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夫人在園子裡時就聽到這邊有動靜,稍一打聽就知道是發生了何事,自己就這樣一個嫡親的寶貝女兒,三皇子妃竟然緊着來算計,讓她如何不怒?
衛夫人此時面沉似水,即便是在王妃面前,國公夫人的威勢也展露無遺。
她輕輕拍了拍衛長謹的手,只福了一禮,並不肯寒暄,便對三皇子妃道:“慕王妃問得清楚明白,還請王妃娘娘爲我等解惑。王妃娘娘身份尊貴,我等雖鄙陋,但事涉小女清白,就是鬧到聖上面前去,少不得也要請王妃娘娘給出一個解釋。”
三皇子妃實不想鬧成這樣,她原本就是想閉門捉個奸,逼襄國公府就範也就是了,此時非但沒成,還在如此無理的情況下對上衛夫人,不禁有些心虛,但她拿腔作勢一向最爲擅長,便笑道:“衛夫人這樣說真是叫我無地自容了,認真算起來,我還要叫安慶郡主一聲兒堂祖姑母呢!衛夫人也是我的長輩,又說什麼身份尊不尊貴的?衛夫人可不要這般生份了纔好。”說了一篇子話,才道:“關於衛大姑娘這事……只不過是奴才們胡亂說了一句,做不得準的,暖房中並沒有人。跟衛大姑娘更是沒有干係了。”
竟又推到了奴才的身上,只是胡亂的一句話,就連查證也沒個實處。三皇子妃心裡想了一遍,覺得並無不妥,臉上的笑容也愈發真切起來。
衛夫人怎會如此輕易放過,便道:“王妃娘娘既說是奴才胡亂的一句話,可不知是哪個奴才胡亂的一句話呢?”
三皇子妃作勢苦想,半晌笑道:“這個衛夫人真是難爲我了,不過一句話而已,是哪個奴才說的,我還真沒在意。”
竟連一個奴才都不想捨出來!
衛夫人氣定神閒的道:“王妃娘娘真是寬宏,竟然隨便一個奴才都能在王妃娘娘跟前兒嚼舌頭?”衛夫人不打算跟她掰扯這個,直接道:“是哪個奴才嚼說的都不打緊,蔡嬤嬤和陳嬤嬤,你們去暖房裡瞧瞧,倒底是誰在私會呢?竟敢攀扯到大姑娘身上來!”
三皇子妃哪裡肯讓她們進去,她帶來的丫鬟婆子不少,此時都堵在院子門口,三皇子妃頗爲煩躁,她急於將此事混過去,想了想,果斷對白朮斥道:“原只是看到有人在這院子外面走了一遭,這才瞧錯了人,以爲是衛大姑娘。我錯了眼你也不提醒我一聲兒,害得衛夫人誤會,看我回去不治你的罪!”
白朮連忙跪下請罪,“是奴婢的錯,奴婢也是眼了,想來是個小丫頭子過去,也穿了件紅衣裳,這纔看成是衛大姑娘了。衛夫人和衛大姑娘大人大量,都是奴婢的錯,要打要罰奴婢都不敢有絲毫怨言!”
三皇子妃佯怒道:“就算衛夫人和衛大姑娘寬和,回頭我也定不能饒你!還不快給衛夫人和衛大姑娘磕頭!”
白朮聞言立刻就給衛夫人和衛長謹“咚咚咚!”磕頭。
衛夫人不說受了也不說不受,只當沒看見,對三皇子妃道:“既然是王妃娘娘瞧錯了人,便也就罷了。但是小女無故被人說成在暖房裡私會,少不得要辨個清楚纔是。還是請暖房裡的人出來,也讓在場的夫人奶奶們做個見證,還小女一個清白!”
說來說去竟還是定要見暖房之人!
三皇子妃不由得就怒火上頭,若真見了裡頭的三皇子,且不論三皇子私會傳出去有多大妨礙,單說他私自跑來女客的園子裡頭,便不大妥當。但是衛夫人話說的強硬,是不請出暖房的人不罷休了,她便冷笑一聲,拿出王妃的威勢來,道:“都說了暖房裡什麼人也沒有,難道衛夫人還要懷疑不成?看來如今襄國公權勢日大,衛夫人也不把我這小小王妃看在眼裡了!”
衛夫人雖是一品誥命,但不敬王妃也是大罪,衛夫人淡道:“不敢。”回頭吩咐丫鬟,“就說是我的話,出去找大公子,借用二十侍衛,進暖房請人!待證了小姐清白,我再進宮請公器私用之罪!”
那丫鬟也甚伶俐,不等三皇子妃做出反應,立刻就飛奔了出去。
三皇子妃實在沒想到衛夫人竟如此強硬!若是真讓侍衛將三皇子自暖房中提出來,又有她和德妃設計衛大姑娘在先,就是衛夫人進宮請罪,聖上也不會如何申斥,再有襄國公和衛長玉之怒……三皇子妃那冷笑立時就僵在了臉上,一時間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暖房裡三皇子一直聽着院子裡的動靜,初時他見進來的不是衛長謹,便覺得有些不對,如今院子裡鬧成這樣,想來衛夫人是定要個說法才罷了!
三皇子是一直養在德妃身邊的,有那樣一個強勢的母親,他從來不敢違逆,就是後來當今聖上榮登大寶,母親在後宮爲妃,再也不能插手皇子教養之事,他也依然最怕這個母親。偏母親還總罵他生性懦弱,焉知他的懦弱不是德妃一手壓制而成!
他喜歡溫柔貞靜的女子,偏最後娶了一位同他母親一般脾性的王妃。
這樣後宅女子所耍的小手段,他也絲毫不敢拒不參與。爲着保密,就連貼身的小廝也被他留在了園子外面候命。此時見三皇子妃沒了主意,他只好厚着臉皮推開暖房的門。
雖說衆人都有心理準備,但驟然見到三皇子,還是有些驚愕。
驚愕過後,便都急忙見禮。
三皇子儘量表現自然,頗爲和煦的道:“本王聽說靖海侯府上養着些奇異草,便來瞧瞧……咳咳!”
暖房裡一個丫頭適時的冒出頭來,這丫頭頗有幾分姿色,穿着剪裁極合身的交領小襖和繡了海棠的裙子,眉眼微微上挑,年紀不大,竟自然的流露出一股風流態度。
三皇子妃一見裡面冒出來一個絕色丫頭,頓時氣得肝兒疼!這一急怒立時蓋過了她的理智去,走過去劈手就是一耳光,大怒道:“大膽奴婢,竟敢跑來勾-引王爺!誰給你的膽子?是誰指使你的,趁早告訴了我,也省得你零碎受罪!”
那丫頭毫不含糊,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只是哭着求饒命。
旁邊的白朮頗有些不自在,遲疑了一下,才上前小聲道:“王妃娘娘,這是咱們王府的奴才,是前些日子德妃娘娘賞的,因王妃娘娘不……但因是德妃娘娘賞的,也不好直接處置了她,便一直讓她做些粗使活計,王妃娘娘覺得她面生也是有的!”
三皇子妃頓時想起上個月,德妃爲了給她添堵,送來的幾個絕色丫鬟,一時氣結,緊咬着牙,又不能說出拖出去打死這樣的話。就算是打死,也要先問過德妃才行。
那個丫頭哭得梨帶雨,髮髻略有一絲凌亂,更添楚楚可憐之姿。她自進了王府,就一直不能近三皇子身,今日難得撞見了這樣好的機會,竟被她偷聽到三皇子一人在這暖房裡,她怎能不把握住?反正三皇子妃不喜她是一定的了,此時還是抓住三皇子的心更要緊些。她思至行至,立時便膝行過去,抱住三皇子的腿,哀哀哭泣,“求王爺饒了奴婢一命吧,奴婢也是不小心才撞進了暖房裡。奴婢願意做牛做馬伺候王爺!”
一面說着,又用柔軟飽滿的胸-脯去蹭三皇子的腿。
三皇子並非真正不好-色之人,雖說他王府裡並無通房侍妾,但是他也收用了幾個丫鬟,因要傳出去一個不好女色的名聲,故而只是沒過明路罷了。此時被她這一蹭兩蹭的,竟有些心猿意馬起來,不由得道:“她也並不是故意爲之,如何處置,王妃還是將她帶回王府再說罷。”這裡都是女客,他也實不自在,便邁步走了。
三皇子妃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來,“將她給我帶走!”又對衛夫人冷笑道:“讓衛夫人見笑了!”
她適才言之鑿鑿的說暖房裡沒有人的話猶在耳畔,衛夫人淡淡道:“不敢。”
這樣一場大戲,在場衆人倒是看得頗爲盡興。
見三皇子妃走了,大家便也都三三兩兩的告辭。
謝琳琅辭了衛夫人和衛長謹,見蕭慕正在門外的馬車旁等她。
大老遠的見她從門裡出來,便對紅綃道:“起風了,將大氅給王妃披上再出門來。”
紅綃應了是,就忙過去給謝琳琅披了大氅。
等謝琳琅近了車前,纔看見蕭慕身邊還站着一個男子,身姿英挺,穿着一身硃紅色深衣,腰間繫着一條雲紋青絲絛帶,還掛了一枚略染墨色的玉佩,他同身邊即便笑着也稍顯冷淡的蕭慕比起來,真是眉眼嘴角皆是笑意,見謝琳琅過來,也絲毫不避諱,還給她見了禮,道:“嫂子好!”
這就是靖海侯世子了。
要不是她聽說過阮年領兵作戰的英名,實在看不出這樣一個紈絝模樣的公子還是個將才。
蕭慕也與他告了辭,才上車,一路往王府而去。
每回他都是在外面騎馬的,這次竟鑽到了車裡,倚靠在貂鼠皮的墊子上,微閉着眼。
等簾子都放好,馬車行駛起來,謝琳琅才聞到一陣酒氣。
原來是喝醉了,面上竟絲毫也看不出來。
馬車裡備了一張小几,杯盞火爐一應俱全,謝琳琅便倒了盞茶與他,他就着她的手飲了一口,就張開手臂,道:“你可冷不冷?到我這裡來歪一會兒。”
謝琳琅立刻警惕的坐遠了些,道:“我不冷。”
蕭慕悶笑了一聲,長臂一揮,就將她撈在了懷裡,他的臉湊得極近,息納可聞,熱氣噴在頸間,她臉倏地就紅了。
天色漸沉,密佈的雲幕裡,便有碎玉般的雪靜靜飄落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我知道你們聰明,什麼都猜得出來。
嗚嗚,不問了,
你們肯定知道留着阮年是幹嘛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