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措溪從來都沒有想過事情會來的這麼快,鋪天蓋地的真相席捲她的腦海,本以爲全部真相都已經揭曉,誰曾想,那樣一個女子,會在臨死之後編了這樣一個彌天大謊。

措溪到最後心中只是默默唸着,你爲什麼要騙我……你既然告訴了我蕭雨的住址,就應該知道我早晚都會知道的……可是爲什麼還要騙我。

措溪想着,回憶裡,那個女子,靜靜靠在樹旁邊,半酣着眼睛,累倦睏乏的眼睛,攥緊她的手,語氣梗塞,我愛你……美兒。

“可我不是你的女兒……”憶及此處,劉措溪喃喃自語。

“鎮定點兒,措溪!”阮惜常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聲音渾厚有力,富有清洌的磁性,如同一盆水,頃刻間澆了措溪個透心涼。

劉措溪肩膀傳來陣陣鑽心的疼痛,她看向阮惜常,手指附在他按在自己肩膀的手上,手指冰涼如水:“我沒事兒,真的沒事兒,”措溪轉過頭,清寂的眸子靜靜投射在蕭落秋的身上,一雙璀璨的眸本來泛着盈盈的光,卻頃刻間濺起絲絲波瀾,“媽……允許我叫你一聲‘媽’……您……知道劉茵茵現在在那裡嗎?”

蕭落秋眉宇間閃過幾縷疑惑:“C市……上兩個個月前好像還來過……”落秋抿了抿脣,擡眸慢慢閉了閉眼,“她現在不應該還在C市嗎?”

劉措溪心中大怮。

她已經死了啊……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劉措溪,你應該清楚認識到這一點啊……什麼怨氣,什麼恨,你還恨嗎……劉措溪,你真是個傻子。

劉措溪張了張嘴,卻什麼話也講不出來了。

“伯母……”阮惜常看了看措溪,慢慢出口,“她……兩天前……癌症去世了。”

那一瞬,劉措溪特意觀察了一下蕭落秋的眼神,那是一種極致的深邃,烏黑的瞳孔如同破了一個洞,無數複雜紛繁而落,展露出來極端的情緒。慢慢的,蕭落秋四周的眼眶也微微紅腫了起來,但她終究還是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我還記得我們小時候,她明明像是個妹妹,卻一直就像姐姐一樣保護着我……她有時候被人指着鼻子講我和她一點兒也不像,可是哪裡是不像,她是漂亮的,同樣漂亮的,在我眼裡……她喜歡挽着發,不喜披頭散髮,她曾經笑着和我說‘如果有一天我可以跟你一樣漂亮我就真的很幸福了’,”蕭落秋低聲講着,“她很要強,凡是都要爭個第一,但是她的確很善良,很善良……”

劉措溪站起身,慢慢踱步到窗前,掀開簾子,慢慢看着窗外的一切,這是南京,這個房子在莫愁湖旁邊,正好是盛夏,可以看見窗外無限好風光。沒人注意到措溪的手指在微微顫抖,她背過身子只是想掩飾自己即將控制不住的情緒。

“其實……大家都知道,茵茵曾經改過名,將‘蕭茵茵’改爲‘劉茵茵’……”劉措溪猛地轉過身,手指死死抓着窗戶,“對不對?媽……”

蕭落秋慢慢點點頭。

“這幾年你都去了哪裡?”劉措溪轉變話語,語氣悽婉,“你一直都在南京嗎?”

蕭落秋慢慢站了起來,走到劉措溪的身邊,伸出手慢慢攬住了劉措溪顫抖的身體,措溪全身冰涼,蕭落秋被她身體的溫度嚇了一跳,隨後又慢慢苦笑起來:“這分明就是仲秋的體質,無論什麼時候,手都是那麼的冰涼,身體也那麼的冰涼。”

劉措溪聞言慢慢垂下了眸,手指慢慢試着攥緊蕭落秋的手指,戰慄了好一會兒:“這麼多年?你可曾想過我,又可曾想過來看我?你可知養我的人是誰?”

蕭落秋眼簾微溼:“對不起……”

劉措溪無奈嘆了一口氣,心口滯痛鑽心,慢慢移開眼睛,堵塞在心口上的氣息似乎被卡住,聲音斷落不成句:“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放不……下爸,我一……直躲避着所有……人,躲避着……劉茵茵,她是我媽,我現在也無……法擺脫,儘管她沒有生我……但是卻養了我……你能像一個母親那樣……”

措溪話音未落,蕭落秋便緊緊摟着劉措溪的身體,她緊閉的眼簾下慢慢流出淚水:“措溪……我是你的母親……”

劉措溪鬼使神差點點頭。

這個懷抱,這麼溫暖愛憐,處處洋溢着母愛的懷抱,多少年都不曾品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