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飛一面開動腦筋飛轉,一面冷笑道:“帶點銀子上京城有什麼好奇怪的?帶着那麼一大票人呢,每天光是吃就要花費不少吧?”
胡杰道:“段大人說的沒錯,不過就算興王一分銀子也不帶,也沒有什麼問題的,沿途吃住用都在驛站,來到京城之後皇上恩德無量,我們住在別院裡不需要任何花費,需要花錢的地方也就是包子鋪和太白樓,加上興王入京之後一直深居簡出,很少上街閒逛,這半年來他花掉的銀子還不足一千兩呢。”
段飛道:“這又如何?多預備點銀子總沒壞處,你是不是見興王帶的錢多,眼紅了想分一杯羹啊?”
胡杰說道:“段大人猜得不錯,我的確想分一杯羹,我要的也不多,一萬兩銀子足矣,分一半給田雲和那個臨時找來的傢伙,五千兩銀子夠我和春熙花一輩子了,就算不夠,我有手有腳,還怕養不活家裡嗎?”
段飛皺眉道:“你說的大秘密就是興王帶了一大筆銀子?”
胡杰搖頭道:“不,興王的秘密沒這麼簡單,我猜測這些銀子他是想用來賄賂百官的。”
藩王結交大臣是犯忌的,當初寧王就是賄賂了錢寧、江彬以及楊廷和,他們在朝中替寧王掩飾,並幫助他恢復三衛出了大力,否則寧王無兵在手,自然就沒辦法造反了。
聽說了胡杰的話,正德的笑臉頓時覆上了一層寒霜,段飛的眉頭皺得更緊,反問道:“這是你猜的?”
胡杰說道:“不錯,是我猜的,不過並不是沒有一點根據。”
段飛斷然道:“好,你把你的根據拿出來給皇上和本官看看再說。”
胡杰道:“我說的根據只是平時觀察所得,興王雖然足不出戶,對朝政卻相當關心,皇上回京之後朝中換了一批批的人,興王都瞭如指掌,興王最爲關注的就是段大人你了。”
段飛淡淡地答道:“本官倒是不知道興王殿下對本官竟然如此關心,本官也沒收過興王的任何禮物,就算一個平民百姓,關心朝政又有什麼稀奇的?胡侍衛你憑什麼就覺得這是個了不起的大秘密?”
胡杰說道:“段大人是明知故問吧?我覺得奇怪的是,興王爺帶着一大筆錢來京城,大半年了卻一點動靜都沒有,這不是很奇怪嗎?我本打算逼他說出秘密,然後再威脅他放我們走,可惜所託非人,一夜還沒過,興王竟然就死了,我真的是後悔莫及。”
段飛說道:“在做這種事之前你早該有所覺悟,是你自己毀了你自己,怪不得別人,你所謂的興王之秘純屬猜測,沒有一點根據,你何苦在臨死前還要給舊主臉上抹黑呢?”
胡杰苦笑道:“我說的都是實話,既然段大人毫不在意,那就當我沒說過好了,段大人有喜歡的人嗎?倘若你喜歡的女子不屬於自己,還被自己的主子日夜欺凌……段大人會怎麼做?”
段飛淡淡地說道:“你想博得本官的同情嗎?可惜這沒有任何作用,本官只會更加鄙薄你,你自己說過,你待春熙就像是對妹妹一般,怎麼可能愛上她?就算你們沒有血緣關係,你們相愛也沒錯,你爲何不早日發現然後向老王爺請求娶春熙回家呢?就算你後知後覺,在春熙被小王爺招去做貼身丫鬟了,你也可以尋機向興王提出請求,就算興王不準,你也還可以再想辦法,你試都沒有試過,甚至根本沒人知道你喜歡春熙,你連慕江都不如啊!”
胡杰給段飛責備得無言以對,他苦笑着說道:“現在說什麼都遲了,段大人說得不錯,我就是個懦夫,我真後悔,真的後悔啊!”
段飛說道:“既然你已經知道後悔了,那就把刀放下,自殺沒有任何用處,自己做錯了事就要勇敢地承擔,胡杰,把刀扔掉!”
胡杰悽然落淚,他搖頭道:“不,段大人,我就是個懦夫,我不敢想我會受到什麼樣的懲罰,我一閉上眼睛眼前就會出現春熙和興王的臉,段大人,請你轉告公主,我胡杰對不起她,對不起老王爺與小王爺!我胡杰唯有以死來恕罪!”
胡杰越說越激動,眼看他就要動手抹脖子,段飛突然喝道:“慢着!胡杰,本官還有話要問你哩。”
胡杰一愣,問道:“段大人還有什麼要問的?”
段飛說道:“你們綁架興王爲的也就是銀子吧?興王隨身就帶着許多銀票,你們爲何不順手取走?興王身上還有不少首飾,你們若是一起拿走給那替身田雲戴上,豈不是更不容易被人看穿麼?”
胡杰苦笑道:“是我不許田雲把銀票全拿走的,我擔心他拿着太多錢,自己逃之夭夭,銀票放在我這也不安全,我害怕被人發現,段大人,我實在不是做壞事的料啊,至於那些首飾,它們是小王爺的寶貝,平時都秘不示人的,小王爺身邊春熙之前的那個丫鬟就是因爲有一次因故取下了小王爺的首飾,被王爺知道後活活鞭撻至死的,我怎敢再因小失大,犯了小王爺的忌,會惹出大麻煩的。”
段飛道:“綁架他的事你都做了,還怕取走他一兩件首飾嗎?”
胡杰苦笑道:“段大人有所不知,小王爺出世後不久王府裡就多了許多新規矩,任何觸犯禁忌的人都會倒大黴的,我要的只是銀子,我對王府的秘密一點都不關心,何必惹這個麻煩呢?”
段飛搖頭道:“還是說不通,這不符合常理。”
胡杰也苦笑道:“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向大人解釋,自從小王爺出世之後不久,興王府就變得怪怪的了,這一點王佐大哥應該還記得吧?”
段飛向王佐望去,王佐點點頭,說道:“胡杰的話有些道理,不過就算小王爺脾氣有點怪,你也不該做出這種事來。”
胡杰搖頭道:“你們不懂的,唉,不管怎麼樣,錯了便是錯了,我無話可說,段大人還有什麼話要問嗎?”
段飛道:“你還有一個幫手,他叫什麼名字?在哪裡能夠找到他?”
胡杰慘笑了一下,說道:“大人的手下應該很快就能找到他,他叫秦維,他家距離興王遇難之處不到一里遠,大人還有什麼問題就去問他吧,我要走了,請大人命錦衣衛讓開,我不想在這裡濺血驚嚇着皇上。”
段飛無奈點頭道:“好,我會將你的話轉告公主的,你們都讓開吧。”
“多謝大人。”胡杰向段飛道聲謝,然後轉向正德道:“皇上,罪民告退……”
胡杰向外退去,正德突然喝道:“胡杰,你死了也沒用,朕最恨你這種背信害主之徒,更恨你竟然以死來逃避,像你這樣的傢伙,就算死了,朕也要把你拖出去遊街示衆、扒皮塞草、挫骨揚灰,除非……”
胡杰聽得面色慘變,聽到除非二字方纔好了一點,他急忙問道:“皇上,除非什麼?”
正德卻沒有當衆揭盅,而是踱到段飛身邊,低聲說道:“愛卿,還記得你跟我說過那些西方海盜的故事嗎?這個胡杰是否可以……”
段飛斷然道:“皇上,萬萬不可。”
正德納悶地說道:“爲什麼?你不也曾經將一個殺了全家的小男孩送到了邊關爲奴麼?”
段飛說道:“皇上,胡杰不一樣,他是成年人,他應該預料得到自己所作所爲造成的結果,他應該負擔起全責,他若是不死,皇上要如何向公主交代?而且這個胡杰貪婪好色,有眼無珠,做錯了事又不敢承擔結果,這樣的人豈能委以重任?他因爲明知逃不了了纔來自首,皇上若是派他出去,他遲早會禍害一方,變成真正的海盜的,到時候就養虎爲患了!”
正德猶豫起來,段飛說道:“皇上,這件事還是交給微臣吧,微臣慢慢挑些容易控制的,對大明對皇上忠心耿耿且有足夠能力的人,暗中委以重任如何?”
正德開心地點點頭,回頭對胡杰說道:“你還等什麼?快滾出去死啊,朕等着將你的屍體拿去喂狗哩。”
胡杰渾身哆嗦着突然跪了下來,叩首祈求道:“皇上饒命,我……我不想死啊。”
王佐實在看不下去了,他冷着臉喝道:“胡杰,你下不了手我可以幫你,不要在這裡丟人現眼了!”
胡杰祈求的目光向王佐望去,王佐大步上前,握住了胡杰的手臂,用力一推,胡杰手裡的短刀瞬間沒入他的脖子,胡杰很快便一命歸西,王佐命人將胡杰拖走,然後撲地向正德跪拜道:“皇上恕罪,微臣不該擅自出手送胡杰上路。”
正德擺擺手,說道:“那傢伙死了也好,免得在這裡礙眼,你起來吧。”
“謝皇上洪恩。”王佐站了起來,段飛吩咐道:“你快帶人去抓那個秦維,這一次一定要活捉回來,別再像前兩個一樣了。”
王佐走後正德揮退了左右,沉着臉問道:“段愛卿,你說興王他爲何要帶那麼多銀子來京城呢?”
段飛知道正德起了疑,勸道:“皇上,出遠門多帶點銀子以備不時之需乃是人之常情,胡杰他見錢眼開受不得誘惑,這麼說只不過是爲自己找藉口而已,皇上明鑑,倘若興王要賄賂衆臣,他應該早已出手,來京都半年多了,爲何還沒有一點行動呢?所以胡杰的話不可信,皇上大可不必往心裡去。”
正德臉色稍稍好了些,他想了想,又問道:“興王身上的那些秘密又做何解釋?”
段飛笑道:“皇上知道興王爲何不願回安路州嗎?聽永福公主說他們來京之前曾有個算命先生給興王算過一卦,說他有血光之災、性命之憂,要在京城裡呆越久越好,臣剛纔檢視過興王身上的那些首飾,都是些庇佑主人身體健康福壽安康之類的祈福之物,可見興王是個迷信的人,加上他身嬌肉貴,自幼被呵護如至寶一般,有些忌諱也是常事,這是興王府的隱秘之事,也不必深究了吧?免得公主難堪啊。”
正德只好放棄道:“好吧,朕不予追究就是,愛卿啊,公主什麼時候才能醒來啊?時辰不早了,朕難得有點時間,想出去走走哩。”
段飛道:“皇上,公主身子虛弱疲累不堪,只怕要睡到下午才醒,不如微臣陪皇上隨便出去走走散散心吧。”
正德欣然叫好,他急忙換裝,段飛也只好相陪,在一衆便衣護衛的陪同下,兩人打扮成貴公子摸樣,逛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