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道人看了幾眼,張御這份符卷之中,一共提出了二十餘條要求,雖然條件較多,但大多數只是一些小問題,其中最爲重要的可算作四條。
其一,張御要求獲得一批數目龐大的修道資糧,各種陣器以及各色秘藥丹丸,並且還需要元夏給予多份避劫法儀的允詔。
這裡面理由也很充足,想要分化天夏內部,那麼自然要他來說服其他人,一些和他關係緊密的同道可以直接拉攏,可是一些關係稍微偏遠一些的,總不能空口白話叫人投了過來,總需要拿出足夠的實力和誠意的。
到時候這些資糧和允詔就可以起到作用了,若是沒有這些,就算能說服別人,一方面是曠日持久,另一方面你不知道什麼時候對方就會反悔。
萬道人想了想,其實修道資糧和陣器這類東西,對於元上殿肯定不是太重要,要是能夠直接用這些瓦解天夏,而無需征伐,對於上殿的諸司議來說,那肯定樂意這麼做。
關鍵是還能完全將下殿完全踢出局,至於避劫符詔,也是一樣的道理,若能免除麻煩,多給一些出去也無妨。
而張御的第二條,看去則是爲自己而謀劃的,他堅持自己不需要避劫法儀,而是要求由上境修士爲其直接賜下避劫咒法,並以此避開大劫。
這個條件讓讓萬道人稍稍皺眉,不過在此後面張御又說了,並不要求元夏當場就兌現,他可以做成事機之後再行此事,但需要元夏給一個承諾。
而再接下來一條,則是要求更大一些,說是必須確保得享終道之中有自己一分,而不當將他排斥在外。
最後一條,也算是很重要的一條,就是上述所言之事,必須不定法誓,只定約書。
待看過之後,他擡起頭來,道:“諸位司議,此人看似要求衆多,其實也就是那賜下避劫法儀之事和摘取終道一事稍難一些,這也是此人最爲關心之事,涉及到其人切身利益,也不算太過分。”
有司議不滿道:“這還不算過分麼?”
萬道人看向衆人,道:“諸位司議當是看到,這位所求之事也非是現在就履行,而是如今只需要有一個承諾便可。若是他做不到也還罷了,真能做到,我等又何吝他這些呢?”
蘭司議立刻跟上道:“萬司議說得甚是,若是強攻天夏,所付出的代價就真的少了麼,且一旦強攻,還會平白讓下殿佔據主動,分享我輩手中權柄,連終道也要分去更多,要是這位張正使能做成此事,我們實際只要分一個人的好處便可,這又有什麼不好呢?”
諸司議都是認真思量了下,確實,若是張御能夠做到這些,上殿於運籌帷幄之中就能覆滅天夏,給出這麼一點的確不算多。
有司議道:“這位提議不立契約,這是怕天夏那邊有所察覺麼?”
蘭司議道:“應當是如此。作爲天夏使者,天夏定然是要防備他出賣天夏利益的,回去之後,當會有嚴密查驗,或許還會請動上境大能出手,而要是他身上有法誓定約,那麼立刻可以分辨出來。”
又有司議道:“如此不是更好麼?他若能做到,應下的條件給了他又何妨,他若做不到,我們自不必理會。”
有人反對道:“但若沒有約誓,又如何束縛其人?又如何確保其人能遵守定約?”
蘭司議笑了一聲,道:“諸位,所以我們纔要給他更多好處啊,如今我元夏即將覆去最後一個外世,天夏乃是一艘到處漏水的舟船,誰人願意待在上面?這位已然到了我們這裡,又豈會再跳回去?
再說我們可以讓他留一份誓書下來,以此作爲憑證,他若做不到,也不會再得天夏信重了。”
方纔直言斥責張御貪求過多的老道再一次出聲道:“給予資糧、避劫之法、不立約誓,這些都是可以應諾,但是與此人同享終道,這條卻是不能答應。
給了他加入我元夏的機會,使他成爲我元夏人,這已然是最大的誠意了。豈能讓他再得寸進尺?”
蘭司議道:“此事可以與他再做溝通麼,想來他也不指望我們能一口氣將所有條件全都答應下來。”
“不,應該答應。”
衆司議不由看去,見說這句話的乃是萬道人,他是如今站在這裡少數求全道法的人之一,故是他開口,還是較爲有分量的。
那老道不解道:“萬司議,你爲何這麼說?”
萬道人望向衆人,道:“諸位不要忘了,我們所要求的事,都是要靠着這位一心去做的,交託之後,我們是完全插不上手的,所以唯一能勒束這位的,那就只有報酬了,我們給予此人的回報愈是豐厚,那麼此人越會賣力。
尤其是得享終道之事,更不該去掉,我們若答應了他,那麼他就在爲自己的好處奮戰了,用不着再去催促,他也會盡力去做的。
還有,既然前面的條件的都是答應了,那麼這一點如果不答應,那麼前面答應下來又有何用?反是給他心裡留下了一個心結,還不如干脆一些,器局大一些。”
他這番話說下來,衆司議都是陷入思考之中,但是依舊沒有什麼迴應。
萬道人這時又言道:“何況諸位不要忘了,即便我們不答應,事情也不是就到此爲止了,因爲現在不止是我們元上殿在設法利用此人,伏青世道、東始世道、甚至萊原世道,都有可能跟他合作的。
諸世道中只要有人願意應下他的條件,那麼靠向諸世道也是理所當然了。而這事想必是下殿願意見到的。”
諸司議都是心裡一凜。諸世道會不會做這等事?那是極有可能的,並且只要能從元上殿中奪去權柄,哪怕自己利益受損,他們也是樂意的。
何況這事並不是沒有利益可圖,要是天夏使者轉投到諸世道那裡,進展順利的話,那麼瓦解天夏就成了諸世道的功勞了。下殿也樂意看他們相互爭鬥。
蘭司議配合出聲道:“蘭某同意萬司議之見,要麼不答應,要麼就全答應。”
這時又一名求全道法的司議亦是開口道:“此事就答應他吧,畢竟不立法契,那唯有拿出更多的好處了,而我們的這個條件,諸世道便是再想要拉攏,也沒可能再往上增加籌碼了。”
衆司議商量了一下,終於還是一個個的鬆口了。尤其是他們之前已是在張御這裡花費了偌大功夫,現在若不同意,還要從頭再來,那此前努力就白費功夫了。
蘭司議道:“諸位司議,那就由我再去與這位天夏使者談上一談吧。”
萬道人道:“好,就勞煩蘭司議了。”說着,一甩袖,一道光芒落去,就在張御遞來的那份符卷之上落上了自己印信。
他一起頭,其餘在場諸司議也不再猶豫,紛紛在上面落下印信,最後此符卷飄至了蘭司議跟前。
蘭司議亦是落下自己印信,將此收好之後,對衆司議執有一禮,正待離去,萬道人又關照道:“還有,別讓下殿的人再去攪擾了,免得再多出什麼枝節。”
蘭司議心思一轉,道一聲好。他出了大殿後,頃刻間就來到了張御居殿之前,隨後對着守在門外的嚴魚明道:“我欲見張正使。”
嚴魚明一聽,便道:“蘭上真請稍等。”他轉入進去通稟,過了一會兒走了出來,禮敬道:“蘭上真,老師有請。”
蘭司議點點頭,往裡走入進來,進入內殿,見張御已是站在了那裡,便站定腳步,執有一禮,道:“張正使,有禮了。”
張御在那裡還了一禮,道:“蘭司議有禮,”伸手一請,“坐下談吧。”
蘭司議應一聲,他來至一邊,在榻上坐下,等張御也是落座後,他道:“張正使送上來的那份符卷,諸位司議已是看到了。”
張御道:“那麼不知諸位司議覺得如何呢?”
蘭司議擡起頭看着他,道:“閣下所提出的條件,諸位司議決定全數應允。”
張御微微點頭。
蘭司議看他一副平靜模樣,忍不住問道:“張正使不覺意外麼?”
張御道:“我既然提出此等要求,自然是權衡過的,並不是無理的,不過貴方能夠全盤接受下來,這正說明貴方的確值得投靠。”
這話讓蘭司議內心稍覺好受了一些。
張御道:“只不過,我仍需要一份諾書,以確保此事,不知道蘭司議可是帶來了麼?”
蘭司議道:“這是自然,此書蘭某已是帶來了。”他伸手一拿,就將那一份書卷取了出來,“張正使不妨一觀。”
張御拿了過來,目光一掃,這上面有所有元上殿上殿諸司議的附印,他又問道:“這上面沒有下殿司議的附印,不妨礙麼?”
蘭司議道:“自是不妨礙,張正使恐不清楚,元上殿所有決策皆自上殿而出,而下殿不過只是循策而行罷了,張正使也不必擔心下殿會再來找尋麻煩,下來我上殿自會約束。”
張御神情平靜道:“要是如此,那便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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