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章劍仙

前朝司馬氏逐漸衰微,遇着老皇帝等一干揭竿而起的義軍,數年內義軍以戰養戰,司馬氏卻是沒有得力將領,民心動搖,兵敗如山倒,落得亡國下場,司馬輕語僅作爲末代公主流亡四方,幼時由宮內懂武的女侍衛護送逃亡西域,據說是流亡後頗有些奇遇,因此學得一身精妙的武藝。

叛軍內部流傳着許多司馬輕語謠言,什麼暴戾粗狂,多智近妖,計謀百出,都是一律誇讚司馬輕語,再如司馬輕語常出現在叛軍內部議會中主持,內部見過司馬輕語的不少,總的說來,司馬輕語在涼州叛軍內部地位尊崇,勝過明面上職務最高的涼州府王寧。

陰奉陽違的,司馬輕語斷臂逃出來到江城,空蕩蕩的袖筒給徐蒙龍瞧着是那樣的冷酷,對己狠的,對待旁人還能留情面?

徐蒙龍低着頭只是顫巍巍等着司馬輕語發話,司馬輕語忽而冷笑起來,問道:“徐將軍,聽說皇城司早已經進駐江城,如今虎豹營數千百戰精兵介入,你覺得——你有沒有露出馬腳來?”

徐蒙龍嘴角抽搐,他倒是想說江城人盡皆知,絕對免除皇城司覈查,可說出來還不是搬石頭砸自己腳?

不僅皇城司探聽得知些他攬兵權架空駐軍的消息,百姓、江城一干文官、未曾參與叛軍的武官,人證物證具有,哪怕就此刻將他送至官府查辦也能當日結案,實在是沒好隱瞞的。

司馬輕語初來江城,猜測着司馬輕語並不知曉此事,徐蒙龍索性硬着頭皮,回道:“稟公主,自皇城司進駐江城,查訪不斷,甚至於散開來在涼州地界便衣勘探,屬下家裡護衛淨是些沒譜的貨色,因此,怕是已經給皇城司知曉些消息了。”

司馬輕語挪動間牽扯着斷臂傷處,忍痛輕輕捂着右臂斷口,眼見着幾絲血色由衣甲滲透出來,沒顧着徐蒙龍說的話,心頭恨意滔滔只是氣恨北宮青老鬼,呆了會兒靜下心來,想想江城如今強敵環伺,徐蒙龍恐怕已經絞盡腦汁了,便也沒有再爲難他。

“本宮帶着的百餘暗衛如今在江城外樹林中停留,你想辦法找着幾處分散的院落安頓他們,方便 撤離的即可,其餘的事,先放放吧。”

司馬輕語疲倦的靠着座椅,自懷裡摸出來一瓶彩釉陶瓷瓶,卻是西域上好的療傷聖藥,倒出來一枚服下,面色漸漸的紅潤了些。

徐蒙龍沒敢再坐回上首,狗腿子似的站在司馬輕語身側幾丈的距離,笑着道:“公主,您駕凌江城,是準備養傷還是施展身手處理事務?”

司馬輕語眸眼半閉,反問道:“怎麼?本宮還不能託你辦點事?”

徐蒙龍忙道:“不敢,屬下只是擔心公主殿下,千金之軀,萬一給江城皇城司那些雜兵傷着可就不好了,畢竟如今江城不復安定,比之幷州都兇險幾分啊!”

說起幷州兇險,司馬輕語咬牙恨恨道:“北宮青那老狗滅我族人,將我數個逃難,異地繼位的哥哥相繼捉拿,眼看着要年邁告老,卻還是帶着兵四處迫害我部志士,本宮有生之年必要他償命。”

“公主所言甚是,北宮青老賊戎馬一生,手裡屍骨成山,就是死後也絕不會落得好的。”徐蒙龍忙附和着詛咒北宮青,心裡卻想,北宮青此等軍神,若是落在叛軍陣營裡,豈不是平添三分勝算?

那日幷州鵲山,司馬輕語等閒的主持事務,不料北宮青率領精兵兩萬繞過官道突襲鵲山陽坡,絲毫沒防備的司馬輕語率部拼死抵抗,僅突圍逃走兩百人,司馬輕語力戰力竭,憾然被俘。

若是身處北宮青軍寨想劫獄難若登天,可就是喜在北宮青安頓兵士將她送至幷州項城,途中自然是有策應劫人,牢籠是精鐵鍛造,捆綁時又繞過琵琶骨綁着整個手臂,司馬輕語無奈自斷一臂才得以脫身。

北宮青治軍嚴明,平素處置俘虜多有仁慈,司馬輕語身份特殊,因此除過自斷的那條手臂,倒是吃喝自由,沒給送到軍妓營侮辱作踐。

涼州江城恰好是軍家必爭的重鎮,因此司馬輕語快馬加鞭的辦作送信兵士來接手徐蒙龍的爛攤子,黜置使停留江城,虎豹營增兵護衛,可見朝廷已經準備截下來江城逐漸注意涼州,即使司馬輕語暫時銷聲匿跡養傷,江城遲早還是要內部派人來處理協助的,靠着徐蒙龍這等三流貨色,司馬輕語寧願親自把握江城時局。

徐蒙龍簡述江城當今的場面,司馬輕語想半天也沒有記起朝廷還有名爲趙隕的大員,西北道黜置使節制西北三州軍政要務,端的是權勢亨通,但趙隕這人幾乎是憑空蹦出來的,往前半點沒有記載。

“虎豹營,是誰帶兵?”司馬輕語問。

徐蒙龍道:“虎豹營副統領白海榮,早年在北宮青手底下待過些年,參與過數場實戰,是把好手。”

白海榮並非是吃乾飯的,爲此司馬輕語心裡大有煩躁,江城局勢一邊倒都落到朝廷那邊,帶兵的白海榮非是庸才,沒有合適的機會將江城局勢扭轉的話,涼州地界逐步陷入被動都有可能。

今日幷州發展的下線急劇縮水,北宮青那老東西在幷州地界胡亂的討伐武力散部,雖說本身勢力還是主要在涼州,但幷州勢力發展受阻,意味着日後開戰處處受制,接着的幽州等地,還不清楚將會是怎生變故。

徐蒙龍輕輕的擦過額頭汗滴,端着恭敬道:“公主?您覺着皇城司是否準備抄我府邸啊?”

司馬輕語指尖輕擊桌面,沉思半晌,搖頭道:“年內無虞,皇城司還留着你有用,因此絕對不會抄你家的,再說,抄了又如何?你這點家底,不值當勞忙。”

“額……”徐蒙龍啞然,只得呵呵道:“是啊,屬下確實沒多少油水,還是留着好,呵呵……”

司馬輕語喃喃道:“黜置使趙隕,沒功勞怎麼還能給皇帝選着?當今皇帝辦事算得上勤勉克己,任用閒人……奇怪。”

曾數次在涼州州治府見過司馬輕語,因此徐蒙龍知曉司馬輕語的能耐,她能來接收江城的擔子在徐蒙龍眼裡恍若救世主般神聖。

徐蒙龍佇立一邊沒插嘴,待司馬輕語自言自語過後,才輕咳兩聲道:“公主殿下,如今江城已然是落到朝廷把控,我覺着,咱們爲何不假意投降朝廷,暗中卻將江城把控着,反覆偷換,必然能瞞天過海。”

司馬輕語當即否認道:“留人投降,你以爲朝廷沒腦子?何況我們還沒輸,至少要鬥上一鬥,你儘量配合我辦事,你家裡邊的富貴自然能保住。”

“好,您放心吧。”

徐蒙龍自然不介意司馬輕語架空他,江城守備的銀兩來源居多是手下軍官的孝敬,只消徐蒙龍坐着這位置,兵權握在誰手裡都沒多大關係。

司馬輕語停留江城駐軍兵營同徐蒙龍說過事務後,照舊假扮士兵離開,離開時卻是草率,連假臂都沒帶着就駕馬疾馳,進江城自行尋着一客棧住店,沒告知隨性的護衛,亦沒有驚動江城分舵的叛軍。

司馬輕語流亡西域拜師西域波斯國祭祀,習慣偏西域風氣,多年無未有踏足中州,斷臂時已經想到本身武力大打折扣,卻沒覺得遺憾,以一隻手臂換來餘生,司馬輕語不禁茫然,當今百姓蒼生還能記着她司馬氏的朝廷嚒?

換過衣衫,司馬輕語對着銅鏡緩緩的將沾血的繃帶扯下,斷臂處依稀血肉,見慣的,可看着是自己如今僅存一臂,司馬輕語心裡還是怔怔的難過,總覺着這隻手臂還在,現今卻切切實實的沒了。

“罷了,家國盡毀,活着,就拿這條命拼吧!”

司馬輕語重新扯着繃帶沾着金創藥覆蓋上去,眼裡兩行清淚流過,柔弱的心裡遠沒有表象看起來那般堅強,亡國的公主,懷着救國的心,西域波斯國魔鬼城,流傳着一中州女子昳麗的傳說,清和如雪,劍舞傾國,數年鬥敗魔鬼城百名高手。

……

徐蒙龍特意遣派徐工往江城外密林接司馬輕語的護衛隊,接着絕佳的輕身功夫,徐工躲過徐家附近暗中看守的皇城司,到林間時分明能覺察到危險,卻仍舊險些給當做敵人抓起來。

“什麼人?”

樹上躍下一高瘦男子,面容蒼然,五官粗糙,眼角略有皺紋,整個人像是一把寒氣內收的古劍,處處流露着殺氣,但更是帶着些滄桑的遲鈍,行事極穩重,落地時亦是輕飄飄的沒將腳下枯葉踩碎太多。

落地輕無聲,徐工自問沒法做到,何況林地都是乾枯的黃葉,力道把握不到位的話很容易便會失手。

徐工扔下佩劍以示誠意,後退兩步避開男子的劍鋒,笑着解釋道:“家父江城守備徐蒙龍,應着長樂公主命令來接待諸位,在下徐工。”

男子看看徐工,倍有深意的笑了笑,說道:“功夫不錯,有點意思,還是邪修!”

徐工聞言赫然變色,他是邪修的事僅有數人知曉,且都是可靠的身邊人,若是這男子初次相識就能一眼瞧出來本身邪修的事,該不會是修煉進程出現問題吧?

那男子好似知道徐工疑惑,撿起徐工的佩劍扔過去,靠着身後樹幹,呵呵道:“你氣息怪異,方纔躲閃的細微動作出自邪修流派,眼瞼略黑,指節細弱,嘴脣泛白,每日凌晨時分你會犯惡心,吃食不定,或多或少,多則撐,少則吐,我猜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