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小兒子當了國軍,也算是爲國家效力。可惜王家其他人認賊作父,欺行霸市,跟漢奸沒啥兩樣。老爺爺,您對縣城熟悉,知道咋能跟王耀宗拉上關係嗎?”強子問。
“這個……我還真說不上。王耀宗我認識,縣城所有藥鋪和診所都認識他,他也認識我們,可就是沒啥關係,也拉不上關係。平時見了就跟仇人似地,咋拉關係啊?他只跟那些警察和皇協軍來往,再就是縣政府那些混事的,一般老百姓還真高攀不上他。那些警察皇協軍我都不認識,縣政府……對了,有個人跟他關係非常好,兩人經常在一起喝酒鬼混,互相合作,互相利用。那個人給王耀宗提供日本人的各種消息,有時候還向日本人引薦王耀宗,王耀宗就給日本人大把的送錢,大批的送女人,換取各種西藥及其他物資。”老中醫說。
“那個人叫啥?幹啥的?咋有那麼大的本事?”
“叫啥我還真說不上,大夥都叫他朱翻譯官。大概二十來歲,原先在縣政府混事,因爲會幾句日本話,加上縣長極力推薦,被日本憲兵隊調過去擔任翻譯。一開始他日本話說的不好,那些鬼子官不帶他,也不用他。他就跟許多日本士兵學說日本話,同時也教日本士兵說中國話,慢慢的日本話說的流利了,日本人也開始重用他。他經常給憲兵隊長及一些中隊長、大隊長做翻譯,有時候也給日軍司令翻譯,多少能接觸一些機密東西,在縣城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人物。”
“老爺爺,您認識這個朱翻譯官嗎?”
“我過去不認識朱翻譯,現在也拉不上啥關係,但知道他家住處,也認識他父親。有一次他父親得了重病,朱翻譯先是找王耀宗,可王耀宗肚裡實在沒有多少貨,就讓我過去給瞧瞧。我本不想去,可人家有權有勢,惹不起,只得乖乖跟着朱翻譯去了他家,就這樣認識了他父親,也知道他家的住處。朱翻譯父親得的是急病,我就給開了個藥方,朱翻譯到王記藥鋪買了些西藥,他父親服藥沒多久病情就減輕了,過了兩天身體徹底痊癒。他父親很感激,幾次請我去他家吃飯,可我一次也沒去,咱不能去這種人家。”
“幹嗎不去啊?他兒子當翻譯官,這是多麼好的機會?那個王耀宗能通過朱翻譯弄來消息,進而弄到藥品,您老也應該通過這個關係弄些藥品,這能拯救多少老百姓啊?”連三忍不住說。
“他兒子給日本人做事,給他看病我已經對不起列祖列宗,再去他家吃飯豈不辱沒了先人?老朽百年以後咋見祖宗?見了咋說?這種事萬萬做不得,做不得!”老中醫連連擺手。
“老爺爺,只要心裡有老百姓,不做傷天害理的事情,表面上的事情其實無所謂,該應付的還得應付,該利用的就得利用,老祖宗也會理解的。就像朱翻譯就應好好利用,暗地裡弄點好藥,真的能拯救很多人呢!今天如果您老有藥,我爺爺的病不就有救了嗎?”強子說。
“這麼說跟朱翻譯父親還能來往?還有用處?”老中醫擡起頭。
“能,咋不能來往?只要不傷害老百姓,不出賣祖宗,應該充分利用這些關係,替老百姓分憂,也讓自己的日子好過一些。當然,這得把握好分寸,不能上了他們的賊船,也不能讓王記藥鋪知道。一旦王記藥鋪知道您老跟他們搶生意,您老的日子恐怕又不好過了。”
“嗯!是這麼個理,這得好好琢磨!不瞞你們說,我雖然沒去朱翻譯父親家吃飯,可他卻經常來診所看我,給我帶了些茶葉等東西。人家只是感激我,又沒有其他要求,我也不好回絕,就收下了。”
“老爺爺,這很正常的,沒啥問題,您不用遮掩。哎!對了,您能給我們引薦一下朱翻譯的父親嗎?”
“我早就看出你們幾個小子的心思了,繞了這麼大的圈子,不就爲了跟朱翻譯套近乎,再跟王耀宗拉上關係,最後弄到藥品嗎?要說別人老朽還真不會幫這個忙,你們給了老朽這麼多大洋,又是爲了給爺爺看病,老朽要是再不幫忙似乎說不過去。也罷,老朽幫你們引薦一下朱翻譯的父親,了卻你們的心願。不過得說好了,老朽只是引薦,後面的事情一概不管,也不知道。你們可別砸了老朽的飯碗,更不能侮辱了老朽一世的名聲!”
“老爺爺,不說別的,看在都是中國人的份上,我們也不能坑害您老不是?只要您老肯幫這個忙,我們一定會好好感謝您的。連三,咱們還有錢嗎?”強子轉身問。
“身上帶的錢花光了,現在身上只有懷錶。”三河說。
“懷錶就算了,小心給老爺爺找麻煩。一會回去再拿點錢給老爺爺,就算是老爺爺給咱們幫忙的辛苦錢。”
“嗯!我一會就回去拿,保準誤不了事!”
老中醫一聽還要給錢,眼睛都眯成縫了。他愛貪小便宜,很多時候爲了貪圖便宜屈尊身價,做了許多不願意做的事情。只要不辱沒祖宗,不出賣人格,不坑害老百姓,他倒也心安理得。今天這幾個小夥子給了他很多錢,他也給小夥子們說了很多事情,這些事情並不是啥秘密,縣城很多人都知道,只不過自己知道的更詳細些,更具體些。
再就是朱翻譯一家,雖然來縣城時間不長,他父親平時也跟人不多接觸,但很多人都知道他們家。畢竟是日本人的翻譯官,連王耀宗都不敢得罪的人,沒有幾個人不知道的。老中醫翻來覆去想了一會,覺得自己並沒有做出格的事情,也沒有說啥過分秘密的話,又能得到這些錢,何樂而不爲呢?至於引薦朱翻譯父親,那就更簡單了,他不引薦別人也會引薦的,爲何錯過這個發財的機會?
“你們已經給了老朽那麼多錢,老朽理應給你們做點事,就再不提錢的事了,不給錢老朽也得辦事,你們說是不是啊?當然了,誰也不會嫌錢咬手是吧?現在太陽快落山了,晚上朱翻譯家經常有警察和皇協軍喝酒玩鬧,咱去了不大合適。他家搬到縣城沒多久,父親在縣城沒啥朋友,有時候就到我診所閒聊,今天早晨還來過一回,說不定明天還會來的。這樣吧,明天大清早你們過來,他要是來了我就給你們引薦,要是不來咱們中午去他家,你們說這樣行嗎?”
“那行,咱們一言爲定,我們明早再過來。”強子和三河連三告別老中醫,向縣城另一端走去。
幾個人吃過晚飯,換了一家客棧住宿。強子和三河等人商議明天的計劃,連三和胡進錢出去溜達了一會,略略施展了一下手藝,又弄了百十塊大洋。一個浪蕩公子丟了錢,馬上找警察報案,警察例行公事的在街上搜查了一番,引起一陣小小的騷亂,過後便再無音訊。這年頭小偷遍地都是,哪天都有丟錢丟東西的,丟幾塊大洋再正常不過,沒人把它當回事,更沒人去認認真真去破案,也無法破案!
第二天大清早,強子和連三、賈全早早來到普濟堂,三河、胡進錢等人在普濟堂四周溜達着,警惕盯着周圍的動靜。
爲了不引起麻煩,強子跟老中醫商量了一下,決定躲在後屋歇息,老中醫在前面坐診行醫,等候朱翻譯父親的出現。強子給了老中醫一把大洋,叮嚀他來了病人就趕緊給看,實在看不了就打發走,千萬不可延誤時間。朱翻譯父親一旦光顧,立即把其他人都打發出去,決不能讓外人壞了好事。萬一有日本人或是警察皇協軍等來檢查,老先生要沉着應付,實在不行就讓檢查,自己和連三賈全會從後門離開的。
一個上午就來了一個病人,說是肚子疼。老中醫給把了把脈,開了幾副中藥,很快就打發走了。快到中午時,來了兩個警察,說是要檢查有沒有違禁藥品。老中醫把診所進貨的賬本拿出來給警察看,拍着胸脯說絕對沒有違禁藥品,如果有違禁藥品任憑發落,邊發誓邊給兩個警察各塞了一塊大洋。兩個警察臉上立即綻開了笑容,誇獎老先生醫術高明,是皇軍的大順民,如果有事就去找警察局,他們一定爲老先生排憂解難,爲*共榮樹立榜樣,說完拱手離開了診所。
到了中午,再也不見一個人影,老先生失望的嘆了口氣,準備關門吃飯,吃完飯帶幾個年輕人去朱翻譯家裡找人。他實在不願意去別人家串門,特別去朱翻譯那樣的漢奸家裡串門,會讓人戳脊梁骨的。可是拿了人家的錢,就得替人家消災,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要是其他人可以晚上再去找,可這個朱翻譯家晚上卻去不得,那個半老徐娘浪的出奇,惹得一幫皇協軍和警察成天像蜜蜂似的直往他家跑,自己年過七旬,這種事還是躲遠些爲好……
剛關了一扇門,老遠看見一個人佝僂着腰身,踩着碎步朝這邊走來。老中醫把手搭在額頭上仔細一瞧,頓時心跳加速,熱血沸騰。那個人就是朱翻譯的父親,此時穿着一件棉袍,戴着瓜皮棉帽,胳膊窩夾着一個包裹,不緊不慢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