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咱們直接跟那個在基輔的商人合作,通過公開合法的方式,僱傭那邊正爲生計發愁的研究人員?”
之前一直沉默着的懷國莫眼神一亮,顯然來了興趣:
“這個思路,過去倒是沒有試過……”
他說的沒有試過,指的當然是沒試過常浩南提出的方式,而不是沒試過從那邊挖人。
實際上,在1991年聯盟剛解體的時候,就有人意識到了那些蘇聯專家的寶貴价值,並提出了一個系統性的人才引進計劃。
只不過,一來那個時候大家幹這種事情完全沒有經驗,也沒有一個明確的目標,只能採用廣撒網的辦法碰運氣,二來90年代初那功夫華夏自己這邊的情況也沒什麼吸引力,生活條件差還是其次,主要是國內根本沒有那麼多項目和企業能把這批人給接下來,所以雖然努力對了方向,但最後真正落實的情況卻比較一般。
到97年這會,實際上已經有點錯過最佳的時間窗口了。
至少從大毛那邊挖人的可能性已經接近於零——要走的早就已經去了美國或者德國,而剩下那些在90年代初都選擇留下的,這功夫也基本不可能再改主意。
不僅如此,大毛自己都已經開始利用過去幾十年的習慣,以及相似的文化從其他獨聯體國家反向挖人。
好在眼下華夏這邊的情況無論是比90年代初,還是比前世都好了太多,至少可以保證不管弄回來什麼樣的人才,都有能讓別人發揮出來的地方。
最多就是不完全對口罷了。
比如過去造航母的,現在可能得先造上幾年護衛艦……
但總比繼續在二毛那邊呆着強吧。
果然,張東旭也說起了90年代初的事情:
“如果這樣的話,那還是要吸取以前的教訓,前些年上面也試着這麼幹過,但是一方面,那時候咱們國家本身的吸引力不行,另一方面麼……其實在操作過程中也出現過一些問題……”
衆人的注意力頓時被他吸引了過去。
常浩南對於當年那次引進的情況,都是重生之前從幾個科研院所的單位檔案,或者地方誌裡面看到的隻言片語,並不清楚太多細節。
他只知道後來大規模在華夏生活和工作的二毛專家,基本都是進入新世紀之後引進的第二批人才,但中間這些年發生了什麼,相關記錄基本一片空白。
至於在場下的人,大部分在那個時候都還是處一級的年輕幹部。
處級放在外面確實級別不低,但因爲部委幾乎沒有科室,實際上就是最基層的小部門負責人,知情範圍相當有限。
後來雖然級別上來了,但誰也不可能沒事閒的跑到檔案館翻好幾年前的故紙堆,所以也都沒機會接觸到這些內容。
現在張東旭這麼一說,大家竟然都有點聽那種《xx秘史》的好奇感。
八卦這種事情,沒有人能拒絕的。
甚至包括丁高恆。
他在國防科工委當了十年主任,雖然扛着軍銜,但其實對於本單位以外的事情並不很清楚。
“我那時候正好在電子工業部工作,負責對接過一批白俄羅斯的來華專家,大概二十來個人,當時爲了降低敏感程度,第一批引進的都是不涉及軍工領域的人員,所以這件事在科工委知道的人可能不太多。”
張東旭的經歷說起來也是相當奇特,他曾經擔任過電子工業總公司總經理,跟丁高恆算是平級,但因爲這個時候電子工業部還沒有撤銷,導致兩個單位的功能和定位完全重合,後來電子工業總公司被降級最後乾脆摘牌,他這個總經理實在沒地方去,就被放到科工委當副主任。也是出自這個原因,他很多時候會有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除了領導班子會議之外也不怎麼主動發言,只不過這一次罕見地開了口:
“92到93年陸續來國內的總共可能有個一百多人,但最後基本都沒留下,當然也包括我對接的那些,後來我總結,一個是兩邊的文化差異還是比較大,短時間來華工作和長時間在華生活畢竟是兩回事,不少人剛開始還能接受,時間長了就很難適應。”
“不過這還不是最主要的。”
說到這裡,張東旭調整了一下坐姿,語氣也變得嚴肅起來:
“我們內部有些人,在思想上面很不可靠,三句話離不開稱讚西方,凡事必談美國如何如何、歐洲如何如何,簡直是笑話,人家要是相信這個,何必不去美國不去歐洲,偏偏選擇咱們華夏?”
“還有些人,以爲別人聽不懂漢語,公開講一些破壞關係的話,要麼就是把別人說的內容胡亂翻譯,結果人家裡面有兩個老專家,年輕的時候就來過華夏,學過一些中文,直接把報告打到了我這裡……”
常浩南無奈苦笑,雖然他也是第一次聽到這些內容,但是以眼下90年代的情況來看,似乎也不是很讓人意外……
稍稍停頓一下之後,張東旭又繼續道:
“還有另外一個問題,現在跟前幾年又不一樣了,美國人歐洲人對於獨聯體國家的滲透非常厲害,咱們再招人過來,尤其如果還是以公開的方式招人過來,那也要考慮對方是不是有可能爲西方情報部門工作,從而威脅到我們的國防安全?”
不愧是有過相關經驗的人,提出來的每一點都角度刁鑽,但又非常現實。
“嗯……老張這麼一說,確實要把這些事情提前考慮清楚……”
首位上坐着的丁高恆也微微皺起了眉頭。
常浩南簡單回憶了一下後來的成功經驗,發現好像確實就是爲了解決張東旭提出來的幾個問題而設計出來的。
直接照抄後人智慧就行了。
“其實,只要規模上來了,這件事情倒也不難解決。”
他看了看面前的衆人開口說道:
“可以選擇幾個地方,建設一批主要供這些人生活居住的社區,這樣集中起來,需要的翻譯之類工作人員會少很多,篩選的過程就能嚴格一點,對於那些來華夏的人而言,周圍大多數都是熟悉的人,也更容易適應環境。”
“一樣的道理,安全部門的同志們,壓力也會小不少,而且咱們也不可能說上來就讓他們接觸那些最核心的東西,肯定是循序漸進,先從不那麼敏感的外圍項目搞起……”
“另外,咱們也可以不用費心思去額外準備那些外國人習慣的東西,這種地方,自然會有腦子靈活的人把符合他們需求的生活配套設施開過去,畢竟市場經濟時代了嘛,咱們也要靈活一點,不能什麼東西都由組織上大包大攬……”
這一套辦法在前世可以說是久經驗證,基本沒出過什麼大問題,自然是天衣無縫。
剛開始的時候大家還只是隨便聽聽,但是沒過幾秒鐘,衆人就開始嚴肅地思考起來。
一時間果然沒人能挑出什麼毛病。
到後面,國際合作司和人事教育司來參會的老幾位甚至直接開始記筆記。
丁高恆和坐在近處的三位副主任相互對視了一番,互相也都從對方的眼神裡看到了相同的答案。
值得一試。
“這個辦法,我們可以報上去,通過之後先進行一批試點,小步快跑嘛,看看效果。”
丁高恆說出這個話,顯然是一錘定音:
“順便,可以起一個好聽點的名字,就叫‘友誼計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