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難題

“這個徵收條例最好能不用就不用, 雖說戰時免不了要徵收些民間物資,但是補償標準要統一足額,否則與搶劫無異, 長此以往, 只怕會失了民心。”

“這個是我們初起步時定下的, 你應該知道我當初起事時依靠的都是些什麼人, 能定下這樣的條例已經算是一種進步了。不過你說的對, 我們發展得太快,如今確實不適用了。正好這兩天開常委會,我會將這個事在會上提一提, 把那些已經不適用的臨時規章給廢除了。”

程星月緩了緩氣,道:“這樣就好。你不知道我瞭解到自己不是這條例的唯一受害人時心裡多害怕這是按照你的意思定下來的規矩, 我所認識的郎耀可不是這樣的人。”

郎耀笑着摸了摸她的頭:“我們分開的時間有些久了, 你擔心我有所改變也是正常的。其實我也很擔心你會不會已經變了, 但是我現在知道了,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星月。”

程星月微紅着臉, 仰頭看他:郎耀的眼神裡有微微的光,映着那一抹喜愛和寵溺是那般晶瑩美好,竟讓她捨不得把眼挪開。

“比起你身邊的那位郎一,我是不是老了很多?”突地,郎耀問道。

程星月一時被他問得發愣, 回過神來才明白他的意思, 急急道:“他不是你想得那樣。我和栢秋榮在德雅星停留尋找來此的機遇時碰到他的, 栢秋榮非要, 呃, 帶他走,便跟着我們了。”郎一原本是男妓的身份, 程星月一想到郎耀要是知道了自己那些基因複製體被那般褻玩會有什麼樣的感受,便不想把郎一原本的身份告訴他了。

“看得出來,他很喜歡你。”郎耀細細看她的神情,撫了撫她的臉,繼續道:“但是我也知道你心裡並沒有他。你留他在身邊,只是因爲他長得很像我,是嗎?”

程星月很想說她根本就不想留郎一在身邊,只是現在攆也攆不走,沒辦法只好收留他。但是若細問自己的心:留郎一在身邊,可以時時看到享受到他的關愛,難道真的不是對郎耀的一種移情嗎?

“你是怎麼看出來他和你很像的?他現在應該跟你不是很像了吧。”程星月不再糾結,而是好奇如今肥嘟嘟的郎一怎麼會讓郎耀看出兩人的相像。

郎耀笑了:“其實我年輕的時候,也胖過一段時間。所以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以爲看到了一個年輕的自己。”他沒有說出口的是,郎一在見到他時對他的細節非常關注刻意模仿,卻明顯地表現出對他的敵意。

程星月開始腦補郎耀肥嘟嘟的樣子,自己樂出了聲。郎耀微笑望着她,眼神卻透過她看到了自己的過去:“那時我剛從垃圾星出來,第一次見到這麼豐盛的食物,不小心就把自己給喂肥了。”

“可是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已經算是個相當有型的帥哥了。”程星月說的是她當初與何仁在太空流浪的時候,因爲沒錢,不得不與星盜們做交易。其中一位客戶就是郎耀。

“沒想到你那麼早就關注我了。”聊起往日的交情,郎耀的語氣輕鬆許多,“第一次見你你也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沒想到星盜裡面還能遇到你這樣年輕的小姑娘,不過你那時可真夠冷漠的。”也很值錢。郎耀在心裡默默補充。

程星月笑了笑,當時與這些殺人不眨眼的星盜做交易,她每次都很緊張,只能用冷漠來掩飾不安。冷漠雖然讓人不好親近,不過這種態度也避免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更何況,她沒必要去跟這些星盜親近,只要保證能完成交易口碑就夠了。

“你倒是熱情,可是每次都要我給你打折。”程星月白了他一眼。兩人一起笑起來。

郎耀忍不住又將這心心念唸的姑娘抱在懷裡,這些年,他常常想起她,更懷念當初共處的時光。

程星月靠在他懷裡,兩人默默地依偎着,雖不說話,卻覺得十分的安心平和,有些眷戀。

“我已經跟徐華說過,讓他對你這邊留心一點。如果你遇到什麼麻煩事,讓你手下直接去找他就行,他會幫你處理的。”

“我不能直接來找你麼?”問完這話,程星月便有些後悔。以郎耀如今的忙碌程度,恐怕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撥給她,倒顯得她矯情。

“當然可以。這樣,你每天來陪我吃早飯如何?”

程星月想了一想,點頭:“那我就不客氣了!”說到了正事,程星月便將心中的疑問一併問出來:“我聽說你這邊飛船缺口很大,所以今早纔會發生徵收飛船的事。情況真的很嚴重嗎?若是需要,我便尋一處合適的居所,將飛船騰出來給你,只是要等我將那些研發設備搬下來才行。”

“哪裡就缺你這一兩艘飛船了!”郎耀笑着拒絕道:“目前的情況是我們的飛船產能不足,質量也沒有聯盟軍那邊的高,導致生產趕不上消耗。雖如此,你這兩艘飛船全給了我也解決不了這個難題,還是罷了。不過你說得也對,你總不能老待在飛船上,是該找一處合適的地方定居下來。其實我今天來也正是爲了這事。”

原來郎耀在得知程星月即將來新希望星時便已經打算好要籌建基因編輯研究院了,地方都是現成的,也置備了一些常用的辦公設備,甚至連建設運營經費都預留了,只等着她來了以後正式開建了。

程星月還能說什麼呢,她實實在在地被感動到了,立刻一口應承下來,開始在心中籌劃着先去看場地,然後把飛船上的設備搬運到新的研究院去。

“我很擔心呀星月,只怕你忙起來咱倆見面的時間就更少了吧。”郎耀看她一臉的興致勃勃,恨不得立刻去研究院的場地看看,忍不住調侃她道。

“至少每天早上都能見到呀。”程星月脫口而出。說完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擡頭去看郎耀,發現他正笑眯眯地看着她,像偷吃了魚的貓一樣,心中有些惱,白了他一眼。

“我該回去了。”郎耀見她難爲情,也不再逗她了:“明早見。”

郎耀離開之後程星月又送走了長孫俊他們,纔有時間閒下來考慮郎耀說的籌建基因編輯研究院的事。她原本確實想要在新希望星上尋一處房子住下來繼續研究,也想過要問問郎耀或何仁有沒有合適的地方,但是沒想到郎耀早就幫她安排好了。這般殷勤又貼心,讓程星月覺得窩心極了。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該怎麼樣幫助郎耀呢?

想起郎耀提起的如今聯合會軍方戰鬥飛船緊缺的難處,程星月也皺起了眉。這生產飛船是個系統工程,且也不是她所長,還真是幫不上忙。說起來她所擅長的似乎在戰場上都幫不上忙,反倒是長孫家的優勢正是目前郎耀所需。想到這裡,程星月不禁有些黯然。長孫俊在晚飯席上醉後暗示的那些話又浮上心頭“早晚咱們也是一家人,程教授不必客氣……”

心煩地甩甩頭,程星月一會兒想着籌建基因編輯研究院要從哪些方面入手,有哪些注意事項;一會兒郎耀目前的困境又浮上心頭,想着自己能從哪些方面給予幫助;一會兒又糾結於若是最終郎耀選擇了長孫星香,自己該如何帶着何仁離開。心緒繁雜,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又回到了當初“家園”星球被毀的那一刻。她和何仁駕駛飛船逃離時進入了一片詭異的星雲,依靠着星雲中那種奇怪的生物,不但沒有被抓住,反而還倒過來救了克萊德家族的那些人。

當初要是不救那些人就好了,後面給自己添了多少麻煩呀!程星月迷迷糊糊地想着,突然間,電光閃現,她一下子睜開眼睛:那些生物!那些能腐蝕飛船的生物!

程星月一骨碌爬了起來,將這個夢給自己帶來的靈感匆匆記錄下來。那種神奇的能在太空中存活的生物,且是以製造飛船的某種金屬爲食的,若是能培養出合適的品種,是否就成了太空中的生化武器?程星月越想越興奮,竟沒了睡意。然而她手上到底沒有那種生物的樣本,再怎麼構思巧妙,也不過是空想。很快,程星月便從那種狂熱的興奮中恢復了理智,苦笑一聲回到牀上繼續睡。

然而到底不肯放棄這個想法,第二天早餐時,程星月便跟郎耀提起了自己的這個設想。

“不行!那東西太危險了,且那處地方又在聯盟軍星域,若是被發現怎麼辦?我不同意你去。”沒想到郎耀想也沒想就拒絕了她的要求,並且道:“再說昨晚我們說得好好的,新希望星的基因編輯研究院還等着你來建設呢,你這會兒要是爲了採集樣本出了事,我上哪兒去找人代替你?”

程星月一想也是,便暫時放下這個念頭,笑道:“行吧,那我先把研究院理清楚了再說。”

郎耀這才舒一口氣,又道:“我已經跟徐華說過,你有什麼事可以直接跟他聯繫,他會協助你搞定基因編輯研究院籌建過程中出現的問題。你放心,不會再出現物資徵收這種事了。”

“我知道。若是真有什麼問題,我這不是每天能見到你麼,到時候我可不會跟你客氣的。只怕你到時候嫌我煩,看見我就吃不下早餐了。”

“那絕對不會。”郎耀一邊把程星月愛吃的放到她面前,一邊微微笑道:“你沒聽說過有個詞叫‘秀色可餐’嗎?”

程星月便“噗嗤”一聲笑出來,白了他一眼,兩人樂呵呵地用完早餐開始了一天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