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自己來時的那道土堆和碎石堆積而成的小山頭上,扶聖焰仔仔細細地琢磨,他的法力是師傅親自傳授的,即便之前不如師兄弟們歷練的年限久,可再怎麼也不至於飛行了三天就原形畢現啊?
這事還是有些蹊蹺。
恍惚中,半空之時他在西邊地平線上看到了一抹紅暈,起初他並不介意,以爲那是夕陽落山染上的餘暉,是一段鮮豔的霞光而已!
可這個時候再想,那個時刻夕陽已經落山很久了,似乎西天的天邊早已是一片清輝的沉幕,晚霞已隱沒多時了。
那道突然出現的,點亮了天際的霞光實在不同尋常的很!
只是,扶聖焰因爲急於趕路,所以忽略了。那樣血色的紅豔,彷彿天被塗抹了一層淡薄的鮮血,又被深沉的暮色浸染了,發射出半通明的血色的浪漫紅暈。
西邊有詭異!
扶聖焰突然來了靈感,他猛地站起身,朝着夜幕中的西天看了看,黑沉沉的,什麼也看不清,只有樹影曈曈,星月的青光點點落下,周圍的林子裡響起了野狼的嚎叫。
很悠長而沉悶的狼嚎聲!
扶聖焰拔出腰間的一把短劍,眼前立刻閃過一道金光,那不是一般的劍,它是師傅特賜給扶聖焰的帶有擒魔咒符的利器。
扶聖焰尋不到妖孽的蹤跡,但他決定往西邊走,他相信自己的直覺,西邊一定有一處地方是被妖孽盤踞的,是妖孽們的根脈所在。
打蛇要打七寸,擒妖要破妖脈。
這是歷代扶陽山的法師們都明白的道理,妖脈不除,它們便代代滋生,永無寧日。
鄰近天亮的時候,扶聖焰到了一個山村裡。
他準備找戶人家,再灌些水,討些乾糧來。扶陽山出來的人都有特質的一面銀牌作爲身份符號,拿出銀牌,便可天下通吃。上至皇帝下至乞丐,沒有人會拒絕。
所以,重陽師傅告誡弟子們說,扶陽山是被天下人供養的,雖然千年來他們爲人間太平立下了汗馬功勞,但絕不能忘乎所以,居功自傲!
扶聖焰可不敢居功自傲,在一年以前,他連山門都沒出過,哪有什麼功勞啊!要說功勞,那都是師傅的,跟他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他小心翼翼地敲了一戶農家的院門,“啪啪”地破柴門發出的聲音極是難聽,敲了半晌,院子裡安安靜靜的,沒人出來。
扶聖焰在門口站了一會,往左右看了看,對面十幾步遠還有一戶人家,那戶人家大約富裕些,門是硃紅色油漆的木門,上面還有兩道雕着虎頭形狀的鐵環。
扶聖焰趕緊踱到對面去,抓起門上的鐵環剛要拍打,忽然身後有人說話,是女子的聲音。
“這麼一大早的,怎麼來了生人?”
扶聖焰匆忙回頭,這時候天光漸曉,依稀的晨光裡對面站着的是一位十七八歲的女子,她盯着他,毫不避人,水彤彤的眼眸中流傳出瀲灩的波瀾。讓人一眼望進去,就容易溺在其中。
她的聲音十分動聽,彷彿清晨樹上的黃鸝,清脆中透着婉轉,婉轉中流露動人的情韻。
她着一身翠紗似的衣裙,見扶聖焰傻呆呆地瞪着她看,不禁吃吃笑出聲。
“你這人好奇怪,是路過的還是投親的?怎的到我家門口卻不進去?”
姑娘說着,伸手推開了大門,門竟然沒上鎖,院子裡很整齊,不像是村野人家,有畫廊和迴廊。四合院的佈局,正廳前還設有垂花廳,若是站在外面看此處村莊坑窪不平的灰土街道,根本不會想到,這樣的一棟門內竟有如此別有洞天的光景。
看扶聖焰仍然站在門口不動,姑娘回頭叫道:“你怎的不進來了?”
扶聖焰趕緊踏進門檻,感覺自己的臉在姑娘的目光中略微發燙,他訥訥地說道:“如此,就叨擾姑娘了!不知姑娘怎麼稱呼?”
那姑娘又扭頭看他,嫣然笑道,“你怎麼和人說話倒像個姑娘一樣。父母從小叫我阿蠻,你也可以這樣叫!”
“啊,阿蠻姑娘——”扶聖焰趕緊藉口,“我是路過的行者,因腹中飢渴,路過這裡討杯水喝!”
“哦,這樣啊!”阿蠻聽扶聖焰說只是過路的客人,討水喝,明亮如秋水的眼眸驟然暗淡了下去。
扶聖焰雖然不明所以,可卻也不敢多問。
進了垂花廳,來到正堂坐下。好半天之後,阿蠻纔出來,隨行出來的還有一位丫鬟,端出來一壺剛泡好的茉莉花茶。
茶蓋打開,沁香撲鼻,扶聖焰不由得吸了吸鼻子。
又坐了半天,喝了兩杯茶,扶聖焰並不見家中阿蠻的父母出來,有些好奇地問身旁站着的丫鬟。
“你家的老爺夫人怎麼不見?”
誰知,一句話卻惹得那丫鬟橫眉怒目,端起茶壺就走。一邊還回過頭,惡狠狠地說:“過路的,喝了茶水我不收你的錢,趕緊出去算你識相!”
扶聖焰嚥了口唾沫,不知道哪裡得罪了人家,他本來還想着往水葫蘆裡灌些清水,可被主人家的丫鬟這麼一訓斥,他連話也不敢說了。
等到丫鬟把茶壺端走,客廳裡就沒了人,冷冰冰的空氣裡浮動着茶香,扶聖焰覺得坐着沒意思,本想再見阿蠻一面,跟她道謝,可左等右等也不見阿蠻小姐出來。
其他人更是一個也看不見。
扶聖焰雖然滿腹疑惑,也不再多留,想着大約這家人有些古怪的脾氣,小姐那麼熱情好客的,可丫鬟卻如凶神惡煞似的,除了主僕二人,偌大的院子連個人影子也看不見。
更古怪的是,這麼偏僻的一處山村,卻存有這樣一座建築考究、頗有古韻的大院子,也一有些不尋常。
扶聖焰一個人心裡嘀嘀咕咕的,剛剛準備出門,忽然冷不丁地從門內側晃出一個人影,細一看竟是那個丫鬟。
待扶聖焰前腳一走,丫鬟後腳就把那對厚重的木門“哐當”一聲關上了,連一句話也沒跟他多說。
扶聖焰的後腳跟被門板撞了一下,他往前趔趄一步,心裡惱恨,這家的丫鬟太不懂事了。唉,真是可惜了阿蠻那樣的姑娘,怎地竟用這樣野蠻無趣的丫頭伺候?
他決定還是到對面的那戶柴門裡灌水,否則他這樣漫無目的的尋找,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再碰上村戶人家呢?
這次,他索性推門而入,柴門裡面沒有什麼頂門棍,他進到裡面轉了一圈,發現這戶人家裡空蕩蕩的,鍋竈都是冷的,根本就沒有人住!
原來是空戶!
再轉悠了幾處人家,竟都是空蕩蕩的,連一個人也沒有。
所有的門都沒有上鎖,院子裡空寂無聲,屋內冷冰死寂,隨手抹了一把桌面,很厚的灰土,這處村莊除了村口的阿蠻家,原來一個人也沒有了!
扶聖焰更是覺得奇怪的很,他獨自在一個院子的水井裡打了一桶水上來,並撒了些化毒粉,萬事小心爲妙,這個地方真是詭異非常。
本想再進阿蠻家查看,可看見緊閉的大門,扶聖焰還是卻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