許靜、莊文彬手機所屬的另外一家通訊公司去查詢通話記錄,爭取找到疑似的號碼,然後再通過這個來電號碼逆推,找出那個威脅許靜的通話人姓甚名誰,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身份。
事出有因,想要調取通話記錄並不是什麼難事,賀寧和湯力來到座機所屬的通訊公司,說明來意和身份,很快就從工作人員那裡得到了最近一段時間的通話詳單,湯力還多了一個心眼兒,讓通訊公司的工作人員把之前半年以內的通話詳單也都調了出來,然後兩個人返回局裡,到了局裡沒幾分鐘,唐弘業也腳前腳後的趕了回來,三個人簡單的彙總了一下上面的電話號碼,用記號筆做了標記,約莫着時間差不對了,這才動身前往莊文彬父母的家。
莊文彬父母家住在距離莊文彬和許靜家很遠的另外一個小區,三個人找上門的時候,都吃了一驚,因爲這邊的情況完全和他們事先預料的不一樣。
莊文彬父母家的大門大敞四開着,屋子裡面坐了四五個中老年男人,還有幾個中年女人,屋子裡面煙霧繚繞,瀰漫着辛辣的香菸氣味,煙霧從門口飄散到走廊裡面,三個人還沒等進屋就已經被嗆到了,而屋子裡面的人那麼多,卻沒有人開口講話,只是令人尷尬的沉默着,時不時的有人嘆上一口氣。
賀寧走到門旁邊,擡起手來在門板上敲了敲,試圖引起屋內人的注意,因爲屋子裡面很靜很靜,忽然之間她這麼一敲門,還把屋子裡距離門邊最近的一個女人給嚇了一大跳,從椅子上直接彈了起來。
“你們找誰啊?”她回過頭來,一邊撫着胸口一邊開口問。
“這是莊文彬父母的家麼?我們是a市公安局的,想找莊文彬父母瞭解一下情況。”賀寧回答說,順便她也打量了一下對方,那人的年紀和許智明差不多,眉眼間與莊文彬倒是有幾分相似,於是賀寧大膽的問,“你是莊文彬的妹妹?”
“呀,公安局的人啊!那快進來!快進來!”莊文彬的妹妹是個大嗓門兒,一聽賀寧這麼說,連忙點點頭,表示自己的確是莊文彬的妹妹,然後急急忙忙的讓他們進門,順便開口招呼其他人,“公安局的人來了!大夥兒給騰點兒地方!”
她這麼一張羅,原本坐在沙發上抽菸的男人立刻就站起來了幾個,把位置給騰了出來,之後紛紛站在一旁,目光齊刷刷的落在了賀寧他們三個人的身上。
“我給你們介紹一下啊,我你們都看出來了,莊文彬是我哥,一個爹媽的親哥,我叫莊小鳳,這位是我二叔,這個是我二叔家的堂哥,這個是我姑姑,這個是我姑姑家的表弟,那兩位是我表姐,那個是我大表姐夫,那個是我表弟。”莊文彬的妹妹莊小鳳把在屋子裡的這一羣人都給逐一介紹了一遍。
那麼多人一個一個或站或坐,賀寧也沒有辦法一下子就記得清楚到底誰是誰,誰與誰之間又是什麼關係,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聽來聽去也聽明白了,屋子裡所有人當中,與莊文彬血緣最近的直系親屬就只有莊小鳳一個人,並且沒見到莊文彬的父母在,更重要的是,莊小鳳看到他們公安局的人上門來,竟然沒有感到任何驚奇,倒好像是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這就有點怪了。
“請問你的父母在家麼?方不方便跟我們談一談?”賀寧問。
莊小鳳嘆了一口氣:“我爸媽都在醫院裡呢,我老公在那邊陪着,他們倆一聽說我哥出事死掉了,一下子接受不了,都昏過去了,送去醫院搶救,我在這頭跟家裡的這些親戚商量商量對策。你們有什麼事兒要不然就問我吧。”
“你父母是怎麼知道莊文彬出事的?”湯力開口問莊小鳳。
“當然是我那個嫂子告訴我們的了!今天早上一大早就打電話過來,直接就跟我爸媽說我哥死掉了,在外面不知道惹了什麼麻煩,死了也活該,但是他死之前在外面還欠了人家二十萬,要是不還那邊就要砍人什麼的,她把我爸媽家地址已經給人家了,要是還不上,就上門找我爸媽的麻煩。”莊小鳳有些氣鼓鼓的回答說,“我爸媽一下子也受不了這種雙重打擊,就病倒了,幸虧我和我老公在,趕緊把他們給送去醫院裡頭,穩定一點了之後我老公在那邊守着,我回來跟家裡人商量一下對策,看看到底應該怎麼辦。還正想着說要怎麼報警呢,你們就來了!”
“可不是麼,你說這人死了,死無對證的,那女的一開口就說要二十萬塊錢,誰知道是真的欠了誰的錢,還是編個謊出來騙人啊!”一個和莊小鳳年紀差不多的女人一臉鄙夷的開口說,“文彬雖然是犯渾,但是他老婆也不是省油的燈。”
“唉,別說那些了,清官難斷家務事,別人家兩口子到底怎麼回事兒,外人誰知道啊,還是別亂議論了,就事論事,正好警察來了,看看能不能幫咱們給兩老提供點什麼保護或者別的什麼幫助,這不是比什麼都強麼。”一個比莊小鳳略微年輕幾歲的男人有些不耐煩的開口說,似乎不願意對許靜多做評價。
這兩個人的不同觀點一出口,立刻其他人就都相應起來,有的同意前者,有的同意後者,一時之間原本一片死寂的客廳就好像開了鍋的粥,熱鬧極了。別說是湯力那種平日裡比較喜歡安靜的人,就算是賀寧這種原本性格就比較開朗外向的現在也被吵得腦仁兒疼,只好湊近莊小鳳一點,對她說:“我們能私下裡跟你談一談麼?你們家裡人太多了,你一言我一語就會很亂,沒有辦法溝通。”
莊小鳳一看周圍亂哄哄的議論聲,也知道賀寧說的有道理,於是點點頭,同其他人打了個招呼,帶着賀寧他們三個到臥室去,進了臥室關上門,把噪音都隔在門外,這纔再次開口:“行,那咱們就湊合在這兒談談吧!”
臥室是莊文彬父母的臥室,屋子裡面帶着一股子老年人臥房特有的氣味,具體是什麼樣的不大好形容,稱不上難聞,但也絕對算不算好聞,儘管如此,這樣的談話環境也要好於客廳裡那種嘈雜的情況。
“我哥到底是怎麼出的事?我嫂子之前在電話裡也沒有說清楚,而且我爸媽受不了刺激,一下子就又不行了,我也沒有機會問問清楚。”莊小鳳嘆了一口氣,主動開口想要了解一些莊文彬案子的細節情況。
“可以確定是他殺,溺水。”湯力簡明扼要的回答說。
莊小鳳吃了一驚:“溺水?我的天,我哥從小就怕水,別的小孩兒小的時候,一到暑假裡就跑去水庫啊河邊啊玩水游泳,就他不去,我那時候特別小,不明白怎麼回事兒,還挺羨慕別人家孩子,鬧着讓我哥帶我去有用,我哥死活不去,非得說遊那些地方丟臉,要遊就去海里面,那纔是真英雄。我那時候也是傻乎乎的,居然還相信了,一直到長大才知道其實是他怕水!我就不明白了,我哥那麼怕水的一個人,怎麼就會是溺死了呢!難怪我爸媽一開始聽了都不信。”
“許靜今天一大早突然來的電話?”賀寧問。
莊小鳳很篤定的回答說:“是啊,這個是千真萬確的,我爸爸本來昨天就不是特別舒服,所以我和我老公照顧到很晚,就沒有回家,昨天晚上住在這裡的,一大早六點多吧,電話就打過來了,我爸媽那會兒剛起牀……唉……”
賀寧一盤算,那幾乎就是把她和湯力、唐弘業從家裡面趕走之後的事。她暫時壓下許靜爲什麼要以這麼突兀的方式告訴莊文彬的父母這一噩耗,到底是單純的“恨屋及烏”,還是另有什麼小算盤,從另外一個問題着手去詢問。
“許靜和莊文彬感情怎麼樣?”雖然這個問題許智明已經給過了答案,但是他是許靜的弟弟,而莊小鳳是莊文彬的妹妹,立場不同,說法可能也有不同。
莊小鳳的表情有些尷尬:“這個……我也不知道怎麼說,一邊是我嫂子,一邊是我哥,我哥又剛剛纔……我覺得他們倆能過到現在,肯定不是一點點感情也沒有的,最少以前最開始的時候肯定是有感情的,後來就誰也說不好了。我以前勸過我哥,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打聽過,他在外面有點亂來,所以我跟他私下裡說過,我說你看在外面亂來的那些男的,哪有一個最後有好果子吃的!趁着嫂子還給機會,爲了孩子考慮考慮,趕緊迷途知返,收了心好好跟家裡過日子吧!結果我哥一拍胸脯跟我說,讓我別管閒事,他心裡有數,我嫂子打死也不會跟他離婚的,還說我老公備不住在外面什麼樣呢,男人都一樣。把我氣的,後來我也不跟他說那些事兒了。我後來跟我爸媽也擔心過,說要是他們離婚了,孩子就可憐了,我爸媽說算了,離了更好,早離早好,最後我就跟誰都不說這些了。”
“你父母與許靜關係比較緊張?”唐弘業在一旁問,畢竟之前他們在與許靜對話的過程中,也聽到過許靜流露出對莊文彬父母的怨恨情緒。
“是挺緊張的,這事兒我也說不清楚誰對誰錯。”莊小鳳愁眉苦臉,唉聲嘆氣道,“我剛纔就想跟你們說,我嫂子那個人,實在是不好評價,你說她不好吧,她守着我哥那麼個不成器的男人,不離不棄的,對孩子也好,盡心盡力,一點也不糊弄不敷衍。反正我是做不到,我老公要是我哥那樣,我早就想辦法修理他一頓然後離婚了!但是你要是說我嫂子好,她又有點兒……怎麼說呢,也不知道應該說是壞,還是折騰人。”
“能具體說一說是什麼樣的情況麼?”
“就是我哥在外面有什麼夜不歸宿啊,亂來啊那些,她就打電話找我爸媽要說法,一開始我爸媽也嫌我哥做的不好,會幫她罵我哥,但是我哥那人就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油鹽不進,我爸媽年紀大了,打他又打不動,罵又沒有用,也是挺沒辦法,但是我嫂子不覺得,她覺得我爸媽是敷衍她,包庇我哥,所以後來就有點故意使壞的性質,我哥白天惹了她,她半夜裡跟我哥找茬兒吵架,然後半夜三更的打電話給我爸媽,讓他們必須趕過去評理,否則打出人命來不敢保證,我爸媽就得大半夜你扶着我,我扶着你,下樓打車過去勸架,次數多了老兩口也是吃不消,所以就索性撂挑子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