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下頭,也沒看見腳下有什麼東西,但就是動彈不得,像是被強力膠給粘在了地上一樣!
我身後晃出來一個人。
那個人身材挺矮小,瘦的是個吸毒相,兩頰都深深的凹陷下去了。
他身上有水腥氣——那種人鑄與木頭人身上特有的水腥味兒。
夏恆已經擰起了眉頭,又是個嫌麻煩的表情:“倪家的人?”
“呵呵。”他一開口是個挺狂拽酷炫的聲音:“倪丹在你們手上對不對?”
我自然是想起來了,倪丹上次被我們給甩下,現在也不知道上哪兒去了,難道被夏恆的大表姐給抓走了?
造孽啊……上次他們家人看見夏恆帶走了倪丹,黑鍋算是又扣在了我們身上了。
“我們有沒有帶着倪丹,要是不瞎就看得出來。”夏恆盯着那個人,涼涼的說道:“我最嫌麻煩,你要是還想四肢健全回家,就滾。”
誰知那個人根本不爲所動:“我不是想找你們動手的……畢竟投鼠忌器,不能傷到了指南針。”
我謝謝你八輩祖宗給我的榮光。
“我這次來,不過是想跟你們談一談合作。”那個人微微一笑:“我叫倪秋。”
怎麼不叫鮎魚?不過還算是人如其名。
“哦?”夏恆倒是聽過這個名字:“你是倪丹的堂叔。”
“你知道的不少。”倪秋傲然說道:“現在龍神尺丟了,陰陽會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我們倪家也到了力挽狂瀾的時候了,只要倪丹死了……”
我一下就猜出來了,這個意思是說,這是要分權啊?倪丹說過,他爹沒什麼出息,自己打算當接班人,他真要是沒了,倪秋的好處就大了去了。
“只要你肯把倪丹給我,那我繼承了倪家,跟着我幹,不愁不給你們放點水。”倪秋低低的說道:“要不然的話,你們以爲倪家會放過你們嗎?實話告訴你們,現在你們已經陷落到了自己想都想不到的天羅地網裡面,前面等着你們的,是……”
“我對這些亂糟糟的事情根本沒興趣。”夏恆比倪秋高很多,低了頭居高臨下的俯視着他:“想找倪丹,自己去找。”
就在這麼一瞬,我忽然覺得自己的腳重新恢復了自由,立刻機靈的跳到了夏恆身後去,倪秋一愣,顯然沒想到,臉上露出個陰沉沉的表情來:“我會讓你們後悔的……”
天羅地網是個什麼情況,我們本來也沒安寧過啊……
夏恆沒理他,但是倪秋忽然就擺出了個嫵媚女人的姿態:“打死他算了,留着幹什麼?我都不想上這具髒兮兮的身體,腥氣。”
倪秋被萍姐姐給附身了。
“跳河吧。”夏恆轉了身帶着我繼續走:“我這幾天心情好,懶得殺人。”
“好咧……”倪秋蓮步翩翩的就在衆人驚異的表情裡往河邊走,屁股一扭一扭的,儀態萬千。
接着,衆目睽睽之下,嫵媚的甩了甩頭髮,飛了個吻,依靠在了欄杆上,跟面對羣衆告別演出似的,縱身劃出一個流暢的線條就跳了下去。
“哎呀,這是何苦呢?”周遭的人議論紛紛:“是不是社會對那種人不夠包容?被歧視的要自殺啊!”
“救命啊……救命啊……”萍姐姐顯然是回來了,倪秋的聲音從河裡響了起來:“我不會水!”
“你看,跳下去就後悔了……”早有人下水幫忙救他了。
廣西山清水秀,通水性的人不少,性格也善良,沒有袖手旁觀的,河邊很快圍起了不少人。
可惜,他下水的本事不能人如其名,不能真跟泥鰍一樣如魚得水。
“咱們要去的地方是……”
“一個小鎮,名字叫楊水。”夏恆只在那次看了小本子一眼,卻對裡面記載的東西爛熟於心。
廣西的春日現在已經到來了,本來就風景奇絕,現在更是美不勝收,青山綠水的掩映下,哪裡都賞心悅目。
在手機上百度了一下,楊水是個專門開發出來的旅遊小鎮,蘇晗倒是挺會挑地方,做生意的去處一個比一個優美,空氣裡似乎都帶着馥郁的綠。
楊水最出名的景點,是一棵古榕樹,十幾人合抱才能圍起來,每年枝繁葉茂,據說還有起死回生的神奇力量,有一年大旱,榕樹本來就缺水,又遇上了來歷不明的火災,一下子就枯死了。
但枯死之後天降甘霖,人們傳說這是榕樹神仙用自己的壽命爲百姓交換來的,以爲榕樹再也不能發芽開花,誰知道次年春天,榕樹居然又吐出了新綠。
所以這棵榕樹被視爲對鎮子有恩的神樹,年年被供奉祭祀,被人爲回生榕。
那棵大榕樹近在眼前,還真是蔚爲壯觀,樹幹上圍滿了各種顏色的彩條,被保護的相當不錯。
這會兒天色亮了,各色當地美食小攤被支了起來,我東看西看,什麼都想吃:“哥,你看那個臘腸好像不錯。”
“這個時候知道喊哥了?”夏恆微微一笑:“識時務。”
有錢走遍天下,無錢寸步難行啊!
我趕忙小丫鬟似的給夏恆打上了傘:“哥,這裡風景太好了,晚上看不到,你就委屈一下,咱們吃了飯再找地方休息。”
“只要你肯給我打一天的傘,”夏恆是個大爺賞臉的樣子:“白天不休息也行。”
“行!”我趕緊就答應了下來:“先吃臘腸啊!”
其實給夏恆打傘是非常辛苦的,他太高,我總得踮着腳,還得追上他的步伐,走的跌跌撞撞。
他像是察覺到了,微微曲了膝蓋,步伐也邁的小了。
我知道這樣走他也很累,不過他肯將就。
高舉着傘的胳膊都不酸了。
有個攤子前面掛着古風的小旗子,上面寫着“臘腸西施。”
攤主還真是個美人!楊柳細腰顧盼生姿,頭髮被頭巾包起來,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頸,春蔥似的手正在用筷子把臘腸在炭爐上撥弄的香氣撲鼻。
我趕緊就帶着夏恆過去了:“就這個就這個!”
夏恆一落座,臘腸西施扭過頭來,一雙杏仁眼也亮了:“歡迎歡迎!”
“給我來個辣的!”我躍躍欲試。
西施沒看見我,只望着自帶光環的夏恆:“先生要什麼口味的?”
“她要什麼,我要什麼。”夏恆頭也沒擡,有點嫌棄的望着桌子上的一次性餐具。
西施略微有點尷尬,忙拿了一套挺精緻的瓷質餐具來:“不嫌棄,可以用這個!我這就一套。”
夏恆隨手就把瓷質的給了我,自己打開了一次性的:“還不快坐下。”
“哥你真好。”雖然對不住西施的美意,可還是挺高興。
好在西施並不計較,扯了嘴角笑:“兩位感情真好。”
臘腸擺上來,油亮亮香氣撲鼻。
我一邊下筷子一邊說道:“也不知道蘇晗來的時候,有沒有吃過這裡的東西……”
“當……”我這話一出口,夏恆還沒說什麼,坐在我們旁邊的一個食客的筷子忽然就落下來了,轉了頭看向了我們:“你們認識蘇晗?”
我一怔,還真是夠巧的,在河南一下子就遇上了乞丐,在這裡也有蘇晗認識的人?
於是就忙回答道:“我們是認識蘇晗,請問您……”
“沒錯!”那個食客忽然跟觸了電似的一下子彈了起來:“那顆痣跟蘇晗的一模一樣,來人……快來人啊!”
說着他就大喊了起來:“他們跟蘇晗是一夥的!”
“啊?”我還沒反應過來,附近的人已聽到了“蘇晗”這個名字,全趕了過來:“老天有眼,別讓他們跑了!”
這個陣勢……我背後一涼,蘇晗好大的能耐,居然能將整個古鎮的人全得罪光了:“你們有話好好說!蘇晗怎麼你們了!”
“吃一塹長一智,千萬不能再聽他們的花言巧語了!”居然還有人提着鐵杴和麻繩什麼的跑了過來:“打!給我打!打完了綁起來!”
自從跟着摻和了這件事情,到了哪兒都被人圍追堵截的,蘇晗啊蘇晗,你不僅給人挖坑,你還在坑底下插滿了刀子啊!
夏恆慢悠悠的站起來,那個西施忽然低低的說了一句:“你們快跑……順着那個榕樹跑!他們不敢過去!”
榕樹後面是一道密林。
可是夏恆這個人一向一意孤行,此時還是保持自己的風格,只是側頭向村民們微笑:“你們那就來吧!”
要打架了……我的良民生涯全被他給毀了……
幾個身強力壯的村民先一馬當先的衝了過來,跟齊蔥說的一樣,夏恆不愧是從小打到大,身形這叫一個帥氣利落,先單手握住了一柄大掃把,接着橫向一掃,跟武俠劇裡面一樣,將幾個村民全給掃倒在地了,一個村民不服還要上來,夏恆一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只聽那個村民驚天動地一聲慘叫:“啊……”
我聽見了骨頭的一陣脆響,自己都覺得疼,他肯定脫臼了……
別的村民一看夏恆這麼能打,全傻了眼,握着各種武器的手禁不住也顫抖了起來:“你們……你們別欺人太甚!”
先發動攻擊的不是你們麼!
“我這個人嫌麻煩,無法交流的時候只能以暴制暴。”夏恆慢悠悠的坐回到了位子上:“還想打麼?不想打的話,把你們跟蘇晗的事情說清楚。”
“這……”幾個村民互相商量起來:“打不過怎麼辦……”
“那也不能這麼算了,他們根本就是一夥的!”
“尤其那個女的,長得那麼像,肯定是蘇晗的親戚!”
“那咱們就直說,看他們怎麼狡辯!”
“你們是不是拐賣人口的!”一個村民挺身而出:“把我們村裡的小姑娘還回來!”
拐賣人口?
“那不可能!”我就算沒見過真正的蘇晗,也還是脫口而出:“我哥不會幹那種事的!”
沒什麼理由,我就是相信,一個對污穢都能懷着同情心的人,不會幹出這種讓人家破人亡的事情!
“你們別抵賴!”村民羣情激憤:“王建國家小丫頭就是被他帶走的!我們這有人證物證!”
有沒有身份證啊……
“我親眼看見,蘇晗牽着王建國家丫頭在大榕樹底下呆過!”一個村民激動的說道:“之後她們就再也沒出現過,我要是說了一個錯字,天打五雷轟!”
“沒錯!沒錯!”
“蘇晗那個王八蛋不僅拐賣小姑娘,還對着我們的再生榕放火,差點把再生榕給燒了!”村民們七嘴八舌的嚷着:“我們村的人發誓,再見到他,非得打斷了他的狗腿不可!”
燒樹?
明知道這是當地聖物,他幹嘛做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
“你看!”一個村民跳進了再生榕的圍欄裡面,掀開了一大條的彩紙:“就這裡!”
彩紙裡面是個樹洞,邊緣全是被燻黑了的痕跡。
“大丫,你也說句話啊!”忽然有人對臘腸西施說道:“你妹妹的事情,你應該最清楚不過了!”
不是這麼巧吧?西施是那個失蹤小姑娘的姐姐?可是她剛纔,顯然倒是想幫我們……
“是……”西施猶豫了一下,說道:“我是清楚,要不這樣吧,我……我跟他們單獨說說這件事情?我覺得,他們真的要是知道蘇晗的事情,哪裡還敢大咧咧的來,估摸着是真的矇在鼓裡,不知者無罪,咱們要找的只是蘇晗。”
“這倒是……不過沾帶關係就有嫌疑!”村民們商量了商量,說道:“那你就跟他們說吧,他們要是想跑,你一喊,我們全來!”
西施謝了又謝,那些村民才提着手裡的東西慢慢的散開了。
“多謝你解圍。”我忙說道:“我哥他到底……”
西施這才說道:“蘇晗上次來這裡做生意,正是爲了我們家的事情……我們家當時鬧鬼。”
原來西施的妹妹才十七八歲,去年放假的時候在攤子這邊幫忙,但是有一天回家就有點不對勁兒,老說什麼的外面有人看她,窗戶縫裡有張臉什麼的,神神叨叨說胡話似的,挺讓人滲得慌。
家裡人以爲她不知道在哪裡嚇着了,就想找人來給她瞧瞧,結果正碰上了遠道而來吃臘腸的蘇晗。
蘇晗亮明職業,說他可以幫着想法子,就住在了他們家吃了好幾天的臘腸之後,帶着她妹妹出去說是找到了元兇了,但是沒多長時間,他們家就聽說蘇晗對着再生榕放了大火,全鎮人自然都跑去救火了,打那天起,西施她妹妹和蘇晗就再也沒出現過。
村裡人恨蘇晗恨的牙癢癢,從此以後看見姓蘇的遊客都得多瞪兩眼。
這下子,終於等來跟蘇晗有親戚關係的我,自然沒那麼容易放過。
夏恆聽完了,一雙黑魆魆的大眼就盯住了再生榕,接着說道:“事情沒這麼簡單吧?”
西施一愣,手裡的抹布挺不自然的就被她給攥緊了:“啊?您這話什麼意思?”
“你妹妹嚇着的事情,八成跟大榕樹有關吧?”夏恆的眼睛灼灼的望着西施:“她出事之前,對大榕樹是不是做什麼了?”
這話一出口,西施的抹布都掉在了地上:“您……您怎麼知道……”
“因爲我啊,”夏恆眯起眼睛:“跟蘇晗,是幹同一行的。”
西施的臉色陰晴不定,這才道出了真相。
原來有天西施的妹妹趁着家裡人不注意,到大榕樹下面玩兒去了,西施一眼掃見她,正看見她往大榕樹的樹洞裡面塞了一個什麼東西。
大榕樹在鎮上是何等的神聖,除了祭祀的需要,平時根本不許沒齋戒過的人觸碰,加上西施他們家是賣臘腸的,滿手葷腥,觸碰榕樹可算得上是犯了大忌諱,自然趕緊就要把妹妹拉出來。
結果妹妹被姐姐發現了,一着急,好巧不巧的就把手給卡在了樹洞裡面。
兩姐妹全傻了眼,只得拼了命的把手往外面拉扯,結果妹妹的手從樹洞裡面給拉出來的時候,已經鮮血淋漓,劃破了好幾個口子。
姐姐問妹妹到底幹什麼,妹妹也不說,一頭就跑家裡去了。
姐姐本來想收攤子之後再問她,誰知道妹妹就此就開始說胡話,跟撞了邪似的。
姐姐心裡明白,這肯定是因爲觸犯了大榕樹的忌諱才遭來的邪,心裡也是着急,可這話她也沒法跟外面說……冒犯了大榕樹,那就等於說成了整個鎮子的公敵,弄不好他們會被趕出鎮子之外去!
家裡這麼點產業也經不起遷徙的折騰,正當姐姐一籌莫展的時候,遇上了前來吃臘腸的蘇晗。
“所以蘇晗就接下了這件事情,”夏恆望着西施:“他怎麼做的?”
“雖然我沒敢說,但蘇晗也看出來了,帶着我妹妹就到了大榕樹這裡來了,”西施說着,是個泫然欲泣的模樣:“我本來以爲,是老天眷顧,纔來了一個外鄉的先生幫着我妹妹度過一劫,那蘇晗該是帶着我妹妹跟榕樹的神仙請罪的,心裡還高興,誰知道,事情成了這樣了……”
“大榕樹起火之後,蘇晗是不是還回去找你了?”夏恆望着西施:“他給你留下什麼話沒有?”
“他說了……”西施擦了擦眼淚,說道:“說我妹妹沒事,但是這次她觸犯了更大的忌諱,沒法回來,讓我等着,過一陣子會派人來幫我找回妹妹的,還說,來的人要是不肯幫,就跟來的人說一聲,他把東西藏在大榕樹裡面了。”
所以西施才幫我們的。
這蘇晗,每次都玩兒同一招!
“你們,就是蘇晗說的來幫我的人對吧?”西施握住了夏恆的手,滿眼期待。
夏恆不動聲色的抽出手,眯起桃花眼笑了:“這個嘛……”
旁人看着夏恆的這個笑容,大概人畜無害,可我看着他那雙眼睛,倒是挺像兩道深淵,跟東非大裂谷一樣深。
那個小姑娘,到底上哪兒去了?
大榕樹不是保佑水土的神樹麼,樹洞那麼小,小姑娘能躲在哪裡?
“到了你能幫忙的時候了。”夏恆忽然看向了我。
“我?”我忙問道:“我能幫什麼忙?”
“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你需要去爬樹。”夏恆仰望着那巨大的榕樹:“就這棵。”
爬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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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虧我一技傍身,確實會爬樹。
夏恆這一天還真是說話算數,果然在我的傘下跟我四處遊蕩了一天,只可惜風景雖好,面對的臉色卻都很怪,畏懼嫌惡又戒備,怕我們跑了,又不敢跟得太緊,甚至連冷飲也不肯賣給我們,結果夏恆跟個流氓一樣伸手就搶了一杯給我,還抱了一大罐酒,又財大氣粗的拍了幾張紅票在櫃檯上,沒管老闆要不要。
他還喝酒呢?
我有點懷疑夏恆上輩子是斧頭幫的。
不過冷飲真好喝,我從沒喝過這麼甜透心的冷飲。
忽然想起了傅謹時來,他以前給我買的冷飲,也同樣很甜。
他現在怎麼樣了?這些年,他怎麼過來的?
我很想知道。
到了晚上,我和夏恆回到了大榕樹底下,那戰戰兢兢的西施早在地下等着我們呢,看我們這一來,才如釋重負。
她看着夏恆的眼神,充滿期待。
夏恆站在了護欄外面,盯着我往裡走。
我順着大榕樹的氣根就往上爬,鑽進了茂密的樹冠裡面,揚起頭,能從茂密的枝杈中看到清冷的星光和白月亮,一陣夜風穿過頭髮,只覺得榕樹的味道有點不對。
樹這應該是十分清新的,可是這個榕樹不知道爲什麼聞着有點怪異,像是……死氣。
奇怪,難道我這個鼻子也被風吹的不靈了?還沒想明白,先結結實實的打了個噴嚏。
西施倒是挺擔心:“你妹妹看上去挺危險的……”
夏恆沒理她,只是十分專注的盯着我:“不想斷腿,就別摔下來。”
就跟我想摔下來似的。
我騎在了枝杈上靠着樹幹坐的穩穩當當:“到底讓我幹嘛?幹完了我好下來了。”
“你不用幹什麼,”夏恆說道:“就在這裡等着。”
“你讓我等什麼?”我一愣,在樹上除了等雷劈,還能等到什麼?
“知道就等不來了。”夏恆微笑:“無聊就數數星星,時間能過的快點。”
你還能更不靠譜點嗎?
我還想吐槽,西施卻正在這個時候咳嗽了起來,纖細的腰背微微弓着,真是我見猶憐。
“到那邊坐吧。”夏恆忽然說道。
“誒?”西施顯然有點受寵若驚:“我沒事……”
可夏恆不由分說就帶着西施去對面路上有座椅的地方休息了。
還挺憐香惜玉啊!
我忽然覺得一陣胃酸,趕緊伸手揉胃,也別說,西施那樣,是挺可憐。
遠處看着他們倆坐的挺近,我更覺得不舒服了,難道白天臘腸吃多了?
嘖,他們倆幹嘛呢?離得太遠看不清楚啊!要是有高倍望遠鏡就好了。
不不不,他們愛幹什麼幹什麼,管我什麼事!
一賭氣把臉扭過來了,怎麼着,把我丟這兒,感情是要給他們倆獨處創造方便?真夠狡猾的啊!
想是這麼想,可腦袋還是忍不住往他們那邊偏,倆人臉好像靠的挺近,難道他們要……
我盡力把身子探遠點想看清楚,結果重心失衡,身子一偏就要掉下去!
正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忽然一隻手從樹下托住了我:“小心!”
是個很好聽的少年聲音。
我低一看,來人還真是個美少年。
那個美少年比我小几歲的樣子,長的特別俊秀。
我趕忙坐直了:“謝謝!”
“姐姐,你是外鄉人吧?大晚上的,怎麼到這個樹上來了?”美少年小心翼翼的說道:“這棵樹是神樹呀,你知道在本地……”
“噓,你可別把這事兒說出去!”我想起了白天的所見,頭皮都炸了:“姐姐就是在這裡偷偷待一會兒,肯定不冒犯你們的神樹!”
“撲……”美少年笑了,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姐姐放心,我肯定不會說出去的。”
“那就好!你剛上完晚自習?”我一邊繼續偷偷觀望夏恆和西施,一邊問道:“怎麼還不回家?”
“回家就遇不上姐姐啦!”美少年在樹下還是笑:“姐姐在看那對情侶?”
“情侶?”我把頭轉過來盯着那少年:“你怎麼看出來是情侶了?”
“不是情侶,女人怎麼能把頭枕在了男人的肩膀上,”美少年莞爾:“男人還給女人披了件衣服呢,模樣非常溫柔啊。”
剛纔是胃酸,現在是肺不舒服!有種充氣過度要炸的感覺。
而美少年此時也爬上了樹,一把將我的腦袋攬在了他的肩膀上:“就像這樣。”
夏恆他,以前也對我做過同樣的事情……
“你這孩子……”我把頭擡起來:“這麼晚了,趕緊回家吧!”
“難得能見到姐姐這麼好看的人,我捨不得回家。”美少年的表情特別認真。
有前途,他日必定是個撩妹高手。
我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少年難道別有來路?可是他根本不怕城隍牙。
“姐姐,你從哪裡來呀?”美少年像是對我挺有興趣。
“開封。”
“外面的世界是不是很美?”美少年一副挺羨慕的樣子:“我從來沒出過這個鎮子。”
“要說美,這裡就很美,不過人都是這樣,熟悉的地方沒有風景……”嘴裡跟美少年說着話,我眼睛又忍不住望向了西施和夏恆,可是現在一看,那個長椅上現在已經空了!
他們倆上哪兒去了!難道就把我丟樹上了不成!
我從來沒覺得夏恆那張帥臉有這麼可憎過!
“他們倆應該是一起回家了吧?”美少年望向了我:“對了,姐姐,你在這裡幹什麼呢?”
“等雷劈呢。”
“哈哈哈,姐姐真會開玩笑。”美少年一雙黑亮亮的眼睛望向了我:“姐姐要是沒什麼事,不如去我家開的農家院住?是本地的特色,很適合你們這些外地遊客的!喏,你看,就在那邊!”
說着,指了一個方向,還真有個亮着燈籠的農家院。
奇怪,白天我怎麼沒看見那有個農家院?
難怪怎麼這麼嘴甜,原來是給家裡拉生意的。
“算了,我還有事。”我努力把心頭對夏恆來路不明的怒火給壓下去,第三次催他:“你先回家吧。”
美少年卻不依不饒伸手拉我:“姐姐是我朋友,不收你錢,我請你喝我們家的桂花涼茶好不好……”
我剛想說話,卻只見眼前一道流星似的寒光一閃,一柄刀子就猛地穿過了少年的手腕,“錚”的一聲將他釘在了樹枝上!
一股子木頭的味道瀰漫了開來,我大吃一驚,轉頭一看,夏恆不知什麼時候帶着西施出現在了樹下面。
而剛纔還近在眼前的紅燈籠農家院卻跟海市蜃樓一樣消失了。
這個美少年,果然不是人!
“把你帶走的小姑娘還回來。”夏恆悠然的說道:“你壞了陰陽兩界的規矩。”
美少年臉色陰沉下來,跟剛纔那個純良無害的模樣判若兩人:“你難道沒壞陰陽兩界的規矩?”
果然,這個少年不是什麼善茬……因爲那割少年被刀子貫穿了之後,並沒有流血,我連一絲的血腥氣都沒聞到。
“你要是有我的能力,歡迎跟我學。”夏恆完全把他的反脣相譏當耳旁風:“不過我勸你,別自取滅亡。薑茶,下來。”
我趕緊順着氣根爬下來了,夏恆二話沒說,將白天買的那罐子自釀酒倒進了樹洞裡面:“既然小姑娘回不來已成定局,那就燒了吧。”
“你敢!”被釘在樹上的美少年厲聲說道:“我知道,這裡還有那個叫蘇晗的給你們留的東西,你要是放火,東西就……”
“放心。”夏恆仰臉笑:“我要的東西,不怕火。”
說着,他伸手要拿火柴,而正在這個時候,只聽四面八方都傳來了急匆匆的腳步聲,接着我們又被村民給包圍了:“他們真的跟蘇晗一樣,要把再生榕給燒了!”
奇怪……他們從哪裡得到的消息!再一擡頭,美少年已經不見了,只剩下那個刀子還明晃晃的插在了樹幹上。
西施早嚇得渾身顫抖,忙求情道:”叔伯們不要誤會,夏恆根本沒想燒神樹,他只是想找回我妹妹!”
“大丫,你是不是傻!”早衝過來一個大漢將地上的酒罐子踢開:“地上有酒,他手上有火,不是燒樹,還能是什麼!”
說着,就還要將我和夏恆給圍起來。
夏恆自然不放在眼裡,只是冷笑了一聲:“還要再被打一次?”
“你們別過來!”嬌弱的西施忽然擋在了夏恆和衆人之間:“是我求夏恆這麼做的,我不希望任何一個人因爲我們家的這件事情再受到傷害,要處置,你們處置我吧!”
“大丫,你……”
“叔伯們,夏恆說什麼我都信!”西施呈現出了弱女子少見的錚錚鐵骨:“如果他這次真的做錯了,我到時候情願替他受罰!”
我怔住了。
她……這麼信任夏恆?
“哎……”村民們其實也不想跟夏恆正面衝突,便就坡下驢:“那好吧,不過你們不能再靠近再生榕了!”
我低低的問夏恆:“剛纔那個少年,難道是神樹成精了?”
“他算哪門子神樹。”夏恆冷笑了一聲:“吃了點百姓的香火,還真以爲自己就是個人物了——真正的樹,大旱那年就已經死了,這個東西不過鳩佔鵲巢罷了。”
“啊?”我忙問道:“那他是個什麼來頭?”
“也是個污穢。”夏恆答道:“自不量力的污穢。”
我還想再問,西施忽然轉身握住了夏恆的手,淚眼盈盈的說道:“我不想叔伯他們受到傷害,可是現在……現在他們要跟榕樹共存亡,怎麼辦纔好?你能不能幫幫我?”
夏恆的視線投在了樹上:“這個忙因爲多事的蘇晗,是不得不幫。”
“謝謝……”西施一頭靠在了夏恆懷裡:“你真好……”
英雄救美,芳心暗許啊。
我撇了撇嘴,心裡又開始老大不舒服,再轉念一想,剛纔夏恆讓我坐在樹上,意思難道就是讓我去當個引出污穢的誘餌?
當誘餌幫忙倒是沒什麼,可我就是想知道,爲什麼誘餌非得我當,而不是西施?
五臟六腑跟暈車了一樣,百般糾纏不得安寧,反正哪裡都不舒服。
眼看着村民們那毅然決然的樣子,燒樹而不傷害他們簡直是難於登天,可夏恆沒計較,轉身瀟灑的就邁開了長腿:“走,明天再說。”
我怏怏不樂的跟了上去,西施也一直跟在後面,到了地方纔知道,我們要投宿的,正是西施家。
剛纔我當誘餌的時候,他們倆說好的?
我越來越不高興了。
“妹妹,只有兩間屋子,咱們兩個一起睡吧!”西施十分熱情的抱來了被子,臉色紅紅的:“你哥哥,真是個好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
“不,他就是好人。”西施特別認真的就說道:“他是我見過的最溫柔最好看的男人。”
我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西施那張白皙的臉跟春桃一樣,染上了一層的嫣紅:“我……我很中意他,他好像,也不討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