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的手還沒有摸到對方的下巴,卻莫名其妙地硬生生停在了半空,動彈不得。
白衣人睫羽掀都沒有掀,只閉着眼淡漠地道:“本尊記得褻神者在赫金是會被活活燒死,可對”
那人戴着兜帽,又蒙着臉,只露出一雙一金一銀的鬼魅妖瞳來,半隻大手在停在白衣人精緻如玉的臉邊,動彈不得,數條絲線穿過了他的手心穴道,手背的肌肉抽搐成詭異的模樣,看着就生疼。
但是那人卻彷彿感覺不到一般,詭魅地輕抽了下鼻尖,彷彿極爲享受一般:“你好香。”
“至於神你是神麼就算你是神,也只是中原的神,到了我赫金,便是我的了。”妖瞳男子盯着他笑得恣意放肆。
白衣慢慢地睜開琥珀色的的眸子,睜開眼的剎那,那人的掌心忽然“砰”地一聲爆開一簇血花,瞬間血肉模糊。
白衣人翹起脣角:“是麼”
他幽涼溫潤的笑意,幽瞳似深不見底的彷彿能吞噬人心的深淵,偏笑容彷彿神祇居高臨下帶着無邊悲憫看着腳下的螻蟻一般,巨大的反差形成一種森涼詭異的無邊寒意,讓人不寒而慄,彷彿下一刻就會被那深淵吞噬。
妖瞳男子也忍不住僵了僵,握住自己劇痛的手,一雙異色妖瞳閃過各種情緒死死盯着坐在上首的白衣人,卻不敢動彈,連呼吸都收了起來,他知道若是對方願意,那一簇血花就會開在他的咽喉或者心臟上。
但是對方卻只淡漠地掃了他一眼,便又斂了鴉羽長睫,閉上眼繼續打坐。
那一瞬,所有的恐怖寒意全都消散,白衣人依然靜坐如壁畫中的清冷上仙,幽幽的綠光落在他近乎透明的皮膚上,卻讓他看起來彷彿整個人籠罩在一種奇異的光暈裡,不可侵犯。
妖瞳男子眯起了眼,近乎癡迷地看着對方,忘了自己手上的痛苦。
他看了好一會,才慢慢地爬了起來,沙啞地低笑了一聲:“呵,怎麼不殺我,捨不得麼”
白衣人根本沒有理會他,靜靜地坐着,彷彿另外一個世間的存在。
妖瞳男子也不惱,只慢條斯理地沙着嗓子道:“既然你已經答應了和本巫王的條件,咱們就不着急,慢慢來。”
他的生意雖然沙啞低沉,卻也別有一種奇異的惑人之感,甚至遠遠聽着有點空靈,若是意志力不強的人只怕一下子就會精神恍惚。
只是白衣人靜靜坐着,老僧入定一般。
看得那妖瞳男子眼底火光閃現,他沙啞地笑了笑:“我答應了美人你的要求,替你配齊你想要的東西,也給你考慮要不要跟我的時間,但是你的身手實在太讓人忌憚,所以。”
他低聲對着賬外說了幾句赫金語。
不一會一個佝僂的、瞎了一隻眼的老頭便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藥物進來了,那藥裡彷彿還有許多活物,在裡面一寸寸地蠕動着。
那老頭陰笑着看了眼白衣人,將手裡那一碗噁心的藥物遞到對方面前。
原本以爲還要威脅幾句,卻不想對方忽然一擡手,接了那一碗藥便優雅地飲了下去,如飲甘露一般。
完畢之後,他淡淡地吩咐:“上一盞奶露。”
那老頭兒下意識地就恭敬地應了:“是。”
隨後就要轉身離開,但走了兩步,他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答應得如此麻溜,就因爲對方那種分明上位者,不,神廟裡被供奉的神祇尊者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神秘,讓他不由自主地臣服,順着對方的指令做了。
但是此刻反應過來,他瞬間就惱火了,轉頭用那隻沒有瞎的眼陰毒地盯着白衣人,卻又莫名地不敢罵出聲來。
“好了,去罷。”倒是妖瞳矇面的男子不以爲意地道,卻也不得不讚一聲:“不愧是本巫王看上的的人。”
隨後那妖瞳男子見白衣人根本不再看他一眼,目光直勾勾地掠過他瑩白的臉龐,眯了眯,轉身離開了帳子:“美人好好休息。”
帳子外的老頭兒一見他出來,就忍不住道:“王,您夜觀星象,占卜而出是有異星困於永凍原之上,所以才趕來此處要困殺會帶來未知災禍的異星主,爲何還要留下那個異星主,你看他生得那副異貌便知絕非善主”
男生女相,到了那種能動搖人心的地步,在赫金人裡古老的占卜就是神鬼王,能帶來未知的災難。
金銀妖瞳的男人卻沙啞地笑了笑:“倪靈大巫師,你是不信任本巫王的能耐,馴服不了中原的異星主”
那瞎眼的老頭看着男人那雙詭異如獸的妖瞳盯着自己,不禁抖了抖,大巫王的殘忍手段,他是嘗過的,立刻道:“不,不,屬下不敢。”
金銀腰痛的男人冷笑了一下,眼珠子一轉,又彷彿極溫和地看着倪靈大巫師道:“本巫王是對他是感興趣,但你也知道他身份不同,如今被我們控制了,以後還有大用處。”
說着,他的目光看向遙遠的天邊,那裡開始漸漸泛起了魚肚白,倪靈大巫師也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那地平線隱約現出一線灰綠的地方,就是王帳所在處。
倪靈大巫師沒瞎的那隻老眼也微微眯起,閃過幽暗的陰險的光,道了聲“我王英明”,隨後“嘿嘿嘿”地笑了起來。
春日三月,鶯飛草長。
除了永凍川霜雪依舊,漠北大部分的冰雪已經開始融化了,冰雪融化之後,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分,各處買賣都做了起來。
草原各部落都開始了與律方的互市。
一個車隊運了不少種子、絲緞、農具等東西慢悠悠地穿過了高大的城門,趕車人們拿着通關文書,向遠處剛剛開始露出一點綠意的草原而去。
這樣的車隊每天沒有十趟,也有八趟,絲毫不打眼。
車隊的一路走走停停,一路販賣和採購些東西,走了約莫半個月終於來到了賀蘭山腳下。
“小東家,賀蘭山到了。”一個帶着斗笠的年輕小子輕輕敲了敲第二輛烏篷馬車的門。
那烏篷馬車車簾子一掀,便露出一張少年年輕俊俏的面孔來,他看了看天色,又道:“唐斌,去和前面的管事說一說,咱們就歇在山下的村落裡罷,看着這裡聚集的部落不少,應該能探聽些消息。”
唐斌點點頭,立刻策馬上前,正打算說話,卻見打頭馬車邊上坐着的高挑少女面無表情地轉過臉來看着他:“怎麼了,小東家有吩咐”
明明對方比自己年紀小不少,但是那臉色一板,唐斌就覺得她看起來像自己娘一輩的人,不過她在師門的輩分是比自己高。
他忍不住嚥了咽口水,低聲道:“小師叔。”
唐瑟瑟蹙了下眉,不客氣地低叱一聲:“嗯”
唐斌警醒過來,立刻看了看四周,見無人注意,才改口:“唐管事,小東家讓我來和你,還有金管事和火護衛、水護衛說一說,咱們這就歇在前面的村落裡。”
唐瑟瑟嚴肅地掃了他一眼,冷冷地道:“既然護法挑了你們過來,也在掌門面前說了來的人都是咱們唐家裡所剩的菁英了,就不要丟咱們的臉出紕漏。”
後面的唐蒙看着自己的侄兒被瑟瑟訓得面紅耳赤的,不禁有點哭笑不得,便上來道:“管事小娘子也太厲害了點。”
唐鼎天接到了楚瑜的手書之後,立刻派了大部分的精銳遠赴律方。
緩了些年,唐門也恢復了過來,楚瑜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唐門掌門,把持着唐門地宮裡的歷代獨步武林的醫書毒書,免得座下弟子超過自己這個掌門。
唐門總舵當初幾乎被一燒而光,空了許多職位出來,她很大方地開啓了地宮的毒書和醫書,讓唐鼎天挑選分舵資質優秀的年輕一輩倖存弟子各自來學,各憑本事上位填補空缺。
靠着楚瑜手裡的元毒之血和地宮裡的醫書毒書,他們的功力都見長不少,如今在武林上都有了一席之地和自己名號。
只是唐門依然保持低調作風,很少在外頭招搖。
其實唐蒙知道,唐瑟瑟跟在楚瑜身邊,卻反而是進益最快的,光曜司八陣樓裡的各種私密藏書都夠唐瑟瑟學的了,她原本又極有天賦,如今這小丫頭幾乎成了年輕一輩裡的佼佼者,還少年老成,很得楚瑜看重,讓唐蒙還是很羨慕的,他這個成了親的哥哥輩的毒術和醫術都不如唐瑟瑟。
唐瑟瑟看了眼唐蒙:“我們出來這一趟,不能有任何差錯。”
唐蒙還沒有回話,就忽然聽得迎面傳來一陣笑聲:“哎呀,我說哪裡來的滅絕小師太,這一板一眼的厲害模樣,原來是咱們小唐管事。”
唐瑟瑟冷眼掃過去,就看見土曜一身赫金人的打扮,坐在一匹馬上,笑盈盈地奔過來。
金曜和火曜正在馬車裡看地圖,此時聽見土曜的聲音,都從馬車裡出來。
“前面的消息打探得如何”金曜是知道楚瑜打發了土曜先加快一步去賀蘭山下探聽消息
這賀蘭山就是赫金人連接永凍原的地方,若是自家主上從永凍原出來,一定是走的這個地方。
土曜目光微閃,笑盈盈地道:“可想死我了,屬下先定了好幾個大帳篷,就等着東家和大管事你們到了地方,再細說。”
金曜桃花眼精光微閃,隨後點頭:“嗯。”
唐瑟瑟在一邊瞅着,蹙了下眉,冷不丁來了一句:“注意下影響,打情罵俏要記得揹人。”
說罷,她就提着自己的藥箱子跳下馬車,蹙眉掃了眼金曜和土曜,搖搖頭:“光天化日的便想上了,人心不古。”
隨後她便往楚瑜那裡去了,只留下金曜和土曜兩個面色古怪,一臉鐵青,還有火曜坐回車裡笑成了狗。
楚瑜倒是聽到了大老遠土曜奔過來喊瑟瑟滅絕小師太,她忍不住看了眼面前的少女,見她面色冰冷,一板一眼的樣子,還真是挺像的。
倒是沒有想到當初她隨口說了個滅絕師太的典故出來,土曜就記住了。
“小東家,咱們去前面歇下來之後,再看看最近的消息彙總出個什麼結果。”唐瑟瑟對着楚瑜道。
楚瑜清冷的墨玉眸看向遠處一頂頂潔白的圓帳子,點點頭:“好。”
一行人便立往那山腳下去了。
山腳下是一片很大的原野,常年有冰川水流淌過,水草豐沛肥沃,有許多赫金人的部落都在聚居於此,有些大戶有錢人甚至已經捨棄了居住圓帳,而是選擇起了磚瓦房子,像中原人那樣砌了院子住着。
但大部分還是住着圓帳,楚瑜他們也選擇了圓帳。
土曜早已安排妥當,等着所有人都去安置東西的時候,月曜便過來了,領着金曜和楚瑜等人都進了一處安靜的,相對遠離其他人的圓帳圍着爐子坐下,他一邊給所有人上水和奶茶,一邊沉聲道:“我已經將咱們的人都撒遍了赫金人的部落,但是沒有任何消息。”
他看了一眼衆人,俊俏到秀氣卻不似水曜顯得妖嬈的眉目此刻有些冷凝:“所以我想,一定是有一股非同尋常的極大的勢力,才能遮掩住三爺的行蹤。”
楚瑜此刻看着自己手裡剛倒的奶茶,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卻極爲犀利地問:“你懷疑是南王、北王還是王帳世子做的”
月曜沉吟了一會:“南王的人馬就在這賀蘭山附近,我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他還是在暗中籌備向朝廷迎娶蘇千城的事,至於赫金人的北王一向有些神出鬼沒,但是離這裡有些遠,我們的人盯着他,也暫時沒有發現異常,倒是王帳在準備小世子的生辰,有些奇怪的巫師出沒。”
楚瑜頓了頓,微微眯起眸子,暗自綜合分析起這些情報來。
但是一時間也沒有什麼頭緒,只沉吟着道:“不管如何,既然我們已經在賀蘭山腳下了,還是再探探這個南王的口風。”
話音未落,便聽得帳子外傳來一陣尖叫聲,隨後有什麼重物狠狠地砸落下來,直接穿透了圓帳的頂子,就直直往火堆上砸。
圓帳裡的人都是練家子,雖然有些驚訝,但卻不擔心。
那從天上掉下來的是一具有些癡肥的人形,摔個半死,還不忘操着赫赫語高聲罵着:“艹,不就是一個漢人小娘們,敢打我阿濟格”
卻不想,一道高大的人影提着馬鞭就衝了進來,往那胖子身上抽。
但楚瑜就站在那胖子身邊,對方像是沒有看見一般,根本不管胖子旁邊還有沒有人,就連楚瑜都一起打。
其他人未動出,楚瑜擡手就一把扯住了鞭子,“啪”地一聲緊緊地拉住了。
那高大的穿着漢人衣衫的男人梭然擡起一雙銀灰色的雙瞳銳利如刀一般盯過來。
月曜站在楚瑜身後,看清楚男人的臉後,挑了挑眉,低聲用傳音入秘對楚瑜道:“有趣,說曹操曹操到,這是赫金人的南大王,蘇千城的忠實追求者。”
琴白雪公主歷險記~嗯,小魚王子和七個小矮人走上了屠龍搶回公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