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氣道:“身爲龍神,不護佑百姓麼?今天小三子差點就被水底女鬼拉下去了!”
龍井笑道:“那是他時運低,你可莫要多管閒事,否則給鬼記住了,晚上去找你。”
這龍井。居然還大言不慚的說出這種話來。
龍井看我生氣,不耐煩道:“萬物均有萬物的活法兒,誰也不應該插手,你這天眼,速去找李綺軒合上,吱吱喳喳,沒得煩人。”
身爲龍神爺,見死不救,簡直喪盡天良。
我氣鼓鼓的出來,且聽龍井嚷道:“我要帶瓜片和正山回海里給家中老爹過壽,這一陣子你有事情去找李氏兄弟好了!”
整天連龍神祠也不待,只知道四處亂走,真是枉費那麼多供奉。
我沒有理他,直直走出去。
眼看要中元節,街上遍是祭祀用品,花圈。蓮花燈,黃紙錢,一串串的紙糊的金銀元寶。
送完蓮子羹回來,街上靜的一個人都沒有,我聽這自己提提踏踏的腳步聲,穿梭在各種白影子裡。
“哎喲……”身後一聲呻吟,我回頭一看,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婦人跌在路上,我忙回身跑去扶她,邊心下納罕,這麼晚了,怎生這老太太腿腳不便,還會自己出來呢?
那老婦人鶴髮雞皮。臉色枯槁,一嘴牙齒稀稀拉拉,癟腮說話也漏風:“多謝姑娘……這老身板算是不行啦……”我撐起她的胳膊放在我肩上,問道:“老太太這麼晚了怎生獨個兒出來?”
那老太太咧開嘴笑了:“嗬……嗬……嗬……晚了啊,有晚了的好處……”
我因問道:“老太太說話好生奇怪,有甚麼好處呢?”
老太太張開大嘴,像張開剪刀一樣,如同有人吧她的嘴掰開來,嗚嗚的含混不清道:“這樣晚了,就有你這種嫩肉送上門來了,吃了你,也沒人知道呀……”
啊!這就是那種衝撞不得的妖怪麼……
老婦人帶着腐臭的氣息就在我鼻子前縈繞,我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軟綿綿的腿突然一下子彈起來帶着我跑遠了。
那老婦人妖怪可能當真腿腳不便,嗷嗷的嚎叫了幾聲“不甘心吶……”聲音便漸漸遠去了。
跑到家裡,還是驚魂未定,進了屋插了門,按住狂跳的胸口,跑的我呼呲呼呲直喘。
“你回來啦?”這一聲嚇的我險些跳起來。回頭一看,原來是爹。
爹手裡拿着一罐糖蓮子。
我忙道:“爹……可嚇死梅菜了……外面真真黑的很,又是鬼節將至的,路上連個人都沒有……”
爹笑起來,道:“走了這些年夜路,今天卻害怕起來了?”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這些日子倒是聽了不少鬼怪故事,膽子都嚇小了。”沒瞧見娘在做女紅,因問道:“爹,我娘呢?”
爹笑道:“你娘回姥姥家了。”
奇怪,今日沒聽說娘要回姥姥家啊!每次回姥姥家,娘都帶我的,莫非姥姥家有甚麼急事?
我忙問爹:“娘這麼匆匆忙忙的回去,是不是姥姥家有什麼事情啊?”
爹斂了笑臉,道:“小孩子家家問東問西做甚麼,速速上樓睡覺。”邊拿着糖蓮子走了。
爹今日脾氣怎生如此大啊?我心裡嘀咕着。只得咕嘟了嘴自行上樓去了。
第二天還沒起牀,先聽見了孃的吼聲:“梅二!這是怎麼回事?”
哎喲,娘怎麼這麼急就從姥姥家回來了?我趕緊起牀去瞧爹又怎麼得罪了娘。
到了樓下進了後廚,我直大吃一驚,廚房裡平素乾淨整潔,因爲爹堅持吃食一定得乾淨,是他做一輩子點心的守則,但是現在,白麪大米撒了滿地,案板上雜亂堆着調料,昨日裡採的蓮蓬橫七豎八丟的到處都是,還有鏽黑的被踩踏的痕跡,莫不是招了賊
爹兩手抱頭蹲在地上:“哎喲,這是怎麼回事?”
娘拎起爹的耳朵,嚷道:“叫你貪嘴灌一肚子黃湯!準是你半夜起夜,給我弄成這樣!”
爹疼的直哎喲,卻也不敢躲,直嚷委屈說道:“冤枉啊!我雖是喝了些,可也沒醉到這個地步!再說這廚房是我的命根子,我何苦給自己添亂!”
娘氣咻咻的鬆開手,道:“不是你,還能是誰?莫非家裡鬧鬼不成?”
我忙過去勸住娘:“娘,剛回家,莫發這麼大脾氣,昨日裡爹清清醒醒的,我從煙雨閣回來,爹還好好的呢!不定是鬧賊了罷?”
娘聽說,伸手摸摸我額頭,自言自語道:“不燒呀……”又疾言厲色道:“你這孩子是還沒睡醒麼?怎生也來添亂?甚麼是我剛回家?我剛剛醒來便見廚房成了這個樣子,何曾出去過?”
我頓時愣了,問:“您昨日裡未曾去姥姥家?”
娘白我一眼:“你們梅家,大的小的都顛三倒四,真真是一對父女,我何時去姥姥家了?”
我指着在娘淫威下顫抖着的爹,道:“是我爹昨日裡晚上告訴我的。”
爹結結巴巴道:“你可不是做夢了麼?昨日晚上你去了煙雨閣,你徐伯伯來了,我們喝了幾杯,我不勝酒力,吐了不少,你娘照應我早早睡下了,晚上何曾見過你?”
咦?這可奇了,莫不是爹喝醉了,不記得了?
昨夜明明口齒清楚的告訴我娘去姥姥家來着,真是的,倒像是我迷糊了。
我只得閉上嘴,着手收拾廚房,娘還在不依不饒的斥罵爹,爹可憐巴巴的瞧着我,我可不敢跟娘對着幹,只好假裝沒看見爹求助的眼神。
收拾好了廚房,心下想着不若去瞧瞧煙雨閣後園那架葡萄熟了沒有。
煙雨閣後園栽種着不少果樹,黃伯時時打理,而果樹倒比花草管理的嚴密些,黃伯沒法子拿出去賣,我倒是可以藉口家裡做點心用,時時飽飽口福。
據說那架葡萄是以前一個西域恩客特地栽種給某個姐兒的,但年代久遠,早不知那個姐兒是從良還是轉行了,青樓女子的生涯也僅僅有那十幾二十年,只能在那些年爲人生的後續做好打算,或嫁人----往往是填房或者小妾,或自立門戶,那須得積累畢生所得,且要看如何經營,經營不好,一無所有而轉作老媽子的也大有人在。像煙雨閣老鴇那樣成功的畢竟少之又少。
那架葡萄在龍神祠左邊不遠,枝幹粗壯虯結,掛着一大串一大串讓人眼饞的紫黑色葡萄。
我仰頭往上瞧,打算爬上去弄幾串來吃,再偷偷拿些給小三子,橫豎龍井回家去給父親過壽,不必供奉給他。
正在我猶豫從哪邊爬時,龍井飄然而至,我“咦”了一聲,問道:“龍神爺不是過壽去了,怎生突然回來了?”
龍井笑道:“過壽不過壽,甚麼要緊,眼見着七月裡鬼門關大開,百姓還須守護,怕鬧出亂子來,我這龍神豈能棄黎民百姓於不顧?”
我心下大喜,這龍井刀子嘴豆腐心,說是不干他事,還不是惦記百姓,這不又回來了,看來我是誤會他了。
龍井一伸手,幾串葡萄輕輕落下來,便給我了。
我受寵若驚:“龍神爺今日好生大方!”
龍井笑道:“梅菜喜歡,我多摘些與你。”
我忙道:“夠啦夠啦,多謝龍神爺。”
龍井微笑道:“這幾日倒甚是想吃糖蓮子了,晚上送夜宵時可否帶些給我?”
我笑道:“那還不好說,龍神爺等着,梅菜這就去採些新鮮的!”
龍井點點頭微笑。
今天龍井倒真真是一副神的樣子,看上去讓人嚮往不已。
他要是天天這樣就好啦!我暗想,便收了葡萄告別龍井去採蓮蓬了。
晚上送完夜宵,帶了糖蓮子來,還沒進龍神祠,只見龍井高高的坐在葡萄架上,衣袂飛揚,神采奕奕,在暗夜裡幾乎發的出光芒來。
我忙走過去,覺得心下好生敬仰,恭敬的雙手奉上糖蓮子,龍井微笑着一張手,糖蓮子飛到他手上。
吃夠了蓮子,龍井飄然而下,突然遠處有淡淡的人聲音樂,我不禁側頭聽聽,這不像煙雨閣平時的舞樂聲。
龍井微微一笑,對我伸出手,道:“想看麼?一年裡只有七月有,帶你去羅剎海市瞧瞧。”
羅剎海市?
龍井笑道:“是神仙的集市,可帶你去開開眼界。”
我忙牽上龍井的手,奇怪,雖說夜涼如水,可怎生龍井的手這般冰冷?
不過那可是龍神爺的手啊!我高高興興的隨他去了。
穿過葡萄架,龍井手一揮,彷彿泛起了一層迷霧,撥開迷霧,只見一片繁華熱鬧的街市。
街市裡攤位上各色珍寶大放異彩。
有磨盤大的硨磲,人頭大的夜明珠,大樹也似的紅珊瑚,成堆的各色寶石,鋪路的磚都金光燦燦,好像是純金打造,空中有若有若無的仙樂,還有穿着素衣絲帶的仙女在半空裡飛翔,時不時撒下人間未曾見過的奇花異草,馥郁香氣撲面而來。
我不禁看呆了,這,是仙境罷?冬每他亡。
龍井看着我目瞪口呆的樣子,微微一笑,便帶我走進集市。
集市很亮,但不知道哪裡的光,像是白天卻沒有太陽。
在攤子旁邊的人也都異常俊美,穿着寬袍大袖的衣服,講話聲音也委婉動聽。我如癡如醉的看着那些珍寶,眼花繚亂,簡直不知道把眼光停在哪裡。
各自美麗的珠寶,皮毛,藥材,都是看上去價格高昂的奢侈貨物。 慕/殘/文/學 ,如果你覺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