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將軍百戰死,壯士何日歸?
鬱郁不得志,嘆息徒嘻籲。
世有臣子心,能如木蘭節。
忠孝兩不渝,千古名不滅。
卻說那營外人自稱是唐文理信使,小校報知,李君一和邱仁杰急傳令,喚那人進來。小校將書信呈上,李君一拆開看時,上面寫道:
“唐家寨寨主唐文理頓首再拜梁山衆位英雄義士麾下:前些時日唐家寨放狠話要作對梁山泊,並搶馬打人,誤有冒犯各位天王虎威,雖百口莫辭,卻原非本意,實乃範成龍,唐猛二人強加老朽之命,並非是老朽心裡所想,文理現已折損三子,年老白髮,不堪苦楚。冤各有頭,債各有主。懇求各位頭領只追責於範成龍,唐猛一干人足矣,如今這範成龍又要遷凌州官兵來要此與諸位好漢一決死戰,結果可想而知。這唐家寨早晚是要被攻破,老朽只求諸位好漢到時能放過我父子二人一條生路,若是如此,老朽願將畢生家當犒勞三軍。此非虛情,謹以此書,伏乞照察。”
李君一、邱仁杰看罷來書,對視一眼,各自大笑不止,下書人凌顫不止,呆於一旁,李君一勸道:“無需顧慮,自古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之人,此爲慣例,我等更不會打破。”旋即寫封回書,又取了十五兩銀兩,賞了那送信人。回還唐家寨中,此刻因範成龍正於東寨門處督促百姓修補寨牆,而孔厚又在後房醫治受傷士兵,康捷、唐猛、筍冠仙三人都已死。故而誰都未曾發現這唐文理在暗下書信與梁山泊,送信人將還信呈上。唐文理叫來唐鶴一同查看時,上面寫道:
“梁山泊現任頭領李君一手書回覆唐家寨寨主唐文理帳前:國以信而治天下,將以勇而鎮外邦,人無禮而何爲,財非義而不取。冤各有頭,債各有主,梁山泊本就與唐家寨無仇無怨,各守邊界,互不相干,奈何你們父子以雷將駐寨,助紂爲虐,還屢次羞辱我水泊梁山,奪我馬匹,並打傷我山寨內手足兄弟。我梁山泊並非是要趕盡殺絕,更不是不明是非之輩,也知冤各有頭,債各有主。若是你們肯暗開四寨門,撤下守門官兵,在晚間放火爲號,任由我等殺入寨中,除去雷將範成龍,孔厚,康捷三人,再修書一封去假告凌州官兵,說我唐家寨現已擊退了梁山賊寇,騙其退兵,如此方纔可議和,放過你們父子二人一條生路。如或更變,別有定奪。必要情照不宣!”
唐文理喚過唐鶴來看,唐鶴道:“爹爹可是要依此話?”唐文理道:“鶴兒休要再多話,這禍事又非你我父子造成,還不是那範成龍、唐猛二人招來的,你大哥兄弟皆已因此殞命,你莫要也再犯渾,還是當爲我唐家留一血脈,鶴兒快去俢書信一封送往凌州,勸退兵馬,爲父我回信這梁山泊。”唐鶴嚷道:“那我大哥兄弟的仇找何人報?”唐文理道:“嘖、嘖,嘖。這唐猛口口聲聲說萬無一失,卻讓我唐家連損三子,人爲刀俎,我們父子莫不是還要去做這魚肉?”說罷取筆開始寫信。唐鶴見父親不說話了,轉頭細細一想也是這理,這唐猛、範成龍二人平日裡仗着是建這唐家寨之主人,無一天不是傲睨人羣,教練他們兄弟幾人槍法也是非打即罵,又不是骨肉血緣,就便是了,大難臨頭時還不是要照舊各自跑。唐鶴也不去多想,便叫人取來筆墨紙硯,下書快馬送往凌州去了,唐文理也暗叫人去打開了唐家寨四面寨門,原來把守這四寨門的士卒皆是唐猛自己的心腹,現在幾日殺的基本都殆盡了,唐文理便在各門差了十來個心腹之人去守,都說了如此這般,如此這般,又使人悄悄去了李君一那,說已是準備的妥當,李君一又拿了十兩銀子交予唐文理、唐鶴父子二人,讓其趕緊喬裝打扮連夜逃走,免得破寨時被惹火燒身,同時又通知左右兩營的人到時見火光爲號,待火光一起,便一同殺進唐家寨中,那唐文理依言,收拾了寨中部分金銀,拉過唐鶴,換上一身布衣,只帶着三五個隨從,趁着範成龍、孔厚不注意的空檔就從南寨門逃跑了。臨行時,唐文理又吩咐守寨門的那些心腹,哪日何時要放火,只待晚上梁山軍來攻寨便隨機應變,不教範成龍,孔厚二人知道。
卻說這幾日下來,整天不見梁山泊備兵大舉攻寨,只是團團圍住,不時騷擾,唐家寨內錢糧足夠幾年用度,無可憂慮,只用嚴加防守靜待援軍來到便好,因此範成龍也免不得有些放鬆警惕,可不曾想到了三日後的夜半時分,範成龍、孔厚二人早已是上榻歇息,鼾聲未起,就突然聽得這唐家寨中有人大喊着,“失火了!”範成龍聽到後急忙爬起身來,只是戴得熟銅盔,抓起鐵脊矛,就衝出客房中,就見得眼下唐家寨內東西北三個門處,火炮齊響,喊聲震天,不知有多少梁山軍馬直殺入進來,範成龍急忙跑去叫孔厚起身,又快步去尋找唐文理、唐鶴父子,卻早已是不見了蹤影,尋路不見。這唐家寨中上下通紅,火光沖天,無路可退。四面皆是梁山兵馬。那孔厚聽範成龍話也忙着跑出客房,卻不想火光裡亂摸一陣又和範成龍失聯,只得去奪了匹黃馬,獨自一人要奔東寨門而去時,就見得一彪軍馬早是將其團團圍住,爲首二人,左側的乃是清公子孔仲,右側的乃是毒火刺李明凱。火光影裡卻一人都不認識。孔厚大叫道:“來的人是誰?”孔仲喝道:“你這族中敗類,可還認得出我!”孔厚一聽是孔仲之音,頓時慌得是手足無措,叫道:“居然是你,孔...仲,怎會。”只聽孔仲高聲道:“族中孽種孔厚,殘害百姓、對君不忠、助紂爲虐、禍國殃民、有辱先祖,現曲阜孔家族中大會特宣:剝去族中罪人孔厚聖裔名分,驅逐出族譜。”孔厚見自己後路已絕,心神大亂,仰天狂吼大叫,李明凱高舉開封劍,一聲虎吼,拍馬劈來,孔厚急忙抽自己腰間佩劍去擋,李明凱當即一劍劈去。這孔厚本就不是個習武之人,更兼得佩劍多隻是文人之劍,材質輕盈,僅爲裝飾所用,如何抵禦得住,更是那開封劍削鐵如泥之鋒利,教孔厚如何不死?李明凱只是一劍下去,便把孔厚連劍身帶着自家首級都是斬斷,滾落在火地上,李明凱揪起孔厚首級遞與孔仲,孔仲在馬上抱拳謝道:“多謝明凱兄弟,爲我孔家剷除了孽種。”李明凱笑道:“山寨兄弟一家親,哥哥何故這般。”孔仲道:“現孔厚已死,當依君一哥哥之言,一面找尋康捷、範成龍二人,一面喝令士卒,休得傷害百姓一人,有違令者即刻處斬。”李明凱見說,便叫小嘍囉把孔厚首級運回營中,自己則與孔仲一同去監管士卒。
且說那範成龍見四下找不到唐文理,唐鶴父子二人,正急得如熱鍋烤螞蟻般來回踱步,又在這房中草草搜到了書信幾封,粗略一看便知這前因後果了,範成龍當即氣的是把書信撕得粉碎,大罵道:“這二父子皆是通敵罪人!”又聽得門外鑼聲大響,木星使寇淮真早是領着幾十名梁山兵馬殺將進來,範成龍殊死一搏,猛喝一聲,揮槍與寇淮真鬥在一起,不到十合,範成龍急奪路逃,一招撇開寇淮真,殺出條血路來衝出外面搶過一匹馬,騎上便跑。當前又撞出薛廣基舞刀來砍,範成龍無心戀戰,只是揮矛擋着,僅僅一合便只顧逃跑,手中的鐵脊矛也是丟了,正要跑出南大門口時,卻不想側首又突然閃出個先鋒將劉林,手中臥瓜錘一個旋風橫掃,正好打着範成龍左側腰肋,範成龍啊呀一聲,摔下馬去,劉林復起一錘,登時把範成龍腦袋帶着頭盔一併砸了個稀爛。可憐這天章閣學士,只化作南柯夢裡人。有詩爲證:
天章閣學士,雷將範成龍。唐家寨守官,諸侯弄兵魔。
九龍真氣神,剿滅梁山恨。到頭遭天譴,南柯一夢人。
且說劉林打死範成龍,因砸的頭顱稀爛提不了首級,便就地丟在火中燒,再喚薛廣基、寇淮真二人來看,薛廣基見得燒焦的肉中有紫晶模樣的東西,便用刀剜了一塊拿走,三人先去使人報知李君一,李君一見只殺了兩員雷將,便領軍入這唐家寨中,安撫百姓,再把兵馬防備在四門,再四下搜尋唐猛、範成龍、孔厚幾人的家眷,是爲丁壯男子就一併抄斬處置,老幼婦孺便縊死。衆人又去找康捷蹤跡,一天一夜都未被找見,次日就在這唐家寨大堂裡擺着薄宴,孔仲、李明凱二人獻上孔厚首級,薛廣基、劉林、寇淮真三人獻上範成龍屍骨,王皤跑去淨手,從左至右依次是李君一、殿清讓、薛廣基、寇淮真、劉林、李充、顧法、凌空、沙念冕、李明凱、孔仲、阮武、李全,至是十三位好漢就坐,三杯薄酒入肚,李君一仍懊惱道:“只怕是要讓這康捷跑了!”卻見得王皤大笑着走來堂上,殿清讓問道:“兄弟剛纔不是去淨手,何故如此大笑?”王皤仍是大笑道:“且請大夥兄弟都來那邊茅廁一看就是了。”衆人依言,一同前往查看,一到茅廁邊王皤手指處放眼一看,也都是大笑不止。原來這康捷本是要被孔仲就地掩埋,誰知事情緊急,便被胡亂擱置在了這裡,只有一張臉埋入土中,活像個縮頭烏龜。李君一命人拉出後洗刷乾淨,取下首級。話到此處,還需要提一檔事,那唐文理父子二人歷經此大難,竟大徹大悟,從此變得一心只向善,父子二人從此隱居在凌州附近山林中,以打獵爲生,還時常爲周方百姓幫忙做事,賑濟貧苦人家,贏得四周一片贊喝,後唐文理父子二人先後病逝時,周圍村民皆來祭奠,至今仍有後人爲之掃墓。真是:浪子回頭金不換,心善則靈衆人欽。
此事雖得如此結果,還需迴歸正傳,那李君一一行人將唐家寨剩餘財寶盡數分給寨內每戶百姓,並就這唐家寨百姓之中選出一德高望重之人做寨主,李君一道:“我聽聞這唐家寨附近有個喚作郭榮的人,爲人很是正直,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善者,可讓他來做。”李君一親自去拜訪郭榮,讓他出任這唐家寨新寨主,郭榮見李君一如此英雄,不好推卻,便任了這唐家寨寨主一位。郭榮賢能正直,使得唐家寨人人安居樂業,後靖康之禍發生時,唐家寨被金軍圍困,郭榮自殺殉國,餘下百姓無一人肯言降,被金兀朮下令全部處死,歷朝人皆嘆其忠義,便將這唐家寨改名爲忠義村,永世緬懷,此爲後話。
卻說李君一一彪大軍返還山寨,途中李君一卻又收得朝中友人送來一封密信,待李君一回寨中與衆好漢看時,端的是:歲寒方纔知松柏,患難時節見真情。畢竟這李君一所知爲何事?且聽下回分解。
此一回內,折了兩員雷將:
範成龍、孔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