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頓感身後一陣惡寒,回頭一看,一顆巨大的青白色頭顱,披散着滿頭凌亂黑髮正漂浮在半空中,正用沒有瞳仁的白色渾濁眼睛蹬視着我。還伸出腐爛的舌頭舔了舔嘴脣。
透過這個頭顱,隱隱能看見遙遠的北斗星。
我大氣也不敢出,假裝瞧不見,邊故作鎮定地跟惠甜道:“惠甜姐姐,今晚北極星倒真真很亮,不過天色也太晚了,姐姐若是頭不痛了,莫不若咱們回煙雨閣罷!”
惠甜笑道:“不痛!不痛!”
我伸手扶起惠甜,腳卻直打顫,勉強走起來,感覺那頭顱彷彿就停在脖子後面,正死死盯着我的後腦。
我心裡念着阿彌陀佛,惠甜似乎真是好了,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我忙拉住她,儘量躲開那些浮動的白影子。短短的小徑,走起來竟然分外漫長。
這個頭顱倒比斷手腳的知情識趣,看我們像是沒瞧見它的樣子,徑自走開了。
我兀自鬆口氣,將惠甜送回去,心想夜路實在太難走,倒不如找瓜片或者正山送送我,橫豎給瓜片一頓點心或者陪正山聊半個時辰報酬也就是了。
今日是十五,正有姐兒供奉了消夏的西瓜,甜瓜,羊角脆,龍井吃了一嘴的籽,噗噗吐到地上擺出三個大大的字----龍神祠----正點頭沾沾自喜地欣賞自己的書法。
龍井見我進來。瞪我兩眼,挑着眉毛問到:“你怎生給開了天眼?我倒愛看你見到妖怪時問這問那的傻相,現在這樣,好生沒趣。”
我沒有理他,問道:“瓜片呢?請它出來,我想問它可願意送我回家。”
龍井不屑道:“哪有甚麼妖怪,不過是一些雜毛子,最多發燒拉稀,送不了命,瓜片麼,我派它給我送封信,順帶放它玩兩天。你開了天眼,可見了多少妖怪?嚯嚯嚯。怪不得帶了身妖氣回來。”
“妖氣……只要見到妖怪就有妖氣麼?我平時也應該能和妖怪擦身而過呀!只是不曾發覺而已!”我不服氣道。
“傻瓜,你不和妖怪交流,怎麼會有妖氣,想必你沒見過世面,看見妖怪就上前攀談罷!嚯嚯嚯……”龍井又胡亂吃了一嘴的瓜籽,這次吐出----龍井----二字。跟----龍神祠----並排相映成趣。
這麼說來,龍井感覺到的,是那道士的妖氣。
橫豎那道士一心修仙,也不是壞人,我看龍井那樣子,斷是不會送我的,不如去找正山好了。
龍井見我要走,忙道:“見到妖怪,可莫要多管閒事啊!有熱鬧要叫我一起看。”
剛纔還說妖怪是雜毛子的。真是個顛三倒四的神。
在青石井找到滿面寂寞的正山,正山一聽我說,自是樂意送我回家,回家路上正山滔滔不絕的指着那些妖怪:“此妖一身怨氣怕是不詳此妖倒是慈眉善目偏偏喜歡食人腦髓這個不是妖是個普通的鬼爾不必怕他不過此鬼生平最喜追人不理它就是了,此妖可是煙雨閣常客吾也見過以附身爲樂嚯嚯嚯此妖倒是個有趣的吾給爾講講它的軼事……”
一路聽正山聊着這些妖怪由來,倒也很是有趣,快到家了。正山戀戀不捨不想讓我回家,硬拉着我還想跟我講講那漂浮頭妖怪,正瞧見李綺軒和李綺堂一起走了來。
李氏兄弟見了正山忙行禮,正山因問道:“爾這是意欲何爲莫非來捉妖的麼瞧着傷天害理的捉也就捉了人畜無害的還是留下罷偶爾吾還能找它們聊上一聊……”
好不容易待正山停頓,李綺軒道:“龍神爺,俺們遇見了不祥地妖氣,整追了一天也未曾追上,這正循着妖氣找啵呢!”
邊瞧着我似是吃了一驚:“梅姑娘身上,倒是有些不尋常的妖氣……”
“啥?”我吃了一驚,莫非是那道士麼?
李綺堂道:“梅姑娘今天可和哪個妖交談過?”
“有啊。”我點點頭:“但不是甚麼壞妖怪,只是個想修仙的。”冬每斤劃。
李綺軒掏出紫金八卦盤給我看,之間那指針一動不動的指着我的方位。我向右一閃,那指針也便向右,我再向左,指針也滴溜溜的向左,一定要直指着我,真真奇妙之至。
正山笑道:“想不到爾如此愛玩此乃仙家寶貝指示妖氣絕無偏差定是爾惹來妖氣爾有所不知這紫金八卦盤縈繞上天靈氣萬無一失。。。。。。”
李綺軒收了八卦盤,道:“它介會子在何處?不祥之兆,務必儘快拔除。”
我忙道:“我可以帶你們去找惠甜,但是那個妖怪不是壞人,他積德行善。。。。。。”沒等我說完,正山先把我拖走:“來來吾願同往捉妖妖氣方位於此可速去。。。。。”
李氏兄弟緊隨其後,我叫嚷道:“先讓我跟爹孃說一聲。。。。。”
“捉妖爲重爾毋庸再提吾屆時會與爾父母言說!”正山一臉正氣凜然,真的是英姿颯爽,但我暗想他肯定只是想打發時間趁熱鬧罷了。
我們一行到了煙雨閣,迎客的幾個姐兒見了正山和李氏兄弟,喜不自禁的甩手帕過來纏住他們的胳膊,道:“幾位小爺真真玉樹臨風,倒面生的很,可是頭一次來麼?來了可就不想走了,趕緊裡邊請,咱們這別的不敢誇口,姐兒可是包小爺們滿意,精通詩書禮樂,爺可得進去談談風花雪月,春色定然旖旎無比。。。。。”
李氏兄弟紫脹了麪皮,倒是正山聽了“談”字,一馬當先往裡走:“吾正想講話何處可談且帶吾前往。。。。。。”
我忙拖住正山,跟迎客的姐兒道:“姐姐勿怪,這幾位恩客要找熟識的姐兒,梅菜帶去就好了!”
李綺堂少年老成,伸手掏出錠銀子交與姐兒,那姐兒喜不自禁,跺腳道:“如此大方的客人,你怎生不早告知與姐姐呢!下次定來捧捧奴家的場啊,來了只說找桃花就是了!”便俏生生拋了個眼風。
我忙拖他們辭了那姐兒,直往後廚去。
惠甜正一個人蹲在竈前,用枯枝在灰堆裡面亂撥,管事婆婆倒是正巧沒在,想是今日正是上客人的時候,往前庭忙去了。
惠甜擡看見我尚且一笑,看見正山他們,卻面頰抽動,一臉驚懼。直拉過我,道:“他們不是好人。。。。。。不是好人。。。。。。他們要錢。。。。。。他們要打惠甜。。。。。。惠甜什麼也不知道。。。。。。”邊捂起耳朵:“叫他們走。。。。。叫他們走。。。。。。惠甜好怕。。。。。好怕。。。。。。。”
我忙握住惠甜的手,道:“姐姐莫怕,他們不是來要錢的,你教小人出來一見。”
惠甜放下手,用怨毒的眼光看着我,道:“你告訴他們了麼?”便突然俯下身咬住了我。
李綺堂反應快,忙上前推開了惠甜,惠甜猶自恨恨盯着我:“說話不算數,不算數。。。。。。。”
我吃疼把手擡起一瞧,手背早已鮮血淋漓,牙印觸目驚心。
惠甜擦了一下嘴邊的血,嘿嘿嘿的笑起來,然後突然一縱身,往後窗跳過去,撞破了窗子,跑遠不見了。
我忙道:“你們說的妖氣,可是他身上的?”瞧這光景,倒**不離十。
誰知道他們三個卻茫然搖頭,異口同聲道:“這可奇了。。。。。。”
這是怎麼回事?
我忙問:“她身上沒有妖氣麼?我今天只和她身上那個妖怪講話了啊!”
李綺軒掏出紫金八卦盤,那指針只是亂轉,不見穩定的。
李綺堂道:“梅姑娘身上的妖氣,並不是它的。”
我忙問:“那這個妖怪。。。。。。”
李綺堂還沒開口,正山挺胸搶過話頭:“此妖名字叫聚寶盆乃是盈財之奇物得此當能看到世間一切寶物可惜它雖旺財卻會損智寄主靈氣會被其吸走變的癡傻爾未見暴富之家往往有個傻子麼聚寶盆損福折智空留錢財只能說得其利弊均沾並非必是好事且其往往財隨禍至雖暴富而遇天災**家破人亡比比皆是。。。。。。。”
我忙問:“雖然帶來災禍,卻不是它本意麼?”
李綺堂道:“在下讀過典籍,這聚寶盆原是仙家可憐凡人窮孤苦勞碌,便賞與凡人脫貧致富的,但只要得到聚寶盆的,均好吃懶做不說,還驕橫狂妄,不可一世,仙家震怒,認爲凡人貪婪無恥,便降災與聚寶盆,教使用聚寶盆者福禍雙至,懂得福兮禍之所伏的道理,偏這聚寶盆依舊流落人間,是人人爭搶的寶貝,我雖聽說,但這罕物也是真真頭一次見到。”
那聚寶盆化作的道士,真的只是想修仙脫離凡塵,讓人們免於受到你爭我奪的苦罷?真真是誤會惠甜了。
我忙要出去找惠甜解釋,李綺堂卻拉住了我,我回頭瞧他,他卻面色凝重的把食指豎在脣上教我莫要出聲,並直指破了的後窗。
那個缺胳膊斷腿的殘破軀體正以一種奇怪的姿勢攀爬進屋裡來。
李綺堂不知道從哪拿出了天罡箭,道:“這妖氣,就是它!” 慕/殘/文/學 ,如果你覺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