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鼠以爲自己這一次死定了,在主公氣頭上惹到了主公,無異於撞在槍口上。他抖抖霍霍地走向紅嬛的倉庫,苦着一張臉打算依着主公的話把藥材都吃了。可是在路過後廚的時候,他卻看見主公正在爐子邊親自熬着藥。站在廚房門口,子鼠鬆了一大口氣,看樣子,他的小命是保住了。
“子鼠,給你的,抱歉,孤方纔心情不佳遷怒於你。”後廚門突然打開,一個酒瓶飄了出來,浮在了子鼠面前。子鼠接過一看,發現居然是自己最愛喝的“黃石八珍”之一——珍珠果米酒。這一瓶還是罕見的特製佳釀,極難入手,應當是主公的私人收藏。
子鼠感動不已,連聲道:
“主公言重了,子鼠早在三千年前就已宣誓效忠主公,這份忠心絕不會動搖。”
“行了行了,場面話就別說了,你也早點去休息吧。”
子鼠見主公似乎心情還是有些沉重,不敢再多話,向主公行了一禮,便退了下去。
紅嬛這幾個天由於雪陽等人的入住,一直處在歇業之中,員工都放假回家,因此這個時間段,後廚之中並沒有人。雪陽默默地看着火熬着藥,挺拔的身軀站在爐子邊一動也不動,過了好半晌,傳來了一聲幽幽地嘆息。
話分兩頭,陸之謠一氣之下抱着小傢伙回到了房間,其實剛回到房間她就後悔了,不該對雪陽那樣說話的,她會不會生氣了,會不會不理自己?陸之謠心裡開始忐忑起來。說到底,她也是爲了自己好,不,應當說從頭到尾她都只爲了自己好,自己卻總是對她吹毛求疵,要求太多,難道作爲一個愛人,她還不夠完美嗎?還是說自己太過貪心,不知道滿足。
小冰兒不知道阿孃在想什麼,見阿孃有氣無力地坐在外廳的紅木沙發上,小傢伙湊了過來,慢慢地搖着小尾巴,一雙可愛的狼耳耷拉着,瞪着水汪汪的碧綠大眼睛在陸之謠身前賣着萌。見此情景,陸之謠忍俊不禁,把小傢伙摟緊懷裡,問道:
“冰兒,喜歡阿母嗎?”
“喜歡…”小傢伙弱弱地說道。看着阿孃的容顏,小不點可憐兮兮地問道:
“阿孃不喜歡阿母了嗎?”
“…”陸之謠啞然失笑,摸着小傢伙的耳朵,道:“怎麼會不喜歡,阿孃喜歡阿母,很喜歡很喜歡呢。”不知不覺地在小傢伙面前就卸下了防禦,陸之謠不僅接受了“阿孃”的身份,也坦然承認了自己對雪陽的感情。
“很喜歡,那爲什麼要吵架呢?”小傢伙問道。
“嗯…就算很喜歡,也是會吵架的啊,或者說正是因爲喜歡,纔會在乎,纔會爭吵。”陸之謠這番話顯然不是對一個心智只有三歲的孩子說的,更像是自言自語。
果然,小傢伙沒聽懂,只是窩在陸之謠懷裡,天真地說道:
“姑姑說,夫妻牀頭打架牀尾和,阿孃,咱們去牀尾邊等阿母好嗎?”
陸之謠無語地看着小傢伙,真不知道該如何吐槽纔好。雪月到底教了孩子什麼東西,“牀頭打架牀尾和”這種事情是小孩子該知道的嗎?不過這孩子用得還真恰當,只是最後那半句話還是暴露這孩子天真可愛的性格,真是童言無忌啊。
想歸這麼想,陸之謠還是依着孩子的話,抱着小傢伙坐在了雕花木牀邊。這一大一小說着童真的話,不知不覺,聊天演變成了陸之謠給小傢伙講故事。陸之謠不知道這個活了上千年的小傢伙聽過多少故事,但她想,或許她聽的故事都是華夏傳統的故事,於是陸之謠便決定給孩子講來自西洋的童話故事。
給孩子說故事什麼的,真是陸之謠人生中破天荒的第一次。記得父母親還在的時候,自己也會纏着他們給自己說睡前故事,後來被大伯父接回家,她就開始了自己看書的日子。每日裡除了看書還是看書,上小學初中的這段時間,她不知道看了多少書。淺顯的適合孩子看的書自不必說,就連一些深奧的世界名著她也一本一本地看。雖然年紀還太小的她看不大懂,但神奇的是她真的都看進去了。後來上高中學業繁重,看書的習慣停了三年的時間,到了大學,她又利用起所有空餘的閒暇時間重翻小時候看過的那些名著,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和認識。同時,她還涉獵各種各樣的書籍,科學類、古籍類的尤爲多,閱讀之廣之雜讓她身邊的人都會嚇一跳。可能是由於開陰陽眼的關係,她尤爲喜愛看一些志怪類的古籍,後來讀博的一段時間裡,開始迷上了收集古籍孤本,她腦子裡的志怪故事完全可以出版一本大全了。對於《山海經》、《淮南子》等等古籍中記載的精怪神獸,她隨口就能報出名字,並說出特徵。
不過,雖然看的古籍多爲道家的書籍,對於道家的某些理論,她卻不是很瞭解。比如她對天干地支紀年法就不是很清楚,因此在霍道長問她生辰八字的時候,她纔會回答不上來。她尤爲不信命理學,因此從不看這類的書籍,這方面的知識幾乎爲零。
如果問陸之謠長到這麼大,真正的摯友是誰,她一定會回答,是書籍。她從小到大都過得異常孤獨,沒有任何關係要好的朋友,在學校裡向來是形單影隻。初高中有段時間,學校裡的人還給她起了個外號,叫做“殘念美女”,因爲她從來不笑,長着一張絕世美顏,卻總是面無表情高冷無比,讓所有人都不敢靠近。而且大多數時候都表現得古里古怪,神神叨叨,讓人覺得精神似乎不大正常。好在初三時她曾經兩次試圖自殺的事情,被她大伯父封鎖了消息,學校裡的同學老師都不清楚情況,否則她可能會更加被厭惡恐懼。
後來進了醫學院,和醫學院的同學也都只是保持着點頭之交。由於大伯父的安排,她不住校,不參加軍訓,進入大學就開始獨自一人的公寓生活。那段時間,由於有着那枚暖玉的保護,她過得異常舒心,即便偶爾在醫學院的解剖室和停屍間中還是會看見鬼魂,對她來說也沒有了太大的影響。每日裡除了完成功課,就是看書,也是大學的那段時光,漸漸讓她那偏激的性子變得正常了不少,待人接物也溫潤圓滑了許多。即便還是不大擅長與人交往,也不會表現得讓人敬而遠之了。
有的時候陸之謠會想,若是沒有陰陽眼,那麼現在的她又會是什麼樣?陰陽眼帶給她的好像沒有一件好事呢,可是若沒有陰陽眼,她還會遇見雪陽嗎?等等,陰陽眼還是有好處的,那就是不論她如何不愛護用眼,廢寢忘食地看書,都不會近視。視力好到雙眼都2.0的她在醫學院裡簡直拉仇恨啊。想到這裡,她彎起嘴角,莞爾一笑。
不知不覺故事說完了,小傢伙也早就睡着了。陸之謠一邊感嘆着這孩子真能睡,一邊溫柔地把孩子抱到牀中央,幫她掩好被子。看着小傢伙可愛的睡顏,陸之謠側身躺在她身旁,伸出手指撫摸小傢伙柔嫩的皮膚,一邊自言自語地說道:
“小冰兒,你瞧你阿母有多討厭。人家在這裡等她半天了,也不見她過來哄人。真是個不解風情的笨狼。難道不是她錯了嗎?還是說要我去哄她?討厭,我好像徹底淪爲受了,如此矯情,怎麼辦?奇怪,爲什麼一定我是受,我也可以攻的嘛。雖然…雖然我根本打不過她,但也不會有人打得過她啊,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個bug……”
她躺在牀上對着一個熟睡的孩子喃喃自語,說着些莫名其妙的話。忽然感覺背後一股清風拂過,熟悉的陽□□息傳來,陸之謠驚了一跳,黑暗中的面頰瞬間紅成了番茄,急忙閉上雙眼裝睡。天,她不要見人了,若是剛纔那番話讓她聽見了,她陸之謠的臉面何在啊!
苦澀的中藥味混雜在身後人的體香中傳來,陸之謠皺了皺眉,就聽雪陽的聲音柔柔響起,輕輕的好似羽毛拂過陸之謠的心頭:
“謠兒…起來喝藥吧,我最近剛給你號過脈,你身子需要調理。我剛給你抓了中藥回來,藥是剛熬出來的,趁熱喝藥效最好。”
陸之謠暗暗咬了咬嘴脣,沒有理她。
“起來吧,謠兒,我錯了,你罰我好了。”她向來平穩的聲線聽起來竟然有些忐忑。
陸之謠差點笑出聲來,手不自禁地捏緊了身下的被單,好不容易憋住了。
“罰我跪算盤、跪鍵盤、跪搓衣板,跪什麼都好,只要你能消氣。”雪陽的話還在繼續,陸之謠憋笑憋得好辛苦,心裡還在吐槽:你到底聽誰說得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啊,你雪狼上神跪鍵盤很難想象的好吧。
雪陽等了半天,看陸之謠還是躺在牀上一動不動,有些鬱悶地說道:
“謠兒,我知道你醒着,你不願理我也可以,但是先把藥喝了好嗎?”
陸之謠決定把裝睡進行到底,因爲她如果醒來一定沒臉見人了,她肯定聽到自己剛纔說的那些話了,她堅決不能起來。
“你若不肯喝,只能我餵你了。”雪陽這麼說道。陸之謠驚了一跳,難道她要強行給自己灌下去?還是說她會用空間轉移把那碗藥直接轉移到自己胃裡?不管是什麼,她堅決不能睜眼,一定要把裝睡進行到底。
這念頭剛落,陸之謠就感覺自己失重飄了起來,她差點驚叫出聲,好不容易纔保持鎮定,浮在半空中也要裝出睡着的模樣,這睡戲演得好辛苦,陸之謠簡直欲哭無淚。
腰部傳來摟抱的感覺,溫熱的身子貼了上來,陸之謠的心跳立刻開始加速。她的氣息就在自己口鼻間徘徊,莫非…莫非是口對口的喂藥?
陸之謠感到那修長有力的手指帶着滾燙的溫度輕輕捏住自己的下巴,只鬆鬆一帶,陸之謠的嘴就被迫張開,接着一股微燙的苦澀水流便被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流入了她的口腔,在她口腔裡慢慢打着旋。苦澀的味道刺激得陸之謠直皺眉,她下意識地就將這湯藥趕緊吞嚥了下去。好不容喝下了所有的藥,只覺得非常無語,她還以爲會是口對口的喂藥,哪知道這傢伙果真不解風情,居然這樣喂藥給她,真是越來越來生氣了。但是爲了把裝睡進行到底,她也不能在此刻“醒來”大罵她一頓。
就在她被中藥的苦味和雪陽的木訥弄得眉頭直皺之時,忽然脣上傳來柔軟溼潤的觸感,灼熱的溫度把她驚了一跳,接着一股香香甜甜的味道便流入了陸之謠的口裡,讓她瞬間忘記了藥汁的苦澀,頃刻被甜蜜包裹。她再也無法裝睡下去,微微睜開眼,就見雪陽那絕美的容顏近在咫尺,她墨綠的眸子也微微張着,眼眸深處有着壞壞的笑意,她二人漂浮在空中,緩緩旋轉着,雪陽身上寬大的白色袍子近乎把她包裹在內,眼角餘光瞧見她身後那條雪白的狼尾也漂浮在半空中,她變身了?!
雪陽將甜蜜的味道渡給陸之謠後,見她不再裝睡,便拉開了距離,額頭靠着她的,輕聲道:
“不專心,閉上眼,咱們換個地方吧。”
陸之謠不知道自己的臉究竟有多紅,她幾乎不敢擡頭看她。雪陽卻帶着她直接轉移,等到陸之謠再次睜開眼,發現她和雪陽正漂浮在高空之中,腳下是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冬季的夜風吹拂着二人的衣袍,但在雪陽溫暖的體溫和懷抱中,衣着單薄的陸之謠根本感受不到絲毫寒冷。高空略顯稀薄的空氣也沒有絲毫的影響。
陸之謠嚇了一跳,幸好她沒有恐高症,否則定要暈過去。驚嚇過後,便是驚豔,因爲眼前的景象太美了,淞滬的夜景,無數美麗的霓虹燈交織成完美的畫卷,她還是第一次在這樣的高度俯視,這裡恐怕比淞滬第一高樓還要高。回頭一看,身後的上弦月好似近在咫尺,伸手可觸,銀白的月光皎潔,鋪灑在雪陽身上,讓她看起來更加的神異俊美,好似天仙。
“喜歡嗎?”雪陽問。
“喜歡。”面對此情此景,陸之謠倒是很爽快地說道。
“既然喜歡,那從現在起,你就正式成爲雪跡的主母了。”雪陽笑道。
“誒?不是…我是說我喜歡這景色…”陸之謠紅着臉結結巴巴,視線閃躲着。
“那,是不喜歡我嗎?”雪陽的狼耳朵耷拉下來,墨綠的瞳眸的中滿是受傷,表情看起來就像是無辜撒嬌的小狗。
“不是!我是說…哎呀,喜歡,喜歡可以吧!”陸之謠低着頭,用力攥着她衣襟的布料,深深覺得自己簡直沒救了。這算是哪門子的告白啊,簡直亂七八糟!
“喜歡誰?”
“喜歡你!”
“‘你’是誰?”
“雪陽!雪陽啊,我喜歡雪陽!”陸之謠都快被逼瘋了。
雪陽那銀白的狼耳朵瞬間就又精神地立了起來,無辜的表情消失不見,換上溫柔又有些好笑的表情,說道:
“陸醫生,很不坦率呢。”
“我才發現,你簡直壞透了!”陸之謠深覺後悔。
“我不使壞,你是不會承認的。”
這麼笑着說道,雪陽再次輕輕釦住她的下巴,擡起她低着頭,然後慢慢吻了下去。彆扭的陸醫生緊張了片刻,接着便淪陷在雪陽無限的溫柔之中。生澀地迴應她的吻,此刻,她覺得自己好像把靈魂都獻給了她。
今夜,月明星稀,扶搖千米,以月爲影,以風爲曲,以云爲簾,一對神仙眷侶,當空蜜吻,羨煞牽牛織女,嫦娥后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