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行山裡,他們就不在擔心安全問題了,沿路打聽自己部隊的去向。到了停下來休息吃完東西后,宋駿和劉萬慶就向趙武林討教刀法,趙武林也不謙讓,他讓兩人輪流拿刀放慢速度向他進攻,然後讓他們注意自己的反應和動作。
“刀法主要講究的是技巧,有的時候也拼力量,假使你們感覺自己的力量明顯強過對手,你就可以與和他拼力量,如果你的力量不如對方,那麼你就要能靠技巧打敗他。”
宋駿刀要落下的時候,趙武林雙手握刀,身子微側,刀頭在他身子的左側,這個形態讓人感覺很彆扭,說不出的怪異,可等到宋駿刀快落下的時候,他馬上明白了這姿勢的怪異之處在那裡了。
只見趙武林將刀斜着向上撩起,一下便格開了自己手中下劈的刀,而他格開了這一刀後,刀頭已經立在半空,然後順勢下落,完成了一次劈砍,中間沒有冗餘的動作,簡單實惠,兇悍凌厲。趙武林還教了他們怎麼儘快轉身,或者倒地之後怎麼先用手中的刀保護一下自己,然後儘快爬起,如何用刀最省力,如何利用身體的爆發力等等。
“殺敵的招式要快準狠,快就是要去掉那些多餘的花哨的動作,準就是要對敵人的要害下手,一刀下去,就算不致命也要讓他失去抵抗力,狠就是勇氣,兩個人碰在一起,氣勢很重要,在某些時候能決定生死…”
趙武林講的很認真,兩個人也聽得入迷,只要停下來休息的時候他們就向趙武林討教,而這幾天所學的東西,在日後的戰鬥中,多次挽救了他們的性命,也消滅了更多的敵人。
三人打聽到有部隊正在向石家莊集結,看着鐵路線上黑煙滾滾,知道那是鬼子正在集結,前面的鐵路肯定是被撤退的部隊切斷了。
宋駿擔憂地道:“石家莊丟了,鬼子很快就會沿着鐵路向太原進攻,又是一場惡戰。”“惡戰,七月到現在,哪天不是在打惡戰,日孃的,不把小鬼子趕出咱中國,這今後啊,天天都有惡戰打。”“俺就是爲了打鬼子才當兵的,要是像前些年,自己人打自己人,那俺是打死不幹的。”“得先把鬼子打跑,俺們自家人之間好說,有啥事情可以商量嘛。”趙武林豎着耳朵聽着,也不答話。這時一架飛機飛過天空,引擎發出嗡嗡的噪聲,那是鬼子在天上偵察。
三人加快了步伐,想盡快回到各自的部隊,走着走着,趙武林突然低低地聲音道:“等下找個地方停一下,”“不是剛歇過腳的嗎?”“不是,莫回頭,俺幾個被人盯上了。”劉萬慶和宋駿都是一驚,但忍住了都沒回頭。
“會是什麼人?”“這山裡呆着的,八成是土匪。”“俺們幾個,窮得和叫花子一樣,不是說土匪瞄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不是有錢的主嘛!盯上咱,那不是自找晦氣嗎?”“不知道,或許盯上咱別的東西了,或者手中的傢伙咧。”
等到了一個小林子邊,趙武林故意大聲地道:“歇歇腳,歇歇腳,額去方便一下。”說完,他扭頭就鑽進了林子。劉萬慶和宋駿也跟着嚷嚷道:“都去都去。”說完三個人就都鑽了林子,蹤跡不見。
不大會兒,七八條破衣爛衫的人影從幾個方向探頭探腦地走到林子周圍,然後用樹木做掩護,將這片不大的林子圍了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林子裡卻始終沒有動靜,這些躲在樹後的人開始有些不耐,又過了幾分鐘,爲首的一個人將手揮了兩下,其他的人影小心翼翼地向林子中間圍了過去。
“莫動,動就打死你。”爲首那人還沒邁出兩步,突然身後一個冷冷地聲音。“別動,都別動。”劉萬慶和宋駿用槍指着其他人,口中喝令。
一羣人抱着頭蹲在地上。趙武林等三人站在外圍,趙武林嘴裡叼着根野草,沒好氣地問道:“你們都是太行山的土匪吧,咋盯上俺爺幾個咧。”“敢問幾位好漢哪個山頭的?”這黑話張嘴就來,沒過腦子。
“你瞎呀,爺們穿的這身你不認識呀!”“是是,幾位軍爺,咱瞎了狗眼,求三位軍爺放過俺們這些不長眼的。”“直接答俺的話,咋想着盯上爺的?”
“回軍爺的話,是鬼子沿着平漢線攻佔了涿縣和保定,路過我們的山寨時,就直接挑了我們的寨子。我們幾個死裡逃生,一路南下,可離開寨子的時候跑得急,除了手裡的傢伙,什麼也沒帶,一路被鬼子攆着跑,沿路村子裡的老百姓跑光了,找不到吃的,我們都好幾天沒吃東西了,這不餓昏了頭,猛張張冒犯了幾位軍爺。”
“鬼子挑你們的寨子!爲啥?”“是這麼回事,咱們寨子的大當家膽子大,平時講究個雁過拔毛,前段時間鬼子的一個輜重大隊從山下路過,咱們大當家就帶着弟兄們趁着天黑從裡面偷了點補給,結果讓鬼子們發現了,這下捅了馬蜂窩,鬼子派兩個小隊帶着迫擊炮就攻上了山,就把咱們寨子給挑了,幾個當家死的死,逃的逃,我帶着幾個弟兄們向南邊跑,南邊沒有鬼子,可沿路村莊的老百姓都鑽山裡去了,我們找不到吃的,看見三位軍爺背上揹着行囊,裡面有吃食,所以才…才…”這個土匪頭目怯怯地瞟了趙武林一眼。
其他幾名土匪點頭如搗蒜,嘴裡討饒着:“是啊,咱都幾天沒吃東西了,這也是昏了頭,把主意打到三位軍爺的頭上,你們大人大量,饒了我們幾個。”
趙武林打量着這幾個土匪,身上衣服有破又髒,幾個人帶着一條老套筒,兩條打獵的土銃子,其餘的幾個身上都只插着把刀,狼狽的樣子,也就差不多信了。
“行,俺信了你,看你們是和鬼子幹了一仗的份上,劉萬慶,給他們一人一個饅頭,先填一下肚皮。” “可是俺們帶的乾糧也剩不多了。”“到時再想辦法咧,慌啥子,瞧那小氣樣。”趙武林瞪了他一眼。
一人一個饅頭三口兩口就進了肚子,把幾個土匪哽得夠嗆,趙武林駭得大聲罵道:“吃慢點吃慢點,餓死鬼投胎,別哽死咧。”
稍稍緩解了一下土匪們的肚子問題,趙武林眼睛轉了兩下道:“你們現在準備往哪去?”那個頭目搖了搖頭:“還沒打算好,先躲開鬼子再說。”
那曉得趙武林眼睛一瞪,破口罵道:“幾個麼長卵的龜孫,都說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現在鬼子打到咱們家門口嘍,你們還說這樣麼心麼肺的話,還是不是個中國人,還是不是個男人!”“軍爺,你的意思是讓咱都去投軍?也去打鬼子?”
“對麼,做土匪,那是危害地方,禍害鄉親,那是缺德,給祖宗丟臉,是要斷子絕孫的,現在日本小鬼子們又來欺負咱,想亡我們的國。滅咱的種,咱就得拿起傢伙什跟那些龜孫拼命嘛,這纔是一個爺們該乾的事。”
“可是你看咱們這樣的,哪個部隊肯要咱喲。”“行咧,你們要存這個心思,不貪生怕死,那就跟俺們走,現在部隊正缺人咧,那會不要你們,可中?”趙武林很篤定的口氣。
那爲首的眼睛轉了轉,然後衝着其他幾個土匪問道:“兄弟幾個,你們是個什麼意思,都給個話。”幾個土匪面面相覷,都不是拿主意的主。
趙武林撇撇嘴,冷笑着道::“瞅你們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當個土匪當成這副慘樣,磕磣不磕磣!要是不願意,你們現在就滾,可醜話說在前頭,你們的傢伙可不會還你們,免得你們又去欺負老百姓,危害地方。”
這一頓罵讓土匪們醒過神來,再看看自己的慘樣,手裡的傢伙還被繳了,拿着傢伙都混成這樣,要是手頭沒了傢伙,哪裡還有活路。爲首的那名頭目嘆了口氣道:“軍爺說的不錯,這當兵總比當土匪名聲好,要是死了,也能落個好的名聲。軍爺,俺跟你走,弟兄們,你們自己做決定吧。”
有人領了頭,還是他們的頭目,剩下的幾個也就沒有異議,都表示願意投軍,不管是心甘情願還是緩兵之計,反正隊伍又壯大了,趙武林咧着嘴笑。
一行人重新上路,幾桿破槍也還給他們,但是收掉了他們所有的彈藥。爲首的那個叫常亮,是那羣土匪的五當家,幾個土匪有察哈爾的,有河北的,也有山西的。
“哈哈哈,去年俺們部隊就在察哈爾和太行剿匪,麼有剿到你們寨子,算你們命大咧。”“不管咋說,土匪和正規軍比,差的不是一點半點。這次鬼子進攻寨子,那就更是隻有捱打的份,他們先是一頓炮擊,炮彈炸得人到處亂竄,然後就是機槍一頓猛射,”“那叫火力壓制,”“嗯嗯,跟着兩隊鬼子就衝上來了,寨子的人就死了大半,我們幾個離後山的小路近,跑得快,不然哪有命在。”
“不得不承認,鬼子的裝備實在比我們好太多,且訓練有素,別的不說,天上有飛機轟炸,地上坦克,就是塊鐵疙瘩,直接往咱陣地上衝,機槍手榴彈都不管用,咱們連長逼得沒辦法,就準備自己綁上幾捆手榴彈去炸,其他弟兄不肯,有幾名弟兄爭着替他去,那都是拿多少條命填才能炸掉一輛坦克。反攻舊關,光肉搏戰都打了幾十次,咱們師死了幾千號弟兄,聽說38軍教導團幾乎打絕了,我們兩個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慘吶,真慘。”宋駿說着說着,想起幾天前死去的那些弟兄們,心中痛不堪忍,他用袖子蹭掉淚水,嘴裡惡狠狠地道:“不說當兵的,前段時間,俺們聽說29軍佟將軍、趙將軍都戰死沙場,那都是咱西北軍響噹噹的爺們,這仇咱得報,不死不休。”
“可是,鬼子實在太兇,那架勢就是拼命,不管不顧的往上撲。”常亮心有餘悸地道。
“拼命,打仗不就是拼命麼,咱們的裝備不如鬼子,沒有飛機大炮,咱們只有手榴彈和大刀,可要論血性,咱們那些兄弟,那個比鬼子差上半分。要我說,你們這羣慫貨,還是趕緊滾吧,你們要是上了戰場都都還這個熊樣,別說打,嚇都嚇死了。”劉萬慶毫不留情地挖苦着,他對這些欺軟怕硬地土匪欠奉好臉色。
“行咧,剛纔你還說,自家人好說話,轉眼就嗆別人,他們還幹咬鬼子一口,這就不容易咧,到了部隊,讓教官們訓一下,再上戰場見見血,不會比別人孬。”趙武林一心想把這些人拉進部隊,前段日子在涿縣,他所在的31師減員大約有兩千多,長官們各個心痛得呲牙咧嘴的。
大家都閉了嘴,各揣着心思,埋着頭趕路。到了傍晚,趙武林找了林子,讓劉萬慶將剩下的饅頭分給大家,一下增加這麼些人,包袱馬上就空了。
“大家歇一下,然後再趕下夜路,大概就離陽曲不遠了,咱們的主力部隊就在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