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沒等舒倫的好奇心得到滿足,他們的行跡就因爲朝兒的疏忽而被阿烈古琪的屬下發現,無奈之下, 兩人不得不匆匆選擇撤退。
“都怪你, 人家本來待得好好的……”舒倫嘟着嘴抱怨道, 其實雅爾海晴也就是讓她過來看看, 便是沒有朝兒的出現, 她也該回洛城了。
“那又如何!”朝兒不以爲然,又不是他讓她跟着他的,不過他們會那麼容易就被發現確實是和他在見到那個男人的瞬間一時失常有關, 而且他能感覺到,那個人是故意放他們一馬的, 但是這並不意味着, 他會因此對舒倫有所示弱。
“你和那個阿烈古琪是親戚?”舒倫到底還是小女孩, 性子又跳脫,見朝兒根本不甩她也就不再糾纏, 轉而問起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大概、是吧……”如果父子關係也不算的話,還有什麼能算呢。
“是麼?”舒倫美麗的紫眸璀璨如星,閃爍着興奮的光芒。
“你混進宮裡做什麼?”被舒倫咄咄的眼神看得心裡發毛,朝兒只好另起話題,希望可以化解眼前的尷尬局面。
“看親戚啊……”阿烈古琪是她表兄, 殷妲是她表姐, 伊賽兒是她家小侄女兒, 舒倫掰着手指在心裡盤算, “你和阿烈古琪到底什麼關係, 咱們說不定也是親戚哦,呵呵……”
“這怎麼可能?”朝兒哪裡肯信她的話, 他只想着怎樣再混回宮去。
“怎麼不可能啊!”舒倫笑着從懷裡掏出一件物事,“喏,你看!”
“你怎會有這玩意兒?”朝兒大驚,那是進出新無憂宮的腰牌,難怪舒倫丫頭可以橫行無忌地在宮裡穿行,原來是有這個護身符啊。
“你先陪我回家一趟,我就把腰牌借你玩玩。”舒倫開出極具誘惑力的條件,要不是雅爾海晴再三叮囑她不管有無收穫都必須回去一趟,她真想就這麼陪着朝兒再探新無憂宮呢。
“一言爲定?”思索片刻,朝兒點頭應許。
“一言爲定。”舒倫伸出右手,兩人擊掌爲約。
答應舒倫的要求在朝兒而言本來只是權宜之策,結果卻是大有收穫。
“蘭格兒,我回來了!”重返洛城,舒倫人未到而聲先至,首先朝着屋裡最可愛的那個金髮小女娃撲去。
“舒倫姑姑!”原本在逗着曄兒和暝兒玩的蘭格兒聞聲迎了上來。
“阿烈古琪!你居然敢來這裡?”
看見尾隨舒倫而行的朝兒,依蘭喀真十分震驚,她美瞳一瞪,忽地站起身來,厲聲喝道,嬌美的面容罩上幾許寒霜。
朝兒微一揚眉,眼峰掃向依蘭喀真,眼神淡淡的,開口似要說什麼,卻終是什麼也沒說。
片刻之後,依蘭喀真似是看出了什麼,又道:“不對,阿烈古琪沒有你這般年輕,你……你是什麼人?”
阿摩司和希奧臉上同樣流露出震驚的表情,除卻一雙漆黑如夜、亮若星辰的眸子,少年刀削斧刻似的精緻五官,活脫脫就是少年時代的阿烈古琪,只是他的神情沒有那麼陰霾,而是多了幾分稚氣。
“朝兒,是你?”見到朝兒,天權同樣很意外,“你怎麼會來這裡,你來這裡作什麼?”朝兒此時不是應該在渝京嗎,怎會突然來到千里之外的大漠呢。
“侄兒見過四皇叔。”朝兒走到天權面前,從容見禮。
“啊!原來我嫂子是你叔叔啊?”舒倫突然捂着嘴驚叫起來,語氣中透出隱隱約約的遺憾,怎麼他們真是親戚啊,她明明是說着玩的。
“你還是他表姑呢。”雅爾海晴心裡犯着嘀咕,卻沒有說出來,看向舒倫的眼神中帶着些許兄長式的縱容和不認同。
雖然天權從來沒有提過,但是看見朝兒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他是阿烈古琪的兒子,至於天樞和阿烈古琪的關係,他知道得比天權更早。
與朝兒的出現相比,他帶來的消息更是讓人震驚不已。
天樞失蹤,天璇逼宮,搖光退位,簡簡單單十二個字只說明一件事,那就是,渝京變天了。
這樣的事實太過讓人震撼,天權和雅爾海晴面面相覷,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最後一次見到你父王是在什麼時候?”天權雙眉緊鎖,陷入沉思。
三年前,文帝駕崩,搖光登基,天樞攝政,天璇請旨離京,從此不朝,多年音信杳無。天權知道他的二皇兄素來深藏不露,但是沒想到他能把自己隱藏得如此之深。
“去年十一月初四。”朝兒不加思索道:“那天是父王的三十歲生辰。他一大早就出門了,也沒說要去哪裡,不過他答應我們會早點回來,結果卻一直沒有回來。”
“可是我上個月還見過他啊!”雅爾海晴睜大眼睛,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當初在清江之畔,爲他和天權解圍的人恰恰就是天樞,他還在奇怪他怎麼會突然來到朔州呢。
因爲天權情況危急,雅爾海晴當時也沒多想,再來便是兩個孩子的艱難出世。天權難產,幾乎性命不保,暝兒又是先天不足,體弱多病,他一時忙亂竟把這事兒給忘了。
“上個月!怎麼可能?”朝兒的表情充滿疑惑,“我快四個月沒見過父王了,而且沒有他的任何消息。”
“你見過我哥!什麼時候?我怎麼不知道?”天權同樣不解地問道。
“上個月初六,就是我們見面那天。”雅爾海晴解釋道:“當時我體內‘燭淚’未解,內力受制,如果不是你哥,我根本不可能從阿烈古琪手上把你救走。”
天權恍然大悟,他就說嘛,雅爾海晴怎麼會如此放心地陪他留在洛城休養,完全不擔心朔州之事,原來他一直以爲天樞在朔州。
沉吟片刻,天權緩緩道:“朝兒,你以爲此事和阿烈古琪有關?”
“父王失蹤沒幾天,二皇叔就突然出現在京城,藉着還政皇上的旗號開始對朝廷進行大肆清洗,隱退多年的沈雅緻和上官桀也重回朝堂,恢復昔年的宰相和御史之職。除夕年宴,皇帝突然宣佈退位,要傳位於兄長。”話到這裡,朝兒冷冷哼了一聲,“二皇叔倒也爽快,連推托之詞都沒有就應了下來,也就是在那時候,我查到他回京前曾和阿烈古琪有過很密切的往來。”
“所以你就來流芳城了。”天權眼中流露出讚許的目光,隨即問道:“朗兒他們幾個呢?”
“始終沒有父王的消息,加之二皇叔的一系列舉動,我看情況不對,就讓朗兒和月華跟着若即舅舅去了蕪城。”朝兒頓一頓,又道:“佳期堅持留在渝京,我便一個人來了,我知道父王的下落一定和他有關。”很顯然,朝兒口中的他指得是阿烈古琪。
“海晴,我們馬上就回朔州。”思索片刻,天權立即做出決定,不管天樞在哪裡,先控制住局勢再說,絕不能給阿烈古琪可趁之機。
“……嗯。”雅爾海晴點頭應許,便轉身對依蘭喀真道:“曄兒和暝兒就要暫時拜託給姐姐了。”
“沒問題。”依蘭喀真盈盈笑道:“海晴,你們就放心去吧,我會帶好兩個小傢伙的。”
沉默多時的舒倫突然道:“我要跟你們一起去。”
阿摩司和希奧始終都沒有開口,雅爾海晴意味深長地看了舒倫兩眼,微微點了點頭。
天權一行四人離開洛城後,朝兒卻不願意跟隨他和雅爾海晴去朔州,而是執意要去流芳城打探天樞的消息,天權勸說無效只得任其自然,好在朝兒年紀雖然不大,身手卻是不凡,再加上一個武功同樣高強的舒倫與之同行,他也不用太過擔心。
“你真要回去流芳城?”舒倫的神情有些擔憂,雖說她有姑姑給她的可以隨意進出王宮的腰牌,但那是在沒有引起人注意的情況下,如今看來,阿烈古琪顯然是對朝兒動了心思,他們真的還能來去自如嗎。
“那當然,你不想去可以不用勉強。”從舒倫口中得知阿烈古琪近期常常留宿黃昏莊園,朝兒就隱約猜到天樞會在哪裡,他怎能不去。
“既然如此,我只能捨命陪君子了。”舒倫鬱悶,朝兒怎麼會是阿烈古琪的孩子呢,這樣他們不就是表姑侄了,真是不好玩。
“我想——”臨行之前,朝兒特地拖長聲音,輕笑着撂下這麼一句,“我不是君子。”聽得舒倫愣愣的,一時沒有回過神來。
“你以爲這樣我就會怕你嗎?”半晌,舒倫哇哇叫着追了上去。
“不怕就好,我們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了。”朝兒神情肅然的臉上有着和他年齡不相符合的成熟,“我不知道二皇叔還會做些什麼?”
時近三月,赫提一年一度的春祭即將來臨。由於春祭過後,赫提王族就要北遷喀顏,所以朝兒和舒倫必須抓緊在流芳城所剩不多的時間。
這一次,他們沒有選擇新無憂宮,而是直接去了黃昏莊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