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彭帥敗走南溪谷 羅海射兔逢英雄

詩曰:

身世渾如水上鷗,披甲轉戰踏九州。

渴飲鮮血盛心食,夜下篝火唱春秋。

兩腳踢翻塵世界,一肩挑盡古今愁。

而今只爲心頭恨,赤鳶何故喋不休。

話說當時那五個金甲神人全部駕雲往彭帥飛去,四周也平地卷出幾陣黑霧,驚得衆人坐下戰馬嘶鳴,身後兵馬也被攪得七零八落。說回剛纔那五個金甲神人一齊把手中兵器打向彭帥,彭帥一下從馬鞍上跳出,也是天星庇佑,那些兵器直接把戰馬打做一灘血泥,只差距彭帥身軀點點,卻讓彭帥僥倖躲過此劫。彭帥挺着雙槍,立在地上,反手刺殺了一名迎面衝來的敵兵,奪了馬匹。黃延、魯義、朱璋幾位好漢要來救彭帥,都早被一陣妖風打翻。黃延叫道:“飛虎兄弟在何處?”彭帥道:“我在此處。”便又朝官兵中卷殺而去。

陳希真、陳麗卿、呼延綽三人也趁機揮兵殺去。三人將衆位好漢軍馬殺的雲散星落,七續斷八。秦正胡亂殺出,不想正撞着陳希真的中軍。見到陳希真就在眼前,秦正猛咬緊牙關,大喝道:“老道子,今日我便是捨出這條命,也要啃下你塊肉!”說罷手舞雙刀,筆直朝陳希真殺去,那些官兵被他一刀一個,早砍開條路。卻未防着陳麗卿早從背後一槍搠去,直接貫穿秦正胸膛,陳麗卿大喝一聲,直接把秦正整個人從馬上提了起來,扔一旁去。陳希真笑道:“不過莽夫賊寇,何能來阻礙天兵!”陳希真在馬上叩齒作法,捏訣唸咒,從腰上取出一把青鋼寶劍——也是那日陳希真在祭臺上逼宮時,索要的先皇神宗時大破西夏,封存的鎮國法劍。陳希真把劍往北一指,口中唸唸有詞,喝聲道:“疾!”須臾之間,原本晴朗之日霎時間變得天昏地暗,日色無光,四周飛沙走石,地動天搖。其他好漢本要向外衝殺突圍,可四周哪見得一個出路。陳希真又揮兵讓陳麗卿、呼延綽、祝永清招兵掩殺,三人各自憑勇,殺敵無數。黃延指揮其餘好漢抵擋,衆小嘍囉全力去戰,混亂一團。那下山虎曹笑廝殺一陣,猛地見了那陳麗卿只有一人殺到自己身前,便對身旁鄭智道:“這女子如此悍勇,必定是那陳麗卿。現在就她一人,你我一同奮勇去捉住了,倒是莫大的功勞。”鄭智聽了大喜,二人便一同拍馬來戰陳麗卿。曹笑挺劍一馬當先,高叫道:“你便是那陳麗卿麼?”陳麗卿卻不開口,棗騮馬直接飛驟衝來,兩下便到身前,曹笑猝不及防,吃陳麗卿擡手一槍刺入腹中,摔下馬去。鄭智大怒,手握一把鋼叉戳來,陳麗卿一下閃開,趁着間隙,順手把長槍挺然驟刺,鄭智如何當得,吃一槍搠入胸脅而死。黃延大喝道:“你這賤人休要放肆,我且來會會你!”陳麗卿大怒道:“你這潑賊找死!”黃延舉劍來戰陳麗卿,陳麗卿舉槍直刺,黃延舉劍去迎,二人不停手的一連鬥了四十多個回合不分勝負。二人斗的如此厲害,直把陳麗卿身後那些要來支援的官兵給看呆了。

可黃延武藝終歸不及陳麗卿,一個疏忽被陳麗卿一槍刺入左腿,摔下馬去。衆官兵待要來捆時,一把飛槍直接貫穿領頭那官兵胸膛。只見彭帥遍身血污地從官兵堆裡殺將出來,直接伸手把黃延拽上馬,救走去了。這邊許興、莊昊二人死死架住呼延綽,那邊李匡、周威、唐基三人狠命來戰祝永清。這五人武藝本是不及祝永清、呼延綽二人,可現在昔日兄弟皆喪生於此,早把這些人心火激起,都不要命的來戰,五位好漢也是足足去拼了三十多個回合。誰料再過一合,唐基卻吃這祝永清一戟入腹,死於非命。許興大怒,挺刀去砍祝永清,反被祝永清一戟刺入右腿,摔下馬去,衆官兵一發趕上,捆拖而走。周威見了,仗劍來救,正迎着呼延綽,戰了四合,那邊呼延綽擡手一鋼鞭直打碎了周威腦袋。李匡也慌亂了,招架不住呼延綽那鋼鞭,祝永清趁機一下刺進李匡腰肋,登時斃命。短短几下時間,四位兄弟都是身死,衆好漢悲憤不已,卻已無能爲力。只得攏做一團,身後嘍囉已快被殺盡,原本的二十一位好漢,如今也只剩彭帥、黃延、魯仁、莊昊、牟平、朱璋、柴義、柴胤、郭容這九位好漢,衆人準備退時,四周都已被官兵圍困,步步緊逼。

彭帥仰天嘆道:"我彭飛虎一人死不足惜,只是可惜連累了這七山昔日的一片兄弟,生當作人傑、死也做鬼雄!事到如此,看來只得冒死殺出,免得被擒受辱。"黃延道:“只怪我說的胡話,卻不想連累了兄長及衆位兄弟!”魯仁、朱璋、柴胤、柴義、郭容、牟平、莊昊這七個好漢並上餘下的所有小嘍囉,卻全把彭帥、黃延二人保在身後,一團一聚都作一塊,彭帥驚道:“衆位兄弟是要做何?”魯仁道:“我們幾個兄弟此生還是隻願認飛虎你這個大哥。”朱璋道:“與其全部都死,不妨留下你們二位兄長僥倖存命,去撞籌那新的梁山好漢。”柴胤道:“那今日便捨出我們七個還有這一彪兄弟的命。”柴義道:“二位兄長若是得以倖存,切勿相忘了我等兄弟!”郭容道:“他日我等魂魄能歸來,望靈旗可在天際看!”彭帥雙目泣血,撤下身上一塊布條將黃延捆在自己腰間,叫道:“衆位兄弟,原諒我彭飛虎不義!”那七位好漢都道:"來生我等仍願追隨兄長,便做厲鬼也要去殺敵!"七個好漢拍馬向前,死命殺開條路,那些小嘍囉無一不是血積甲冑,到了這般時刻,也都在捨命相護彭黃二人逃路脫難。

陳希真見衆好漢如此拼命,捋須笑道:“困獸之鬥,卻是可笑!”便讓祝永清領兵抄左側卷殺、呼延綽領兵抄右側卷殺,自己並着陳麗卿從中直搗黃龍,只見一片慘烈之景。魯仁手舉雙斧去砍祝永清,纔到十來合,早被祝永清當胸一戟刺落下馬。朱璋正持槍苦鬥呼延綽,不防着陳麗卿早一箭射來,急閃不迭,正中左肩,手法一亂,被呼延綽一鞭打下馬,官兵上前捆了。官兵陣陣圍剿,奈何就是無法推進一步,陳希真看得咬牙切齒,便叫祝永清、呼延綽二人後退幾步,躍出核心。陳希真叫身後弓兵齊發弓箭,在剩下的那些嘍囉裡,不論好漢還是嘍囉官兵,閃不及的都一併被陳希真萬箭射殺殆盡,直至無一人倖存,都被射殺在此。陳希真見那彭帥、黃延馬已跑遠,追趕不上,便收兵回至營中。且回營中,陳希真升帳,左右帶上被擒獲的許興、朱璋二位好漢。陳麗卿道:“爹爹要如何處置這些潑賊。”祝永清起身挑眉叫道:“都是些從賊賤骨的人,殺了算了!”說罷挑出一把尖刀,直接撲倒朱璋身上一陣亂割。陳希真道:“如此死法,豈不便宜這賊寇。”祝永清停下手中刀,就道:“那便用當年欒師叔割孫立的法兒來做!”陳希真笑道:“賢婿今日有如此雅興,那便讓你來親自主刀罷!”祝永清大喜,回頭見朱璋已經喪命,就讓左右把許興綁在營中旗柱上,千刀萬剮,衆人皆來看。祝永清每割一下,許興便大罵一句,陳希真聽不耐煩,就讓祝永清先把許興舌頭割了,不消半個時辰,這好漢許興便就魂斷於此。待掃清血跡,幾人在營中開懷暢飲,慶賀纔剛出師便殺了這多賊寇,算個出師大捷,各自按功平坐,不在話下。

卻說彭帥帶着黃延一路奔逃,橫衝亂逃,不知不覺已跑出了落蛟崗的地界,轉入一谷底中,這谷底水跡寥寥,周邊藤蔓樹叢遍地長,煙霧仙氣繚繞,眼前只是白茫茫一片,彭帥心道:“這地莫不是南溪谷?”原來這南溪谷是蒙陰縣外一處玄幻地界,多年來一直無人敢闖,眼下二人退無後路,黃延又在彭帥身後嗚咽,腿上傷口漸流血。彭帥道:“兄弟且在堅持一刻。”彭帥拽靮往前,挺入谷裡深處,又行幾步路,猛見眼前閃出一人,貌若鬼神,手執一個鈴鐸。彭帥驚道:“莫不是我命大限已至?”那人沉聲道:“汝等身遭大難卻得幸存,註定今生要成就大事。”言訖,化陣旋風,寂然不見。彭帥不明就裡,就見地下塵土對着彭帥、黃延二人似吸水般吹卷。二人只覺霎時之間天旋地轉,再一睜眼,居然是到了魁雷林處。

彭帥放下手中槍,問黃延道:“兄弟腿上傷可要緊?”黃延道:“卻還能堅持一下。”彭帥道:“那我便去捉只獐子兔兒什麼的先來充飢,我倆已快是半天未得東西吃了。”黃延道:“兄長小心。”彭帥將身上飛槍盡插在地上,從馬鞍上取出一副弓箭,見到不遠林邊草叢上有隻兔兒在竄動,彭帥張弓取箭,一箭射去,那兔兒正好往林外深處一躍,卻被那箭射中,掉在林子邊。彭帥收弓快步跑去拿,到了林邊卻不見兔子蹤影,四下張望,只見林子後方立着一個大漢,那大漢生得卻是奇怪,有七尺五的身長,面如鍋底,一雙環眼,腰瘦膀闊,雙臂長能至膝,身上穿着一領翠綠錦徵袍,在那裡正抓着一隻中箭的兔兒看察。彭帥見了,便兩步奔至那大漢身前,喝道:“你是哪來的毛賊,敢來偷拿我的兔兒!”那大漢聽言便把兔兒甩向一邊,睜起怪眼叫道:“你這人卻是好笑!我自己在林邊撿的兔,何說是你的?”彭帥大怒,伸手與那大漢撕扯起來,二人滾在草地上,正在難分難解之際,只見又跑來一人,遠遠問道:“兄弟只是去淨個手,怎的去了恁久?”那大漢叫道:“兄弟快來幫忙,這廝好生無禮!”彭帥目視跑來那人,長得麪皮白淨,雙眼如漆,站那威風卻如虎似豹。那人一聽此話便來拉開彭帥和那大漢身體。

那邊黃延見彭帥去了多久也不見回來,就忍着傷痛駕馬往前去看,就見得三人這般撕扯畫面,黃延趕到面前,看了那二人一眼,大叫道:“哎呀!三位哥哥快住手,都是自己人!”彭帥道:“怎的這般說?”黃延道:“若我未猜錯。”指着先前那黑臉大漢道:“這位應是羅海哥哥。”又指着那白淨之人道:“你應是許亨哥哥纔對。”那黑臉大漢、白淨之人正是長臂猿羅海、林中豹許亨。羅海驚道:“你怎的知我二人名字。”黃延道:“我是黃竺之弟,黃延,這位是我的好友蕩天虎彭帥。”羅海道:“呀呀,我倒忘了,出兵之時,黃竺哥哥曾經囑託過,說他兄弟現在也要來投奔梁山,人已快到了蒙陰縣處,讓我等留心一番,想不到是如此相遇。”許亨道:“二位兄弟身上都是血污,怎的這般狼狽。”彭帥便把自己二人召集七山好漢,打敗蒙陰縣兵馬,卻在落蛟崗被陳希真殺得大敗的事都一一說了。羅海道:“你們兄弟二人這般做事真讓俺佩服,黃延兄弟傷的這般,先隨我們回去見了君一哥哥罷。”羅海便呼着遠處,叫數名小嘍囉都牽來馬匹。許亨也取出一袋饅頭先讓彭帥、黃延二人吃了。這二人一路奔波腹中早是飢渴難耐,一口氣便把這一袋饅頭都給吃光了。許亨又叫人來看了黃延腿傷,好好包紮一頓。

吃飽喝足,羅海、許亨便扶着兩人上馬,去路口見着李全、阮武二人,說了事情,六人便一齊往返召家村前梁山大軍的駐地去。這便是彭帥爲何會與羅海一同出在李君一面前緣由。衆人聽了七山好漢捨生取義之事,皆是唏噓,李君一道:“二位兄弟可行如此大義之事,且受君一三拜。”彭帥連忙止住李君一,叫道:“哥哥若是這般說,那便滅了這陳老賊,爲我七山兄弟償命!”李君一道:“善惡有報,時候未到。”彭帥道:“哥哥此話是何意?”

李君一擺手取出一封書信,說出一席話,衆人卻是吃了一驚,這正是:嘯聚山林,是做遺臭萬年。不計功名,因求無愧於心。畢竟李君一說出什麼話來?且聽下回分解。

此一回內,折了十四員好漢:

秦正、曹笑、鄭智、唐基、周威、李匡、魯仁、朱璋、柴義、柴胤、郭容、牟平、莊昊、許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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