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寧纖眉也忙笑道:“看我,都有些糊塗了,竟沒給太子妃介紹。是了,這就是我那六妹妹,如今也是睿親王府沈世子的夫人。”說完寧纖碧連忙上前見禮,太子妃親自扶起,一面笑道:“京城裡人人都說你是好福氣的,千山對你可是萬千寵愛在一身。是了,今日千山會不會過來?”
寧纖碧恭敬道:“回太子妃的話,世子讓我替他給良娣祝壽,他說如今這個時候,他若是過來,必定惹眼,所以讓我來,替他帶一份兒心意也就是了。”
太子妃嘆了口氣,輕聲道:“這個道理我和太子何嘗不知?只是太子如今這境況,心裡卻也盼着……罷了罷了,千山做的是對的,如今太子還禁足呢,他不來也就罷了,來了對他和太子都沒好處。”
寧纖碧知道太子妃的意思,因便笑道:“太子妃說的是。兩位姐夫和我們爺今兒不來,並非就是因爲什麼利弊和這邊兒疏遠,而實在是因爲皇上還讓太子禁足呢,這若是來了,大小是個過錯。等到太子禁足結束,便是太子不叫,他們幾個也必定要親自趕過來的,到時候就放狗也咬不走……”
一句話說的衆人都笑起來,太子妃自然也聽懂了這其中的暗示:幾個女子的夫君雖然沒有到場,但並不是因爲看太子的境況不妙,打算觀望或者乾脆劃清界限,而是因爲不想給你們添麻煩。無論太子如何,這份支持和情義不會改變。
因當下也是心懷大暢,對寧纖眉笑道:“果然是冰雪聰明。一句話就去了我大半心事。太子這會兒怕也是正無聊着,不如咱們過去看看?他素日裡也是愛熱鬧不慣冷清的,如今倒也讓他感受一下這番熱鬧景象。”
寧纖眉笑道:“勞煩太子妃帶我幾個姐妹先過去,我這裡還要等母親和妹妹們……”不等說完。便被太子妃拉住了胳膊,笑道:“怕什麼?今兒壽宴不也是安排在十里紅蓮嗎?我來的時候兒,聽見太子正吩咐小千子往風月亭搬東西,想是要去那裡坐。咱們就過去,等你母親她們來了,吩咐丫頭們接待了往園子裡去,一邊看着景緻說話,豈不好?等到了晌午,就順便在十里紅蓮開宴便是。”
太子妃都這樣說了,別說寧纖眉和她交好,就是不好,此刻也萬萬不能駁了她的面子。因便笑着應了一聲。恰在此時。又有太子的一名良娣和兩個妾侍過來給寧纖眉拜壽。太子妃對她們的態度便不似對寧纖眉那般親熱,卻也是溫和親切,很有身爲太子妃的泱泱大度。
一行人便往太子府的花園中來。寧纖碧從沒來過太子府,就是太子。上一世她倒是遠遠見過兩面,這一世裡還未見呢。
此時一路走來,便忍不住微微轉頭觀賞兩旁精緻,她是進過宮的人,此時仔細品評着這府中格局佈置,只覺得除了面積之外,竟是絲毫不比皇宮差,因心中不由得就是一翻個兒,暗道不對啊,千山說過太子是個十分謙虛內斂的人,怎麼這太子府卻是佈置的如此精緻?說奢華也不爲過。
只是這問題卻又不好問,倒是太子妃注意到她的目光,忍不住笑道:“良娣的其他姐妹都來過府裡,獨有世子夫人這是第一次過來吧?你看這裡的格局景緻如何?”
太子妃主動遞話過來,寧纖碧哪裡還肯客氣,聞言便點頭笑着讚歎道:“真不愧是太子府,如此格局,說是一步一景也不爲過,只走過來這麼一會兒,巧奪天工的設計和佈置已經見了好幾處,可見當日建造這太子府的人,必定是費盡了心血,這隻怕也是他畢生的得意之作了。”
此話一出,太子妃和寧纖眉便是相視一笑。太子妃道:“世子夫人太過誇讚,不過倒也不誇張。說起來,不過是太子府,這個佈置確是有些奢華,太子也這樣想。然而這當日都是皇上隆恩,太子和我們心中也自是隻有感念君恩深重的份兒。”
“什麼?”
寧纖碧這一次確實當真驚訝了,她甚至有些失態的又轉頭四下裡看了一圈,卻聽寧纖眉笑道:“妹妹若是無事,閒來便往我這裡來玩吧,這府中四季都有獨特風光,尤其到了秋季之時,銀杏黃,楓葉紅,走到哪裡都是一番景緻。我嫁進來這麼多年,也沒看夠呢。”
一番話說得太子妃和另兩個良娣妾侍都笑起來,紛紛附和了一番。太子妃見寧纖碧這麼驚訝,也覺着有趣,微笑道:“當日建造這太子府時,皇上不但調派了最好的工匠,親自審了圖紙,甚至這裡一些設計,都是皇上親力親爲,妹妹剛剛說的那些巧奪天工的所在,裡面便有兩處是皇上的手筆。”
這事兒卻是連寧纖月和寧纖語都不知道了,聞言不由得都驚訝道:“真的嗎?皇上竟親自爲太子府設計?皇上難道不是治理國事日理萬機麼?還有這……時間?”他們本想說“還有這才華”,不過話未出口,覺得這樣說法未免對皇帝有些不敬,因此連忙改口。
太子妃卻對她們要說什麼心知肚明,聞言笑道:“自然,皇上閒暇時,很喜歡看古今建築的,曾有一次親口和太子說,若非是皇帝,寧願做一名建築匠人。太子也說,皇上若真沒有國事紛擾,專心建築的話,定是一名巨匠大師。”
寧纖月和寧纖語都嘖嘖讚歎着,而寧纖碧此時心中震驚實在無法言表,太子妃半天沒聽見她說話,一回頭,便見她滿面沉思,不由得笑問道:“世子夫人想到什麼了?這樣的認真神色,說出來給我們也聽一聽啊。”
寧纖碧回過神來,連忙一笑,然後嘆了口氣,正色道:“妾身是想,自古以來,都說天家無父子兄弟,然而只看皇上對太子殿下這一番拳拳愛護之心,誰還敢說這種話?便是普通人家溺愛老來子或者獨苗兒,也不過如此了吧。”
衆人聽了她的話,都是明顯一愣,接着回過神來,太子妃和寧纖眉等人的面色便都黯然下來,太子妃眼中甚至出了點水光,喃喃道:“誰說不是呢?外人只知道皇上對太子殿下的嚴格,又有幾個人能瞭解他老人家對殿下的慈心和愛護,只可恨不知是哪一個……不知是哪一個該千刀萬剮的, 竟弄出這些子虛烏有的事來,到底……”
這最後一句話沒說出來,但人人都知道太子妃想說的是“到底讓太子和皇帝之間有了裂隙。”
然而此時寧纖碧心中卻是開始疑惑了,她終於明白爲什麼沈千山總說在太子這兩件事情裡,皇帝的態度十分蹊蹺,本來就是蹊蹺:一個對兒子如此愛護慈祥的父親,怎麼會連調查都不調查,就給太子懲罰?雖沒定罪,然而外面所有有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出來,皇上懲罰了太子,那就等於是爲太子定了罪,坐實了他在這兩件事中的犯罪和不妥行爲,也等於是表達出了他對太子的不滿,這勢必會讓有心人趁機更加肆無忌憚的興風作浪……
等等……莫非便是因爲這個?
寧纖碧腦海中靈光一閃,身子不由打了個哆嗦,她想到雍正王朝裡康熙一廢太子後,曾經讓羣臣舉薦太子人選,結果人人都舉薦八賢王,將八王爺的野心暴露無疑,到底導致了胤禩最終的悲劇,莫非……現在皇帝玩的也是這一招?
想到此處,寧纖碧幾乎都可以肯定了:是的,只有這樣,才能將所有的疑惑都解開來,她想起沈千山說過,沈茂發覺一股勢力暗中崛起,然而他查了許久,竟然是沒有查到具體線索,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以至於人老成精的沈閣老,都在懷疑是不是他自己神經過敏了。
如果真有這麼一股勢力的話,沈茂察覺出來了,皇帝是不是也察覺出來了呢?連沈茂都查不出這股勢力的具體線索,可見幕後之人的手段和心機是多麼可怕深沉,要想讓對方浮出水面,一般的法子怎麼可能?莫非皇上正是因爲這個,才利用這兩件事打壓太子,目的就是讓那股勢力自己現形?若是這樣的話,那或許可以將太子身上這兩件事當做那股暗黑勢力對皇帝態度的試探,沒想到這一試探就試探成功了。
寧纖碧越想越覺得有道理。然而她很快就又想到:不對啊,若真是這樣,那按照自己兩世爲人裡,大事件沒有發生過改變的原則,皇帝上一世應該也是屬意太子的,可那樣一來,沈家就不該被抄,不然的話,對太子的打壓未免太厲害,過猶不及了。太子最大的靠山就是沈家,你“咔嚓”一下把沈家滅了,那日後太子就算真的要東山再起,他拿什麼起來啊?
莫非皇上真的是要廢太子?所以纔會在這兩件事出現之後,連調查都沒有就借題發揮?這樣一來,倒是可以解釋沈家在上一世的落敗。既然下定決心要廢太子,肯定是要向太子的膀臂——沈家下刀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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