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劉曉翾打電話給廖光明,說的比較簡單,並沒有說更詳細的細節。
我將那個乞丐的出現,以及這畫卷的來歷說了一遍。並且把那個人極有可能是鐵柺金牙的推測說了出來。
廖光明聽我說完。又詳細問了問那個乞丐作畫的方式,隨後點了點頭。
我看向廖光明:“你怎麼看這件事?這幅畫難道是來要我的命的?”
廖光明搖搖頭:“要你命不假,但是主要的目的應該是要你的鐘馗。只是你沒了鍾馗,自己也會死掉。你的生命相當於是這幅畫的附帶品。鍾馗纔是主要的。”
“這是什麼畫?怎麼這麼厲害?這是鐵柺金牙畫的?”我盯着那幅畫,心生寒意。
“這是不是鐵柺金牙畫的我不清楚,跟鐵柺金牙有沒有關係我也說不好。但是我基本能確定,這幅畫一定是出自鬼畫師的手。”廖光明說道。
“什麼師?鬼畫師?我知道有鬼藥師。怎麼又出來了鬼畫師?”我聽廖光明說出來的新鮮詞彙,很是不解。這世上居然還有這麼多不爲人知的職業,而且每一個職業拿出來,都有其令人匪夷所思的職業特點。
“沒錯,鬼畫師。”廖光明肯定地說道。
我盯着那幅畫,知道我不問,廖光明肯定也會繼續講下去關於鬼畫師的事的。
關於鬼畫師,首先他是一名畫師,最基本的技能就是要有一身超高水平的畫技。不說像神筆馬良那種畫物成真,也必須畫出來的東西惟妙惟肖,呼之欲出。
關於對鬼畫師的描述,一直流傳着十六個字:似幻非真,雖失猶存。巧筆神工,騰挪天地。
這就說明鬼畫師應該是有用一支畫筆,能夠畫遍山河,氣吞天地的氣勢。
所以,要成爲鬼畫師,首先必須是一名合格的畫師。
我點點頭,“如果僅僅是畫師,那是一種唯美的體現。從他們的畫筆之下,能夠將大好的山河躍然紙上。但是加了個鬼字,卻讓人聽着心裡發寒,渾身都起雞皮疙瘩。”
廖光明笑着點點頭,“沒錯。其實鬼畫師,最讓人瞠目的不是他的畫山畫水,而是畫魂。”
“畫魂?”我聽了很是不解。
“鬼畫師筆下的畫,實爲畫中魂,魂中畫。畫魂是鬼畫師的一種最爲重要的技能,一筆成真、畫中虛實難分,常立於暗處繪出虛幻與現實交錯的世界。而且據說鬼畫師畫出來的魂,可以用來實施其咒殺之術,這種咒殺之術,更是無人能解之一絕技。”廖光明解釋道。
“啊?這麼厲害?”
“沒錯。所以我聽到劉曉翾描述的你的症狀,以及看到這幅畫,又問了關於那個乞丐作畫的方士,就想到了這應該是鬼畫師所爲。因爲那畫上的鐘馗,能吸魂。只不過他吸的是你身上的鐘馗。”
“那……你的意思是說,鬼畫師有專門的一種作畫方式?”我問道。
“是這樣。關於鬼畫師,在江湖裡傳言並不多,而且他們出現的機率甚至比鬼藥師還要低。而我恰好知道關於鬼畫師的傳說。”
“說說看。”我突然對這鬼畫師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不光是因爲他們可能跟鐵柺金牙有關。更因爲我對他居然就用一幅畫,就差點要了我的命感到了好奇。
廖光明點點頭,慢慢給我講了一段關於鬼畫師的傳說。
而這個傳說的主角,就是鬼畫師的先祖。
說的是在民國初年,在城關有一家經營古玩字畫的店鋪,名爲“香雲齋”。
香雲齋掌櫃姓浦,叫浦祥麟,號“香雲山人”。原本他的家裡,世代爲醫生,但是到了浦祥麟這一代,卻對醫術並不感興趣,卻對書畫異常癡迷。
後來浦祥麟四處求師拜學,更是經過多年苦學深造,獨創了“推畫彈指”的絕技。
浦祥麟在作畫時,先將宣紙在書案上鋪開,然後雙掌飽蘸墨汁,迅疾地在紙上發力一推,然後反腕一揉一搓,整幅畫的佈局頓時顯現,或怪石嶙峋、松枝虯勁,或香荷盈盈、蕊蕾盡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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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他再用無名指蘸油彩,用大拇指的指甲輕輕彈去,那些飛濺的油彩,猶如長了眼睛一樣,飛落到畫紙上面,那些嶙峋的山石陡然顯出了靈氣,鳳蝶在花間曼舞,花瓣上棲息着玉蜂……轉瞬之間,畫便栩栩如生起來,令觀者身臨其境,驚歎不已。
我聽到這裡,點了點頭,這個傳說中浦祥麟的作畫技法,簡直就跟描述中的乞丐一模一樣。難道那個乞丐真的是浦祥麟的傳人?
後來浦祥麟潛心作畫,經他之手畫出來的鷹虎龍馬,無不氣勢雄渾、攝人心魄。但是,行家都能發現,浦祥麟畫的鷹虎龍馬,無論是什麼,總是有一隻瞳仁乾澀,像缺少了一筆,有人說,這是他故意的漏筆,如果瞳仁一飽滿,紙上的那些動物就會躍然紙下,鷹飛虎吼龍奔馬走。
但是幾乎沒有人得到過浦祥麟的畫,後來人們逐漸知曉,浦祥麟不知道爲什麼,開始專攻畫鬼。
“畫鬼?”我聽到這裡很是吃驚。
據我所知,很多知名的畫家,倒是會專攻畫一種東西。或馬或鷹,或魚或蝦……
但是專門畫鬼的我還是聞所未聞。
廖光明看到我的表情,笑了笑,接着說道:“當時人們對浦祥麟畫鬼更是不可理解。但是浦祥麟說的話,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鬼是最好畫的,也是最難畫的。說是最好畫,是因爲幾乎沒有人看到過鬼魂,所以你畫成什麼樣,人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鬼。說是最難畫,也是如此。鬼在人們心中,都有一個固有的形象,只要你畫的不符合他心目中的鬼,自然這鬼也是失敗的。”
從此,浦祥麟閉門研究畫鬼,幾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是卻從沒有人看到過他畫的鬼,只是傳言,他筆下的鬼,可以變換成美豔的女人,從畫布上走下來。浦祥麟之所以幾乎不出門,就是因爲被自己畫中的女鬼所迷……
而就在那一年,打着膏藥旗的鬼子兵氣勢洶洶地攻入城關。
當時據守城關的鬼子頭目名叫鬆井川,他是一個典型的中國通,特別喜歡中國的國畫。到了城關以後,就聽說城中有一位掌畫奇人,所畫之物,簡直就是神來之筆。聽了之後,他便迫不及待地要將浦祥麟請來爲他作畫。
雖然浦祥麟平時不出大門,沉心作畫。但是不得不受日本人的淫威挾持,不得不帶上一個墨筒和一卷上等的宣紙跟着鬼子兵來到了鬆井川的住處。
鬆井川準備了一桌豐盛的酒菜,並親自給浦祥麟倒酒,浦祥麟也不謙讓,舉杯便飲。
幾杯酒下肚之後,鬆井川笑着問:“久聞浦先生推畫彈指,冠絕天下。今日可否得幸一見?”
浦祥麟點了點頭,答道:“過獎了,只是一點雕蟲小技而已。”
鬆井川令手下擡進來一張紅木八仙桌。
思忖了一會兒,浦祥麟起身,將帶來的揚州宣紙抽出一張鋪在桌案之上。然後,他把那個竹子的墨筒打開,將研好的墨倒在一個瓷盤裡。他雙掌飽蘸墨汁,兩目直視鋪好的宣紙,如太極推手一般,在紙上推來搡去,瞬間一個楚楚動人的女人便躍然紙上。
此時,鬆井川和旁邊那幾個手下看得目瞪口呆。更令他們感到不可思議的是,浦祥麟用兩隻手的無名指同時蘸着油彩,幾乎同時將油彩彈出,那些飛濺的油彩落到紙上之後,瞬間點染了女人的衣裙、臉頰、朱脣……
一幅美女圖,在浦祥麟的手中一氣呵成。鬆井川本就是個好色之徒,這幅畫中的美豔女人,更是令他兩眼射出貪婪的目光。但是鬆井川畢竟也是一個行家,他一眼就看出,畫中的女人,雖美豔但缺少一絲活氣。究其原因,是因爲那女人的瞳仁不亮,而且在她朱脣下,含着一枚朱丹。
鬆井川催着浦祥麟將那女子的瞳仁點亮。
而浦祥麟卻搖了搖頭,嚴肅地解釋道:“嗜畫者之最高境界,乃‘魂入畫,畫入魂’。浦某作畫,從來都留一空筆,待識其者點之。這枚朱丹,是這幅畫的關鍵,需要有識者助其吞下。畫中女的瞳仁自然會亮起。”
鬆井川感到極爲玄妙,連忙追問具體緣由。
浦祥麟說:“凡欲收畫中女子者,須擇一吉日,燃香一炷,然後以舌尖抵脣之朱丹,待津液破墨,朱丹盡吞於畫中女與世間人腹中,靈氣盡顯,則畫便已結緣。”
此時鬆井川的心氣,完全被調動起來了。他看着畫中的女人,心境盪漾。便決定找一良辰吉日,對“美女圖”點朱丹。
爲了炫耀,他請來了不少客人。待客人們到齊之後,他小心翼翼地將那幅美女圖展開。那些走到近前觀賞的客人,一個個都讚歎不已,鬆井川愈加得意了。他依照浦祥麟所說的,先燃上一炷香,而後,恭恭敬敬地將舌尖抵到畫中女朱丹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