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適尷尬地咳了一聲:“這些事情在這裡說什麼, 敏敏坐了半日的馬車也累了,朕先陪敏敏回椒房殿,你們都散了吧。”
“是。”衆妃再一次躬身行禮。
衛敏兒站在煥然一新的椒房殿裡, 四處看了看, 心中感概萬千。
一衆公公宮女前來請安:“奴才, 奴婢恭迎皇后娘娘回宮。”
“錦兒, 桂兒, 趙川,趙勤……你們都還好嗎?”衛敏兒沒有想到,她離宮時費心安排的宮人竟然都還在這裡。
“好, 奴才們都好。”趙川激動地說着。
劉適笑眯眯地走了過來:“都是以前伺候你的,換了新人, 怕你不習慣, 所以我要宋鹽去各宮把他們都要了回來。”
“陛下, 謝謝你。”衛敏兒感激地看着他。
“你我之間何須言謝,敏敏你看, 椒房殿我已經讓人好好的打掃了一遍,該添置什麼東西也都添了,你看看還缺些什麼。”
衛敏兒摸了摸嶄新的案几,軟榻。感嘆道:“這麼奢華,還缺什麼呢。我在陵園都過的好好的, 回到這裡再說缺什麼, 豈不是太矯情了。”
“你喜歡就好。”劉適掩不住內心的喜悅, “那……”他踟躕着, 想告訴衛敏兒, 他想留下來。
“陛下,爲了接我回來, 奔波了半日,連今日的早朝都沒上,敏敏實在最該萬死,陛下還是快些回去處理政務要緊。”衛敏兒不動聲色地說着,絲毫不給他留下的機會。
“我……我可以將奏摺絆倒椒房殿來。”劉適依舊不死心。
“陛下,敏敏覺得有些乏累了,想休息休息。”
“好吧。那我先回去了,明日我再來看你。”說完,劉適失落地朝殿外走去。
衛敏兒癱坐在軟榻上,身心俱疲。
“小姐,你是何苦。”鶯兒走了來,將笛聲送她的懷裡。
“是啊,何苦……可是,我就是過不了自己這一關。”衛敏兒呆呆的凝視着前方,目光沒有焦距:“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他是天子,這輩子我是無法要求他只有我一個女人。可是你看,我離宮不過半年,宮中的妃子又增加了這麼多。還有笛聲……他從始至終都沒有抱一抱他。”
外間,錦兒端着茶杯走了進來:“娘娘,喝茶。”
“放下吧。”衛敏兒輕輕說道。
“娘娘。”錦兒站在她的面前,猶豫了片刻,開口說道:“娘娘,恕奴婢多嘴,您不該對陛下這麼冷淡。”
衛敏兒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可是有些感情,一旦出現了裂痕,便再也無無法恢復到從前。”
“娘娘,自您離宮後,奴婢便被仝昭儀要去了昭陽殿當值。有一次仝昭儀命奴婢去請陳昭儀到昭陽殿議事,陳昭儀挑剔奴婢不懂規矩,將奴婢狠狠地責罵了一頓。後來,陛下知道奴婢以前是椒房殿的宮女,大發雷霆,竟然罰了陳昭儀禁足。奴婢只不過是一個卑微的宮女,能承蒙陛下如此厚待,這一些,還不是因爲奴婢曾經伺候過娘娘。陛下連娘娘的侍女都另眼相待,可想而知,娘娘在陛下心中有多重要。”
衛敏兒怔怔地聽着,半晌,淡淡一笑:“好丫頭,你希望我與陛下能和好如初,我懂你的心思……可是,我真的累了,想要休息一下,你下去吧。”
“是。”錦兒無奈地退了出去。
懷中的笛聲並沒有被她低落的情緒感染,高興地揮動着胖乎乎的小手。衛敏兒看着他單純的笑容,心內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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漪瀾殿內,陳思環坐在主位上漫不經心地斜睨着大殿兩側諸位后妃的竊竊私語。
“你說,皇后娘娘都回宮了,卻不準陛下留宿椒房殿,這叫怎麼回事啊。”
“要我說,她就是矯情。”
“嗯哼。”陳思環假裝咳了兩聲。
衆人趕緊閉上了嘴巴。
“有閒情逸致在這裡議論別人的閒話,不如想想有什麼辦法可以留住陛下的心。”
“娘娘。”李美人開口道:“自從皇后娘娘回宮,陛下就沒有再召幸過我們,你說,我們能有什麼辦法。”
“陛下不去你們宮裡,你們可以去陛下那裡嘛。”陳思環飲了一口茶,道:“連這些也要本宮教你們嗎,自己不知道爭取,真的等着陛下主動記起你們?”
“娘娘。”董美人輕輕開口道:“我們見不到陛下也就算了,反正,一直以來我們見陛下的面也不多,反倒是娘娘您,從前寵冠後宮,現下突然間清靜下來,只怕是不習慣吧。”
“你……放肆。”陳思環瞪着她厲聲喝道。
“咯咯……”董美人掩着嘴笑了起來,“娘娘何必大動肝火,難道妹妹說的不是實話,皇后回宮,要說着急,最着急的當屬娘娘您啊。”
“妹妹,你就少說兩句吧。”一旁的於美人趕緊開口勸道。
陳思環冷冷的看着兩側的衆人,清了清嗓子道:“本宮知道,你們都等着看本宮的笑話,可是別怪本宮把醜化說在前頭,本宮得寵一日,自然也不會虧待了各位姐妹,即使你們見陛下的面不多,也終究是能見到的。可是現在,皇后娘娘回來了,本宮的日子不好過,只怕各位姐妹的日子更不好過,你們與其在這裡看本宮的笑話,不如好好想想今後該怎麼辦吧。好了,我身體不適,要休息了,你們都散了吧。”說着,陳思環站起身來,往寢殿走去。
衆人面面相覷,小聲地議論了一陣便都各自散去了。
“姐姐,你要去哪裡?”李美人趕上了前面的董美人,諂媚地笑着。
“我去長樂宮看望太后娘娘,近日身體不適,已經兩天沒去長樂宮了。”
李美人羨慕地看着她:“還是你姐姐你有福氣,太后娘娘疼你,幾日不見就一直唸叨着你。”
董美人得意地笑了笑:“我這叫有自知之明,咱們的昭儀娘娘不自量力,一直想爬上後位,費了這麼多心思,如今這正主兒一回來,她就沒了氣焰了。咯咯……。”
“姐姐,你還是說幾句吧。”李美人四處看了看,擔憂地說道。
董美人斜睨着她:“你怕什麼,我說的都是實話。當初,她還看不上我整日的往長樂宮跑呢,現在呢,還不是日日枯坐深宮。再說,她現在可沒時間管着我們說什麼,她憂心皇后娘娘的事都憂心不過來呢。”
李美人趕緊陪笑着轉過話題:“不如今日妹妹陪你一起長樂宮啊。”
“也好……”董美人攙起她的手,微笑着往長樂宮走去。
深夜,衛敏兒躺在榻上輾轉反側。鶯兒來稟報了幾次,說陛下站在外面等着她開門。
她披了件外衣走下榻來,明知道兩人之間隔着厚重的宮牆,卻依舊忍不住向外望了望。
殿外,幽幽的笛聲傳來,如泣如訴。
“江上何人夜吹笛,聲聲似是故園春。此時聞者堪頭白,況是多愁少睡人。”衛敏兒輕輕嘆道。她緩緩行至宮門處,伸出手猶豫了半天,卻終究沒有打開那道門。
牆內牆外,各站着一位傷心人,心中似千條亂線纏繞不休,卻生生地拉扯着不願再進一步。
劉適在殿外站至深夜,這才長嘆一聲,轉身離去。衛敏兒背靠着門,聽他的腳步漸行漸遠,一顆眼淚滑落腮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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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思環坐在御花園的千秋亭中將帶來的時鮮瓜果擺在桌上。身邊的冬兒不解地問道:“娘娘,你怎麼知道今日陛下會來御花園。”
“哼。”陳思環冷笑一聲:“陛下昨日在椒房殿外站了半夜,那個賤人竟然沒有開門。”
“皇后娘娘太不知好歹了,多少人巴巴的等着見陛下,都等不到,陛下去見她,她竟然閉門不見。”
“哼。這纔是她的高明之處。只不過,欲擒故縱的伎倆用一次兩次可以,一直用下去只怕得不償失……陛下心情鬱悶的時候便會來這裡飲酒,昨天晚上,吃了個閉門羹,你想,陛下心裡能舒服嗎。本宮便在這裡等他。給他紓解紓解心結。”
“娘娘好計策。”
陳思環得意地坐到石凳上:“和本宮鬥,本宮便讓她輸的一無所有。”
“娘娘您冰雪聰明,贏得陛下的心是遲早的事。”
陳思環撫了撫額邊的亂髮,說道:“本宮也不得不承認,皇后也有確有她的高明之處,不然她怎麼可以只讓陛下一直爲她掛心,弄的陛下神魂顛倒。”
“得不到的便是最好的,想必陛下也正是因爲她的冷淡才心有不甘。”
“算你說了一句本宮愛聽的。好了,你去採一些菊花來,本宮待會要與陛下在這裡飲酒賞菊。”
“是。”冬兒得令而去。
不多一會,冬兒又匆匆地走了回來,兩手空空如也。
“你做什麼去了這麼久,花呢。”陳思環厲聲問道。
“娘娘,別在這裡等了。聽說陛下着了風寒,現在臥牀休息呢,各宮娘娘們都去看望陛下了。”
“什麼。”陳思環騰得一聲站起身來,“真是豈有此理,本宮竟沒得到消息。好了好了,不說了,我們快去宣室殿。”
陳思環領着冬兒匆匆往宣室殿趕去。
寢殿內,擁擁擠擠的站滿了人。衆妃子見是陳思環來了紛紛讓出了一條窄小的通道。
陳思環得意地往裡走去。牀榻邊,蘭素太后和衛敏兒赫然的坐在那裡,陳思環愣了愣,尷尬地停住了腳步。
衛敏兒端着藥碗,拿着勺子舀了一口湯藥小心的吹了吹,往劉適的嘴邊送去。劉適聽話地張開了嘴,喝了下去。
蘭素太后溫柔地看着他們,笑着說道:“你們能和好如初,母后打心眼裡高興。好了,藥也吃了。趕緊躺下歇着吧,母后也該回去了。”說着蘭素站起身來就要走,看着滿屋子人,她揮了揮手道:“都散了吧,一屋子人,空氣都不好了。”
“是。”衆妃心不甘情不願地行了一禮,紛紛散去。陳思環看着劉適緊緊地拉着衛敏兒的手不讓她走,心中煩悶不已。氣呼呼哼了一聲,轉身離開了。
劉適見屋內只剩下自己與衛敏兒,高興地抓着她的手往自己的懷中靠了靠。
“陛下。”衛敏兒急切地用力抽回。
“別動。”劉適緊緊攥住,“你就看在我生病了的份上,讓我握着吧。”
衛敏兒輕嘆一聲:“你是何苦,都已經深秋了,夜裡的天氣多冷,你不知道嗎,還傻傻地在外面站了那麼久。”
“你知道?你都知道?”劉適坐起身來,欣喜地看着他。
“我……我不知道,我是聽鶯兒說的。”
劉適失落地躺了回去,沒有再說什麼。
衛敏兒將他的被子掖了掖,站起身來:“你好好睡一覺,我該回去了。”
“你別走。”劉適拉住她的手,耍賴地說道。
“明日我再來看你,你現在乖乖地睡覺。”
“真的,明日你還來?”
“恩。”衛敏兒點了點頭。
“好吧。”劉適乖乖地躺好,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