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殺人夜。
海風嗚嗚呼嘯,捲起的大‘浪’拍擊沙灘之聲震耳‘欲’聾。半山腰處的一處低矮的哨塔之上,兩名值哨的岱山島千戶所士卒哆哆嗦嗦的擠在一起取暖抗寒,雖然就在哨塔之下不遠處便有幾處木板搭建的大屋,燈火通明,拼酒的聲音隨着直往上竄的海風鑽進耳朵中。這般熱鬧的情形,兩人卻是看都不敢看一眼,更不要說溜下去進去一起熱鬧了。
岱山島位於大衢山羣島往西三十里,地勢成南北走向。與其說是一座島,還不如說是一座矗立在海面的上的狹長山脈。
東坡陡峭,西坡相較平緩的岱山由北向南橫貫全島,若是白日裡在海上行船遠遠望到,多數人會將它當做大魚的脊樑。
自從年前倭寇大肆爲禍沿海,大衢山羣島倭寇盤踞的事情可謂是人所皆知。按理來說朝廷早就應該發兵剿匪,永絕後患了。只是這處海域暗礁密佈,小船通行尚可,船隻稍微一大,若是沒有熟悉此處水道的人帶路,發生觸礁在所難免。一旦觸礁那可就是船毀人亡的下場,誰也沒膽量冒這個險。有人會說大可以找個熟悉此處的水道的漁民帶路,可是倭寇盤踞此地幾十年,這麼多年岱山島漁民都將這裡視作禁地,根本沒人知道水道該怎麼走。
這樣一來,剿匪的事情實在是太過困難,再加上小股匪寇盤踞難成大器,不願多惹麻煩的朝廷水師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根本不做理會,畢竟這一仗勝負難料,損失大了自己可是吃罪不起的。
但是這樣的話,就必須有一道屏障阻擋在大衢山羣島面前,以防賊寇肆意出擊再次襲擾沿海各州府。而岱山島作爲這道屏障再合適不過,此處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東坡就不用設防了,那麼陡峭的地形別說人了,就是拉一隻猴子來攀爬也有可能掉下去摔死,只需在西坡設防即可。相較起東坡來,西坡的地形雖然平緩些,但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險要之地。
這且不算,這裡地形不適合居住,除了數百漁民世世代代再次打漁爲生,根本沒有多少居民,派人馬駐紮也不會太過影響民生。
就這樣,在上次一戰大敗倭寇之後,岱山島千戶所正式宣告成立。名字是個空殼子,在冊軍士只有五百餘人,但就算是這樣,那也足夠了讓想要佔領島嶼的倭寇望而卻步了。
在這裡駐軍的優勢也很是明顯,設在山頂的哨塔憑藉千里眼,完全能夠‘洞’察三十里外大衢山羣島西面的倭寇動向。在白天,只要他們一有行動便會提前預警,這樣就讓他們無所遁形根本無機可趁。而晚上風急‘浪’高,就那幾只小舢板根本走不了遠路,一個大‘浪’就能連船帶人一下子拍進海水中。
若想成事,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白天的時候從大衢山羣島東面出發,繞道避過岱山島,可是這一繞遠,很有可能還得晚上行船,這麼一來又回到了上一個難題。
第二條路倒也簡單,除非倭寇有能力蠻橫的攻下岱山島,以此爲跳板再繼續前進。可是憑藉着險要的地勢,五百岱山所將士足以讓倭寇望而卻步了。這兩條法子都行不通,便徹底斷絕了倭寇的生路,多多熬上一段日子,活活餓死他們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現在到了晚上,山頂的值哨的人馬早已撤離,只剩下了西坡半山腰的五座哨塔還亮着燈火戒備。不過值哨的士卒這段日子也算是徹底‘摸’清了規律,這大晚上的只有些小船的倭寇根本就不敢離開大衢山羣島。現在之所以堅守崗位,也只是千戶大人膽子太小而已。這孫子可是下了嚴令,若是被他發現西坡的五座哨塔晚間無人值守,唯一的結果就是軍棍一百!這麼重的懲罰,誰也不敢打馬虎眼,只能乖乖聽命,任憑風吹雨打了。
就在值守將士在刺骨的海風中瑟瑟發抖之時,一個時辰之前離開大衢山羣島的五艘紅‘毛’鬼商船滿載倭寇悄悄地靠近了岱山島。
五艘船一眼瞧上去,給人的感覺無論哪點也比不上朝廷水師的大福船。但是裡面卻是另有乾坤,底倉之內容量頗大,隨便一艘船都能搭載三百多人,在載員人數上,是朝廷水師大福船的整整三倍!
五艘船一起出動,直接便載着一千多倭寇就着夜‘色’劈風斬‘浪’‘逼’近了岱山島,而不知道倭寇中有了大船的岱山島千戶所衆將士多數還在睡夢之中,誰也沒想到危險已經臨近。
暈暈忽忽的走出船艙,被海風這麼一吹,鄭山川這才清醒不少。這些年一直都在陸地上活動,一上了船自己這身子就受不了了,尤其是晚上風急‘浪’高,船隻更是搖晃的不行,差點沒把自己的膽汁突出來。
“傳令下去,‘交’戰之前誰也不許大聲喧譁,就算是失足落水也不能求救,誰要是壞了本教大事,老夫拔了他的皮!”剛一好受些,鄭山川就急忙吩咐道,這些倭寇可都是無組織無紀律的飯桶,若是不來點狠的,極有可能被他的行爲壞掉這次的大事!
安盛和尚和浮雲老道一直緊緊跟在鄭山川身後聽候吩咐,這時一聽他的命令,急忙躬身應是,親自跑到艙‘門’前傳令,氣勢洶洶的將這條命令重複一遍又一遍。
衆倭寇雖然確實像鄭山川想的那樣無組織無紀律,但是各個都是眼睛雪亮,這陣勢不用問也是大行動,若是真的因爲自己的差錯壞了大事,這扒皮的話還真不是嚇唬人用的。
不用多說,很多人用實際行動表明自己明白了這條命令,不少平日裡嗓‘門’大能咧咧的倭寇自動從衣服下撕下一塊布堵在嘴裡,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惹了大禍。
將大船之上的幾艘登陸小船放了下去,一個個倭寇動作嫺熟的握着繩索滑落到上面,而鄭山川帶來的無爲教高手們一番表現卻只能用差強人意來形容,一個個笨拙的要命,竟然還有兩個笨蛋失足掉落水中。
好在安盛和尚心思謹慎,早就料到這些‘門’外漢有可能出差錯,一早便讓幾名腰際繩索,水‘性’不俗的倭寇侯在水中,不然就這麼一失足,可就真成了千古恨。
月‘色’漆黑,再加上哨塔上值守士卒根本就沒有盡到職責,根本沒有發現山腳之下有倭寇在登陸。只見一隻只小船在‘波’瀾起伏的海水之中來回穿梭,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到了岸上,一場大戰計較展開。
結果不言而喻,在岸上歇了口氣的人馬就開始腳步輕輕的登山偷襲,在木屋中熟睡的將士一個個睡夢中便一命歸西,死得可謂願望。偶爾有那麼一兩個沒有被一刀斃命而是吃疼驚醒士卒發出驚叫,也被呼呼海風所掩蓋,十步之外都不一定能聽得到。
值哨士卒不頂事,倒是島上漁民家飼養的家犬管用,就在大隊人馬登山不久便發出狂吠示警。
岱山島地勢也算奇特,沙灘只有那麼一小溜,一次漲‘潮’就能全部淹沒,按道理說這樣的地方是沒辦法住人的。可是偏偏西坡的半山腰就像是被一把神器切削過一般,留出了一道寬達近百步的地方,平平整整比起官府修築的官道都要平坦。
往上,則是山林密佈,人躲在裡面別人休想找得到。往下,卻是山石嶙峋,除了幾條山間小道別無他路,其高度更是讓‘潮’水望山興嘆,沒有半點奈何。這且不算,就在這半山腰上多地方還能種植一些蔬菜糧食,島上數百人這些年都是自給自足,生活在此和世外桃源一般。
雖然多年來倭寇盤踞不遠處的大衢山羣島帶來很大的威脅,但是隻要警醒一些,一旦他們前來打劫,帶着家人往山頂一跑便算是安全了。那上面地勢複雜,數目更是茂盛
可是自從島上有了駐軍,這些漁民的生活可是大受影響。雖然他們軍紀看上還算嚴明,可誰也不能斷定其中就沒有那種喪心病狂之人,男人們每晚睡覺都要加幾個小心,生怕大半夜家中闖進幾個不速之客來。
這時一聽狗叫,睡覺也得睜半隻眼睛的男人們二話不說就爬了起來,抓起放在‘牀’邊的魚叉小心翼翼的開‘門’出去查看,而‘女’人和孩子們則是瑟瑟發抖的躲在‘牀’上,眼神中滿是驚恐之‘色’。
平靜的院子裡連個鬼影也沒有,可是自家的狗卻狂吠不止,兩條前‘腿’搭在柴‘門’上就是不下來。
剛剛鬆了口氣的男主人一驚,這情形只有往年倭寇偷偷登島的時候纔會出現!
也不多說,男人轉身跑回屋中,一邊招呼着家人,一邊搬開牆角的大木櫃,一個兩次見方的‘洞’‘穴’赫然出現在那裡,這一幕,在各家各戶紛紛上演着。
這一戰,鄭山川的能力終於顯現了出來,因爲事前安排縝密,知道最後千戶大人和他‘侍’衛們才發現有敵人入侵,可是這時候已經無力迴天,十幾個人掙扎一番,最終還是落了個戰死的下場。
“護法,島上漁民不見了!”浮雲老道氣喘噓噓的跑到正在指揮人清查官軍屍體的鄭山川跟前說道。
鄭山川眉頭一皺,“不見了?”“是啊,屬下在幾乎人家的屋子裡都找到了‘洞’‘穴’,派人進去一看,直通山上!”浮雲老道有些氣憤道,若不是這次護法帶來的人跟隨,自己還不知道這些漁民家中都有逃生的地道,怪不得以前每次前來搶糧
連個人影都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