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妖氣

是太平猴魁吧?兔子的血腥味刺進鼻子,這場景宛如一場噩夢。

我想喊,可是喊不出聲,脣齒說不出的麻木,嗓子眼兒也直顫,倒是勉強吞了下口水,一片寂靜裡,能清楚的聽見喉間“格”的一聲。

那個人臉樣的皮嘴部左右翹起,做出讓人毛骨悚然的一個笑臉。

我想回家……這麼濃的血腥氣,難道龍井他們聞不到嗎?

這時那個人臉突然表情抽動,看着我,變成害怕的表情,接着像是滲進樹裡,消失不見了。

咦?莫不是在龍神祠待久了,我也染了仙氣?

還是說,我背後,有讓那太平猴魁都害怕的東西?

我不敢回頭,尋思着還是後者可能性較大。

前有狼,後有虎,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心裡胡思亂想,混成一鍋粥,最後,我決定還是看看吧!人不能死的不明不白,要死也得知道誰殺的,我努力邁動哆嗦的腿,回頭一看,我身後正是那青石井,井邊站着一個翩翩公子,龍井?

不,比龍井還要好看,是個陌生人,但龍井一樣貴公子打扮,湖青長衫,頭戴翡翠冠,腰纏八寶帶。

這人衝我慢慢走過來,突然就伸手點住我的腦門,接着連珠炮似得說:“叫你莫要出來你非要出來饕餮哥哥說你說話不算數你還真是任性胡來淨給人添麻煩你說你這麼做對嗎小孩子家家還是女孩子你沒有能力就不要逞強要是你被剝皮我少不得被龍井哥哥罵辦事不利到時候全都要怪你你還不知道我是誰吧我是蜃啦也算龍中貴族你叫我正山小種吧正山也可以要不是我變出睚眥大哥的幻象那個太平猴魁早把你吃了說起來到現在你還沒有感謝我嘖嘖……”

這個人,怎生比我娘還要嘮叨?我心下想着,也許他能和我娘做朋友。

等他說完了,我發現我已經沒什麼要問的了,這不就是過年的時候來探親戚的蜃啊?變的幻象可嚇壞了我和二虎哥。說是叫正山?原來他還沒走啊!

我瞪着眼睛看他,他也瞪着眼睛看我,然後他說:“爾一個黃毛丫頭被太平猴魁嚇成這樣說不出話來也不是什麼罕事畢竟太平猴魁吾都是第一次看見不過爾難道真的沒有什麼要問的吾可以一一解答吾生平最愛傳道受業解惑而且吾上知天文下曉地理話說回來爾有何疑問?”

變成半文不白的秀才腔了!

我搖搖頭,正山好像很失望,又開始喃喃道:“吾知道爾實在是有千言萬語只是鬱結於胸說不出來這樣吧吾給你一刻考慮吾相信吾能解決爾一切疑問。”

我估摸着他實在是太久沒和人說話,莫不是憋的難受?

想了一會兒,我指着那個兔子說:“不知道那個兔子還能吃嗎?皮和頭都弄乾淨了,正好可以薰兔子。”

正山搖頭晃腦道:“此兔倒是沒有毒吃了倒也無害不過人都是自己剝皮兔頭沒有了倒也有礙觀瞻人講究色香味俱全爾莫非要吃麼……”

看來是可以吃了,我一邊聽一邊動手用野生的葛藤縛住兔子後腿,打算拎回家。

綁好了對依舊滔滔不絕的正山行個禮道個謝,提着兔子回家了,這後園實在危險,不能久留,正山說的對,我什麼能力也沒有,只會礙手礙腳,龍井聞到妖氣,定會和李道長合力收服太平猴魁。

早起先聞到一陣香氣,我坐起身來,揉着惺忪睡眼,梳洗好了下樓。

爹喜滋滋的忙着收拾手裡的魚肉。洗淨剁碎,砂鍋裡有煮着米,像是要做魚片粥。

我忙問:“爹,怎麼想起熬魚片粥了?”

爹笑道:“你還不知道,準是龍神爺顯靈,煙雨閣外面的胭脂河邊都是宰好褪麟的魚!大家都去搶了!今年年景還真是不錯,人都說“桃花流水鱖魚肥”,這春天桃花一開,魚給花瓣滋養了,味道是再好不過了!你娘拾了魚拿回家又去了!你也快去瞧瞧,去的晚了,只怕都給人撿走了!”

太平猴魁,還沒被龍井抓住嗎?又剝了這麼多魚的皮,這下想是大事不妙!

我趕緊跑出去,不知道龍井他們怎麼樣了。

到了龍神祠,只見龍井滿面愁容,瓜片安安靜靜,李道長正在打坐,也像是睡過去了。

我忙問:“龍神爺!梅菜我昨天也瞧見太平猴魁了!你可曾聞到了那妖氣?”

龍井搖搖頭:“不曾,正山也說瞧着了,但我聞不到分毫妖氣。”

這也奇了,太平猴魁到底是以什麼方法隱藏了自己的妖氣呢?

正想着,突然瓣兒推門進來了,瞧見龍井在,不由大喜過望,一邊用手輕輕鬆開領口,一邊滿口嚷熱:“桃花纔開,怎生就這麼熱了,人道是香汗淋漓,偏生我生就也有一股子體香,總嫌不莊重,卻也沒有辦法。。。。。”

龍井本來就很懊喪,此時更加低頭不語。

我忙道:“姐姐新來的,你可知道這正殿平時不許人來的?”

瓣兒一屁股坐在龍井旁邊,搔首弄姿的說:“你是龍神使者,我倒也聽說了,可是龍神我可沒見過,看不見摸不着,誰知道哪有什麼龍神不龍神,他又沒錢給我發!還是人啊,實實在在,就在眼前”說着挨着龍井更近。

龍井越發煩躁,一轉身去供桌後面不見了,瓣兒起身去尋沒有尋到,口裡念着:“這可奇了,一個大活人,怎生就尋不着了?莫不是讀書人家的公子罷?怎生這麼知道禮法避嫌?”又轉向我:“他們家可是大戶,我只待他問我,只道公子喜歡矜持,卻不知道他姓甚名誰,住在何處?”

瓜片大嚷起來:“李綺堂!李綺堂!”

瓣兒眉開眼笑:“還是這鸚鵡乖覺!我道是誰!李公子的大名我也聽過,可不是官宦人家的哥兒麼!若是跟了他,想是一輩子吃花不完。”

李道長許真是睡着了,依舊閉目打坐。

瓣兒站起身來:“我且去他家宅子瞧瞧,這大戶人家徒有虛名的也多得是,雖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若是破落戶,他再要喜歡,我也是不許他的。”

便站起來去了。

不知道瓣兒遇到李綺堂會怎麼想。橫豎不是我騙她的,不過若是她失望,估摸還是會來找我的,反正我也跑不了。

今天已經是李綺堂趕考第二天,太平猴魁吃了那麼多魚皮,不知靈力恢復了多少。附近倒也再沒什麼動物……想到這裡不禁打了個寒顫,再繼續任由它剝皮,只怕該輪到人了。

龍井那個樣子,似乎已經聽天由命,李道長倒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我站起身來,打算去遇到太平猴魁的矮樹那裡瞧瞧,若是運氣好,少不得會有些頭緒。

瓜片見我起來,也飛上我肩膀。

矮樹底下尚有一灘黑血,樹皮上倒了無痕跡,附近雜草也沒有被踏過的樣子。

想來也是,太平猴魁一個妖怪,不大可能會踏着東西走。

現在去哪裡尋它呢?真是一籌莫展。

突然,我想起來瓣兒和晴韻姑娘的房裡那團毛茸茸的東西,莫非,這行爲怪異的瓣兒,跟太平猴魁有關?那天不是她夜裡跑去後園,第二天就有老鼠被剝皮嗎!

錯不了!我趕緊帶着瓜片去了晴韻姑娘的房間。

房裡門正緊閉着,想是尚未起牀,我找了個窗縫,仔細往裡瞧着,但見牀上躺着個人,外間也伏着一個,蓋着被子看不清面目,且瞧那身段,牀上的倒像圓滾滾的瓣兒,外間本是丫鬟睡的,想來那纖瘦身影便是晴韻姑娘了!

看來晴韻姑娘有危險,我輕推一下,門竟然沒栓,竟吱扭一聲開了,趁現在來來得及,我得把晴韻姑娘帶着,不然瓣兒若是靈力恢復,變成太平猴魁剝皮,必是晴韻姑娘遭殃!

我悄悄潛進去,掀開晴韻姑娘被子,想偷偷把她叫走,但是我不禁嚇呆了,那裡面哪有晴韻姑娘,而是一具骷髏!

骷髏扭動着,慢慢起來,長出一層皮,對瓜片撕扯着五官,像是在笑,一種粗啞,好像長指甲在劃玻璃的刺耳聲音道:“瓜片,故人相見,一切可好?”

瓜片大叫道:“太平猴魁!”

我是弄錯了麼?太平猴魁,居然是楚楚可憐的晴韻姑娘?她是如何咫尺之隔,瞞過龍井,隱藏妖氣的?

太平猴魁慢慢長出經脈,長出肉,長出頭髮,又是素日裡弱不禁風的晴韻姑娘,她嫵媚一笑,道:“你可看得出,我是昔日的太平猴魁?”

瓜片叫道:“妖氣呢?妖氣呢?”

晴韻姑娘道:“你早忘了我是誰?當年包羅萬物,名震三界,可不是我混天鬥麼?我只要反着把自己一包……”她做出一個束起來的手勢:“自己的妖氣呢,包起來何難?倒是你啊,跟着那饕餮做甚麼?還起個甚麼鳥茶名,呸!從妖薄裡出來了,誰還要做甚麼太平猴魁!你也跟着我罷!成就一番霸業,窩在這小小龍神祠,甚麼出息!”

龍井突然出現了,道:“抱歉抱歉,跟着我且是委屈了你!想來那天你是趁晴韻姑娘在園裡哭泣,委屈和怨念把你喚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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