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嬅仰天長嘯走掉之後，綠柳抱怨了好一陣子。
她絮絮叨叨反反覆覆的都在陳述一個事實，鳳嬅是壞人，要夜沫離她遠一點。不然，夜沫也會被鳳嬅一起拉入罪惡的深淵！
可這個時候，該頭疼的便是夜沫了。
一大清早，本該是神清氣爽，鳥語花香。她就無端端的先是承受了鳳嬅的哭天喊地，現在又要經受綠柳的唐三藏的嘮叨教育，整個人瞬間就都變得不好了。
好不容易捱到吃罷飯，綠柳才端着盤子出門。
臨走之前不忘給自己今天的教育課留下一個總結，她端着托盤轉身，煞有其事的說道：“小姐，你聽我說的準沒錯。鳳皇女這樣的女子在滄國就是壞女人，以後務必要離她遠一點，不然離公子會嫌棄你的。”
“嗯，嗯。”
夜沫敷衍了兩句，點了點頭。
鳳嬅壞麼？頂多是風流了一點。
折騰昨天一整日，夜沫都還沒有看過從文宣樓借回來的《巫蠱》。這會，剛好拿着書冊跟火蓮一起討論一下啊，畢竟他大致的對蠱毒已經有個瞭解。
夜沫來到藥室的時候，火蓮正在發呆。
兩隻眼睛看着窗外，有些出神，腳下的火爐已經翻滾着泡泡，呼之欲出。
“想什麼呢？”
一句淡然清涼的聲音，如同春日的風，吹進了火蓮的耳朵，也喚回了他的心神。
在火蓮發愣的時候，夜沫已經站到了他的對面，一雙清冷的寒眸靜默的看着他，看的他微微紅了臉頰。他輕咳兩下，緩解着自己的尷尬：“沒，沒看什麼。”
說完之後，又覺得語氣不夠強硬，怕她發現自己的異樣，於是又跟了一句：“你管我的，我愛看什麼看什麼，關你什麼事！”
夜沫倒也不在意，她早就已經習慣了火蓮的脾氣。他若是隻說第一句，不說這第二句，那纔是真的奇怪呢！
“哦，既然如此，那你還是別看了，我們一起看看這個。”
她從懷裡掏出了那本昨日從文宣樓借來的巫蠱，在手中晃了晃，繼而遞給火蓮。
火蓮看着那本書，先是被上面的書名說吸引，接過書的時候表情有些不自然。當他翻開一頁後露出些訝異的表情，然後又快速的往後翻去。
夜沫當然不可能沒有看出火蓮的異樣。
他這哪裡叫看書，分明連數頁數都算不上。一本書，就這麼幾秒鐘的功夫，已經被他翻來覆去的翻了好幾遍了。
她挑挑眉，有些莫名其妙的問道：“蓮，怎麼了，這書可是有什麼問題？”
“……”火蓮聽見夜沫的聲音，這才停下了摧殘書本的手，繼而眉毛一擰，滿臉的不悅的說道：“這書，你是從哪弄來的？”
夜沫此刻已經瞭然了幾分，知道這本書定然跟火蓮有些關係。
她便沒直說這本書是從文宣樓借來的，反而是眼珠一轉，淡淡道：“從別人那借的，你想說到底怎麼了？”
“這本書就是師祖留下的那那套書的第七冊，就是我上次跟你說寫蠱毒的部分，壓在櫃子底下那本。那本書我沒有看多少，但是我翻的地方，都跟這本書一模一樣，我可以肯定這本書就是師祖留下的那本。”
火蓮說的自然，神色還有些不悅，看見夜沫晃神以爲她不相信自己的話，於是再次說道：“這套書是我師祖寫的，他寫的書大致上都有一點小特點，語氣詞用的特別多，廢話也多。這本書完全就是照抄的，什麼地方都沒改！看，這，這，都是！”
說着，還用手指指着那些重複的話語。
“……”
夜沫有些無言，這火蓮也是人才。誰見過有說自家師祖羅嗦的徒孫，她能不能理解火蓮此舉是大逆不道，欺師滅祖？
但是，這書若是火蓮師祖留下的，怎麼又會出現在離洛的文宣閣裡。
不過細想離洛和火蓮的關係，就不難想象爲何。在血蓮谷裡，離洛也經常拿書去給火蓮。難怪離洛那麼多好書奇書，感情他是以書換書，還做起了賣盜版的工作。
真是無奸不商啊，這不就是一個活脫脫的剽竊犯嗎！
火蓮看夜沫沒有出聲，似乎在想些什麼，而她只有想到某個人的時候，纔會出現這樣的神情：“這書，你是不是從洛那裡看到的？這本書除了我以外，就只有洛看過，他曾經用別的絕世孤本跟我換過這書。”
火蓮如此一說，事情也就更加明朗了。
離洛是拿其他的醫術跟火蓮換着看，他只是在看過之後，害怕絕世孤本就此失傳，因此非常“厚道”的將那本書又抄錄了一遍。
夜沫雖然有些無語，但還是決定實話實說了：“這書確實是我從洛那裡借來的，有了這本書我們倒是可以好好看看，心田中了什麼蠱。”
火蓮一聽說是離洛，才釋然。
雖然離洛翻錄了他師祖的醫書，但是他也曾經看過不少離洛帶來的絕世孤本，算起來還賺了。而且，以他跟離洛的關係，這種事完全不算個事。
但若是這書出自其它人之手，那他便不會輕易妥協。
火蓮先是端走了藥壺，繼而將熬藥的爐火熄滅，滅火的時候，爐子瞬間傳來一陣刺鼻的氣味。待到一切收拾完畢，便跟在夜沫去了芳齋內的涼亭。
涼亭景色清幽，夜沫往日也喜歡在這裡看書。今日天氣也好，陽光明媚，一陣微風吹過，帶着和煦的草木清香。
一紫一白兩道身影，在涼亭內合看着一本書。男子俊朗，女子清秀，配合着那認真專注的神情，頗有幾分郎情妾意，天作之合的感覺。
“我，覺得心田公主所中之蠱可能是這個……”
火蓮表情凝重的指向書中的兩個字“衰老蠱”。
其實就在火蓮指向那字之前，夜沫已經感覺到了。心田的脈象她也曾經觸過，自然也可以分辨，再加上她表現出來的症狀，確實與書中描述的無二。
這衰老谷，是以一種名叫夏喪蟲的毒蟲爲蠱。
夏喪蟲這種毒蟲自身會分泌一種毒液，使中毒之人更快老去，直至全身器官衰老弱化而死。一般中毒之人，都活不過九十天。於是乎，書上還記載了這樣一句話“夏喪夏喪，春日一國，夏成喪”！
而用夏喪蟲製成的衰老蠱，卻是一個慢性的過程。
夏喪蟲在溫煦身體裡蟄伏，它最初是不會釋放毒液，卻也因爲自身身體帶毒，而使得人成長的速度加劇。
成長迅速加劇，接踵而來的便是身體虛弱。而越是虛弱，夏喪身體本是的毒性顯示的就越明顯。若是一個十歲的小姑娘中毒，那麼她一年後便會像十五六歲；三年後，可能就會像二十五六歲；五年後，甚至是三十四歲，直至死亡。
這樣的毒蟲對於一個女子來說，簡直就是歹毒萬分。
心田說自己素來體虛，也不知道這毒蟲在她身體裡究竟埋藏了多久。不過看她的樣貌，十四五歲的模樣，也毒應該還沒有對她起到很大的影響。
“這裡只寫了蠱毒的煉製，怎麼沒有寫驅逐蠱毒的方法？”
夜沫看着書冊，滿臉憂心，細長的食指將那描寫衰老蠱的兩頁書頁翻了一遍又一遍。
她是真心很想要幫助心田的。
不僅僅是因爲心田心思單純，爲人和善，待人親切。更重要的是，現在在她的心裡已經將心田看成了朋友，一個招人喜愛的小妹妹。
火蓮看她憂心，忍不住提醒道，手指又往下挪了幾行：“小夜，你看書太不仔細了！你看着下面不是寫了嗎，用飼養蠱蟲之人的鮮血，誘出蠱蟲。”
夜沫聽見火蓮如是說來，不由得白了他一眼。她怎麼可能沒有看見，可是即便看見了又有何用？
“下蠱之人，我要是知道下蠱之人是誰直接將刀架在她脖子上逼他解蠱就好，又何必找來這本書。”
火蓮聽見她的話，臉上有點掛不住。
好心提點她，卻被她教訓了一通。那臉色青黑，張着嘴好半天，才憋出幾個字：“至少我們知道了心田公主中的是什麼蠱。”
“這種蠱蟲並不是那麼好下的，不能用蟲卵悄悄的投入飲食當中。必須要劃破皮膚，讓毒蟲從血脈之中進入，那麼能夠給心田公主下毒的人，並不多。”
夜沫指着這頁書末的地方，那一排小字。
那字火蓮當然也看見了：“即使這樣，你能知道是誰下的。”
夜沫定神，淡淡的扭過頭，一雙眸子澄澈的看着火蓮。那眼婕輕輕眨動，就像一把扇子扇着溫軟的風，吹進了火蓮心裡：“或許，我們可以去問問心田，看看她最近受傷是在什麼時候，身邊都出現過誰，當時可有什麼奇怪的感覺。”
火蓮片刻的失神之後，有快速的恢復了，他聽見夜沫的話，便點點頭回答道：“小夜，這倒是一個好注意！只是，你確定她是最近才被蠱蟲侵蝕的嗎？爲什麼我感覺她身體虛弱的有些離譜。”
他自顧自的發表着意見，沒有什麼多餘的心思。可是，這一次他的話，卻點醒了夜沫。
夜沫只考量了眼前見到的心田和大家所說的心田公主的歲數，而忽略了她那微弱到讓人心疼的脈象。
如果心田真的是滄國的心田公主，那麼現在的她確實應該是十四五歲的年齡，這也就意味着蠱蟲進入她身體的時間並不長。但是，若心田不是滄國心田公主呢，她原本該是多大年齡？而這蠱蟲究竟進入她身體多久了？
紫苑，曾經三番五次的懷疑心田是狐族人。
他不可能是一點依據都沒有的。
只是這心田公主對自己的身份並不像故意隱藏或是僞裝，她好像就當自己是心田公主，絲毫沒有一點彆扭和不自然。而且，她雖然說過紫苑熟悉，卻根本認不出他。
這又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心田究竟是不是心田公主呢？
若真是如此，恐怕這次晉滄兩國的聯姻背後必定會有一個驚天動地的大陰謀！
不行，必須快點去找她看看，將事情好好的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