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3364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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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忠見無涯子要去王妃靈前拜祭,便起身要帶着他過去。
外面有人進來回道,王爺在風存閣傳範忠進去說話。
範忠便對無涯子道:“小的不能帶大人過去了。”便叫了自己的一個心腹管事過來,要他領着無涯子去內院元暉樓拜祭。
無涯子點點頭,對範忠道:“你先過去,替我對王爺說一聲,我拜祭完王妃,就去風存閣找王爺說話。”
範忠忙躬身應道“是”。
無涯子便跟着那人出去了。
範忠在屋裡想了想,就拿了脈案和則哥兒讓人加急送來的信,一起袖在袖子裡,急急地進內院去了。
到了風存閣,範忠見四房的下人們都惶恐不安地站在院子裡,羣龍無首的樣子,就皺了皺眉頭,道:“你們這是做什麼?——秦媽媽在哪裡?”
有個婆子便過來福了一福,小聲道:“回大總管的話,秦媽媽剛纔受了傷,讓人擡回屋裡去了。”
範忠這纔想起來,剛纔有人過來說要找大夫瞧外傷,他忙着應付無涯子,就隨便指了個人帶去請大夫去了。便隨口問道:“是如何受的傷?”
風存閣的婆子丫鬟都低頭不敢說話。
範忠有些意外,便叫了自己熟悉的一個婆子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婆子支吾了半天,才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秦媽媽、阿藍還有王爺和張姨娘都在二樓說話,我們這些人在樓下,並沒有親見。大總管問問阿藍,應該更清楚。”
聽見張姨娘也扯了進來,範忠覺得有些不妥,就忙忙地先去了秦媽**屋裡。
卻見只有阿藍一個人在一旁擰了毛巾,給秦媽媽臉上擦汗。
見範大總管進來,阿藍趕緊過來屈膝行了禮,問道:“範大總管有何吩咐?”
範忠就低聲問道:“大夫瞧過了嗎?秦媽媽怎麼樣了?到底出了什麼事?”
阿藍看了秦媽媽一眼,見秦媽媽面目煞白,毫無生氣的躺在那裡,不由悲從中來,就抹了把眼淚,將剛纔在風存閣二樓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跟範忠說了。
範忠聽了,也是沉默不語,轉身就走了。
回到風存閣的正屋,範忠叫了兩個婆子在大門口守着,不要隨便放人進來,特別是大房的庶女繪絹。若是她過來,一定要攔着。
那兩個婆子領了命,就在門口守着。
範忠上到頂樓,見王爺坐在落地大窗前的軟榻上,一動不動地看着窗外的大海,便低聲道:“範忠給王爺請安。”
範朝暉聽見範忠的聲音,有些恍惚,道:“這屋子怎麼這麼冷?四房的銀霜炭不夠用,你也不記得多給她們一些。安……王妃怕冷,不能凍着……”
範忠低頭躬身聽着,一言不發。
範朝暉等了半天,見範忠不說話,也慢慢清醒過來,就從軟榻上站起來,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逐漸黑沉下來的暮靄,問道:“我讓你好好看着王妃,你倒是怎麼看的?”
範忠更不敢搭話,頭壓得更低了。
範朝暉回頭瞥了他一眼,輕哼一聲道:“說吧,到底怎麼回事?——王妃怎麼會‘無緣無故’,就沒了?”
範忠就將先前給無涯子看的脈案也拿了出來,雙手捧着呈給王爺,又道:“王爺請看,這是王妃的脈案。剛纔無涯子大師也看過了。”
範朝暉狐疑地接過脈案,一目十行地看了過去。一看到“心脈舊創復發”的字眼,範朝暉就覺得頭有些發暈。
他想到那日夷人圍城的時候,他帶了大軍堪堪趕到,卻看見的是安兒胸口插着弩箭,倒在血泊中的身影。當日的情形讓他至今想起來就心膽俱裂,如今不由更是痛徹心肺:我做了這麼多事,可爲什麼,還是救不了你?
手裡的脈案,就一張張地從範朝暉手裡散開,飛落到地上。
範忠趕緊彎腰將脈案一張張拾起來,仔細整理好,塞回袖袋裡,才又掏出一封信,雙手呈給王爺,道:“王爺,世子來信了,問王爺他可不可以下山拜祭他的孃親?”
範朝暉聞言皺着眉頭問道:“他是怎麼知道的?”又很不虞地問道:“王妃去了這麼些天,你們怎麼如今纔給我傳信?”
還未等範忠答話,範朝暉自己已是明白過來:定是自己的幕僚們,爲了前方的戰事不受打擾,故意混着不傳訊。就有些怒不可遏:這些人的手也伸得太長了,這種大事都要替他做主他拼死拼活地在外征戰,就是要養着一羣祖宗來管着自己?
範忠見王爺臉色陰晴不定,就先小心翼翼地答道:“王妃去了沒兩日,周媽媽就回朝陽山了。世子想是從周媽媽那裡得知的消息。”
“周媽媽爲何走了?”範朝暉問道。
範忠也是早有準備,就不慌不忙地答道:“周媽媽說,則少爺已是不在府裡。如今王妃又去了,她的事兒都做完了,不想留在王府裡吃閒飯。又說好幾年沒有回過朝陽山,惦記朝陽山上的師父,要回去看看。”
這些話,倒是合了周芳荃的性子。範朝暉的疑慮略減,就伸手接過信看起來。
則哥兒寫了厚厚的十幾頁信紙,先是着力安慰了範朝暉一通,讓他要保重身體,不要哀慼過盛。如今府裡府外,都不能沒有他。接着極力要求親自回來給孃親送終守靈,又着力表達了自己“子欲養而親不在”的哀思,言辭切切,一片孺慕之心躍然紙上。
範朝暉讀了信,又是欣慰,又是驕傲,又是心酸,又爲則哥兒的一片赤誠孝心打動,沉吟了許久,便將則哥兒的信折了,仔細放回自己的袖袋裡,對範忠道:“那就叫他回來吧。”
範忠領命,又問道:“王爺可用過晚飯?”
範朝暉往屋門口走過去,聽範忠問起來,便道:“我不餓。我要去看看王妃的棺槨。”
兩人正說着話,就聽見樓下傳來喧譁的聲音。
範忠知道定是大房的人過來了,便忙跟過來,道:“小的給王爺帶路。”就搶上前去,走到王爺前面,慢騰騰地往風存閣樓下去了。
兩人走到風存閣二樓的時候,就清清楚楚地聽見了樓下人的說話聲。
範忠就知道,果然是張姨娘所出的庶女繪絹過來了。
就聽她大聲斥責兩個守門的婆子道:“我要見我爹爹,卻關你們這些奴婢何事?——哪有主子要見主子,卻有奴才擋在裡頭的道理?難道你們四房向來就是這樣沒上沒下,尊卑不分?”
那兩個婆子便連聲說“不敢”,又說是範大總管吩咐的,大總管上樓見王爺去了,想是有什麼要事。等大總管回完事,下來了,自然就能讓三小姐上樓去。
繪絹就冷笑一聲道:“四房的氣焰,以前聽我姨娘說起來,我還不信。如今我可真是親眼見了。你們可真了不得不僅奴才可以攔着主子,奴才還可以跑到主子前面去也難怪,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你們主子的手伸得太長,都伸到我們大房去了,才被天收了去。——小心你們有一天也被收了”
又不屑道:“那範忠不過是四房的一條狗,我爹爹遲早會認清他的面目,將他換下來的。到時候你們這些奴才,可別怨自己跟錯了人”
範忠在樓上聽了這話,便忙躬着腰,退到王爺身後去了。
範朝暉在樓上立着不動,面無表情地聽着繪絹在樓下說話。
繪絹說了半日,見那兩個婆子還是不放她進去,不由又放軟了聲調,道:“求兩位媽媽讓我進去見一見我爹爹吧。我有急事,若是晚了,我姨娘就等不及了”
聽了這話,範朝暉才緩步下樓,從風存閣正屋的陰影裡,一步步走到了大門口。
繪絹冷不防見一個人從屋裡出來,不由尖叫了一聲。等看清是她爹,就又換了笑臉,趕忙上前福了一福,親親熱熱地道:“爹,你可下來了。繪絹好久沒有見爹了,有好多話要同爹說呢”
範朝暉看了看繪絹,發現自己好象有許多年沒有見過這個女兒了。她站在自己面前,就跟個陌生人一樣。
怎麼一眨眼,這些女兒都長大了。又一眨眼,就都站到她們的母親那邊去了。
自己本來有家有室,有兒有女,可是如今看來,自己跟那些無家可歸,無兒無女的窮漢,也沒有兩樣。——自己身邊的每一個人,似乎最後都選擇了別人。
繪絹卻只見爹爹看着自己不說話,心裡就有些忐忑。
今日是姨娘哭着回了院子,苦求她過來幫姨娘說情。還說要是晚了,姨娘就活不成了。又說如今王爺最疼的就是繪絹這個女兒,且剛纔爲了繪絹,王爺對四夫人的兩個心腹下人都親自責罰了她們。又對繪絹保證,只要她過來求一求,王爺一定會看在繪絹份上,放姨娘一馬。
繪絹見姨娘哭成那樣,也很難過。雖然她素來畏懼這個爹爹,不敢跟他親近,可若是這次姨娘有個三長兩短,她自己也不會討得好去。便趕緊過來風存閣,要見一見爹爹,替姨娘求一求情。
繪絹不由得又怪上了守門的這兩個婆子,要不是一味地阻攔她,將她惹火了,她怎麼會口不擇言,將一些姨娘私下裡對她說得話,也都說了出來?又不曉得剛纔她說得那些話,爹爹有沒有聽見。
想到此,繪絹就有些心虛,便低着頭,不敢再看爹爹一眼。
範朝暉忍了又忍,道:“我還有事,你先回去吧。”見繪絹還要說話,範朝暉便擡手止住她,繼續道:“你回去跟你姨娘說,別再上竄下跳找人來說情。我決定了的事,這次絕對不會再更改。”說着,便拂袖而去。
繪絹在後面看着爹爹大步前行的背影,想了又想,到底不敢跟過去,只好又匆匆地回了自己和姨娘的院子,安慰姨娘去了。
範朝暉這邊到了元暉樓的正廳,便沉默地站在大廳門外,看着樓門外搭起的白色靈棚,內心裡激烈掙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