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瑟瑟冷風裡,頭上還粘了紅色的煙火皮碎片的,是夏恆。
他眯起了桃花大眼,裡面正映出了村子後面的禮花,亮晶晶的。
他怎麼可能會來?他明明並不知道這件事情啊!
“是老傅叫你來的。”蘇晗像是反應過來了:“不過你不知道提前吱聲,東西不夠。我和老傅吃喝,你就在旁觀賞吧……話說,你不是跟老傅一起來的?他呢?”
“他暫時不會來,陰陽會出了狀況。”夏恆望着蘇晗:“龍神尺丟了。”
蘇晗的心緊了一緊,偏偏好巧不巧,龍神尺失竊的事情,今天被揭穿了!
“那個賊倒是很有心思,弄了一個仿冒品。”夏恆悠然的說道:“可惜,那個龍神尺早先有一個小記號,偷龍神尺去仿造的人根本不知道……倪會長心血來潮去檢查,就發現了。”
“那,”蘇晗倒是沒想自己:“倪元呢?”
“倪元自然是第一個嫌疑人,”夏恆接着說道:“更重要的是,有不少人瞧見了,倪元曾經領了一個叫蘇晗的進了那個放龍神尺的房間……現在,大批人馬就要殺過來了,傅謹時根本還不知道這件事情,就被倪會長叫回去幫着調查。”
“怕老傅幫我?”蘇晗苦笑:“老傅要是知道了,大概也會牽扯進來,這正好……”
“你現在更應該管的是你自己。”夏恆說道:“他們跟你逼着要,你還麼?”
蘇晗扯起嘴角望着夏恆:“不還。”
“所以你應該把這個麻煩拿出來,”夏恆慢條斯理的答道:“我可以幫你處理了這件事情。”
這話一出口,我心裡早就明白了。
蘇晗也是。
這個人,不是真的夏恆啊!
“怎麼處理?”
“到陰間取出來。”
“這麼說,這個東西你也想要?”蘇晗望着那個跟夏恆一模一樣的人,倒是笑了:“真正的夏恆,對陰間深惡痛絕,知道我拿了龍神尺,早就搶過來去殺人了,哪裡還有扯閒話的功夫。他那個身世我也聽說過,這麼說你就是他那個……”
“我是想讓他回來。”被揭穿之後,那個跟夏恆一樣的人也不生氣,也或者,他根本並沒有打算去僞裝夏恆:“現在陰陽會的人發現了你,你以爲你能逃得了?你的陽壽還很長,本來不該死。”
這個居高臨下的優越感,似乎要蘇晗痛哭流涕的感激才合適。
蘇晗還是油鹽不進的微笑:“不好意思,既然龍神尺現在認的主是我,我偏偏就是不拿出來。”
如果真的讓這個人拿到了龍神尺,那夏恆這一輩子,可就全完了。
跟夏恆一模一樣的男人也不生氣:“我不是來跟你商量的。”
就算不動聲色,這個氣勢也讓人心驚……
蘇晗卻還是不放在心上:“好啊,你要搶,就直接過來搶。”
就算知道了對方的身份,蘇晗也毫無懼意。
那跟夏恆一樣的人嘆口氣,說道:“你的陽壽是很長,可惜的是,你妹妹的陽壽,應該沒有多長時間了。”
我嗓子一下子就緊了。
蘇晗也怔了怔。
“你的事情,我碰巧全知道。”跟夏恆一樣的人繼續說道:“給你看看,你妹妹到時候,要死無全屍……”
那是……生死簿?
“只要你把龍神尺給我,”跟夏恆一模一樣的人說道:“我就可以隨隨便便找個陽壽未盡就自殺的人,換命給她。但如果你不給呢,那她就……”
“我知道了。”蘇晗眼睛一閃,連猶豫都沒有猶豫:“我想想法子。”
“你是個好哥哥。”跟夏恆一樣的人十分滿意:“你妹妹知道了以後,一定會很高興的。”
這些事情,像是幾股方向不同的力量,在把蘇晗往死角里面逼。
龍神尺看中他,本來是說明了他有這個資格,可是事情卻發展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不公平!
而現在,要想着從這個陰間來的人面前躲過去,並非易事。
“那我就……死吧。唯一的要求就是,我想自己死,不用什麼陰差用鐵鏈子勾我,”蘇晗平靜的這麼說着:“你要是同意,我去換件衣服。”
跟夏恆長得一樣的人像是早就想到了,愉悅的點了點頭:“這個要求合情合理。”
他真的要死麼……不,就這麼死的話,未免太不值得,他想做的,都還沒有做。
可他心裡只是想着,人跟污穢之間其實沒有什麼差距,唯一的區別就是,人還活着,污穢是死的。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蘇晗,要把自己給煉成了污穢!
只有這樣……他才能一面拿到了龍神尺,一面在這麼多人的爭搶之下,將龍神尺藏在了那個鑰匙四分五裂的箱子裡。
他必須還得在龍神尺存進去之後,告訴傅謹時和夏恆,箱子怎麼樣才能打開。
所以……所以……他非得用那麼殘忍的方法對待自己!
我記得那個殘忍的死法,還曾經對那個“害他的人”恨到了骨子裡,現在細細追究下來,我也是“害他的人”之一。
哥……
他明明有更好的選擇,只要不是爲了這個將死的我……
我看着這個記憶之中,他在我眼前,一點一點的死去,卻無計可施。
那麼好看的一張臉,就這樣沒有了血色。
窒息……暈眩……疼痛……直到麻木,沒有知覺,一片空白。
這個可怕的感覺,就是死。
我真的明白了他跟我說的那一句:“愛一個人,就是東西只有一份的時候,你會讓給他。”
我現在多希望,活下去的這個權利,我能讓給他!
天崩地裂,不足以形容這個痛,心像是被榨乾的甘蔗渣,零零碎碎,寡淡無味,什麼也覺不出來了。
他死了。
“當……”龍神尺從他身上掉下來,被另一隻手給撿起來了。
是離開了身體的蘇晗。
我記得清楚,污穢是因爲對人間有恨有怨,才強行留下不走的,而蘇晗不是。
因爲心甘情願,毫無怨恨,他只能用這種法子讓自己留下來,不在乎自己付出是到底是什麼。
我多想爲他做些什麼,我不想就這樣對他的付出坐享其成!
可是現在是他的記憶,早已發生的事情,做不出任何改變。
那箱子開了,蘇晗將龍神尺丟進去,箱子闔上了,上面的鎖“咔噠”發出一聲脆響。
這個時候,跟夏恆一樣的聲音從外面響了起來:“可以了,是不是?”
但就在同一瞬間,倪會長的聲音也陰沉沉的響了起來:“蘇晗那個賊就在這裡,找到他,把龍神尺給搜出來!”
外面一團子亂,蘇晗居然還能得意的笑着藏起來……跟玩兒捉迷藏的小孩兒一樣。
跟夏恆一樣的人將門給推開了之後,自然也就發現了蘇晗的屍體。
他擰了眉頭去找龍神尺,可自然是連個影子也沒摸着。
他顯然是心有不甘,但是蘇晗已經死了,也是自己答應了不讓陰差來勾魂……東西呢!
倪會長帶來的人也衝了進來,跟夏恆相似的人好像嫌麻煩,一臉掃興的倏然消失了。
“會長,蘇晗已經死了,”那些個人翻箱倒櫃的結果,跟那個人一樣無功而返,只好無可奈何的跟倪會長稟告:“龍神尺也找不到……是不是,被人捷足先登了?”
倪會長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投到了蘇晗的屍身上,喃喃說道:“怎麼可能就這樣給死了,他不見得是個容易被弄死的……”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裡說得準,”狗腿子們忙說道:“咱們是不是找找線索?”
“也或者,是蘇晗自己弄了個替身來混淆視聽的!”也有人說道:“兵不厭詐,說不定他聽到了風聲,是想着用這個來矇混過關,其實早就將龍神尺給帶走了!”
倪會長很認可這個“替身說”。
想來也,擁有龍神尺的人,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死了!
“不論如何,一定要把龍神尺給找到了,”倪會長打定主意,嘶聲說道:“找不到,你們都別回去了!”
“是……”
倪會長平時總是一個威風凜凜的樣子,可是今天這個表情,比那天嚷着要跟倪元斷絕關係的時候還要激動,老臉漲的通紅,似乎隨時都會按着胸口倒下去。
“會長,這裡好像藏着什麼東西……”有人敲打了蘇晗的儲物櫃——就是放着小冊子的那個空洞——:“會不會是有什麼留下的東西?”
“是暗格子,”又有懂行的人說道:“會長,這應該是海南一個著名的巧匠做出來的,需要主人生前的血和密碼才能打開,沒有蘇晗的話,恐怕不好辦……”
倪會長吸了一口氣,接着說道:“給我把蘇晗從頭到尾調查清楚了,一點蛛絲馬跡也別放過!”
已經變成了一個污穢的蘇晗,心裡也就沉下來了,以倪會長的本事,自己被過繼的事情,怎麼想瞞,也是瞞不住的。
而需要主人才能打開的暗格,很有可能血脈相通的人,也能開。
鎖上面的字序,正是妹妹的生日。
比起等傅謹時,還是保護妹妹來的要緊……等到了妹妹那裡,讓妹妹來找傅謹時,一起取龍神尺吧!
到了我住的地方,他第一次看見長大了的我。
因爲是過年,我圍了一條鮮紅的圍巾,帶了滿手的禮物來大舅家。
這麼大了……蘇晗暗暗高興,雖然自己成了這個樣子,可畢竟還是看到了妹妹了。
他滿心的滿足,竟然捨不得突然跳出來出現,長篇大論的把我的處境告訴我。
妹妹好不容易被保護的這麼好,平靜的生活卻要就這樣被打破了。
他有點內疚有點自責,覺得自己擾亂了妹妹平穩的日子。
到了這個時候……他還在心疼我……
他站在了我身後,跟每一個哥哥一樣,揹着手陪在我後面,滿臉是抑制不住的笑,真好……他早想這麼做。
他伸手比劃着我的頭頂,測量自己比我高多少。
這個時候,我腳下正被一個沒放好的井蓋給絆了一下子,蘇晗平時什麼都滿不在乎的表情第一次慌亂了起來,擡手就要拉住我,可惜……他的手在我肩膀上穿了過去,我還是栽倒了……
那一跤我記得,滿手的金桔撒了一地,手掌擦破了,流出了殷紅的血。
他擰起眉頭蹲在了我面前,緊緊盯着我的手,那個心疼的神色……無法形容。
他的想法是……寧願受傷的是自己……
眼睛控住不住的發酸,我不疼啊,哥,我並不疼!
可是蘇晗扯了扯嘴角,是一臉的歉疚和無計可施。
他鼓着腮,努力的去吹我手上的傷口……希望我能不那麼疼。
沒錯,當時手掌一陣發涼,原來是這麼回事。
他很想幫我把金桔收回到了塑料袋裡面,可是他不敢。
金桔跟活了一樣自己回到塑料袋麼?嚇到妹妹怎麼辦?
他只好訕訕的站了起來,心裡又是酸又是澀,又是……剜心的自責。
好不容易看見了妹妹,卻什麼都沒能爲她做。
摔倒的我自己手忙腳亂的將金桔撿起來了,還差點被過路人踩了手,灰頭土臉的自認晦氣站起來,很快又恢復樂觀,拍了拍身上的土,繼續信步往前走。
我那個表情越是輕鬆,蘇晗臉上的表情也就越沉重。
好難受……好難受……
就任性一點……再陪陪她,再陪她多走幾步也好,跟妹妹散步,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就這樣,他跟着我到了大舅家裡。
但就在這個時候,追查到了我消息的大嘴女人出現了。
只要被大嘴女人發現了,那蘇晗的行蹤自然就暴露了,他只好躲了起來,眼睜睜的看着我的長頭髮被小污穢指使外甥剪掉,然後被親戚們千夫所指。
蘇晗第一次有了跟夏恆一樣抄起拳頭,簡單粗暴,以暴制暴的心情,他終於明白了,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忍。
可惜他沒法子擋在了妹妹面前。
得快點想法子……
他走到了我媽的身邊,低低的在我媽耳邊說道:“媽……薑茶還有個哥哥叫蘇晗,不正在秦皇島麼?他一定有法子的。”
不知道是不是出於了母子血緣,我媽居然還真的通過他低低的呼喚想起來了:“對了!去找蘇晗啊!”
不得不說,我媽是有私心的,她何嘗不想讓自己的兩個孩子見面!
而且……蘇晗知道這件事情,一定能理解她的良苦用心。
所以,在打了那個鬼電話之後,就算我頑強抵抗,也並沒有抵抗的過去,還是被親戚們堅持以半綁架的姿態塞上了去秦皇島的火車。
而這個火車上,正來了被傅謹時通知的夏恆。
蘇晗似乎等了很久,到我想讓座,而夏恆經過我身邊,就要擦肩而過的時候,重重的推動夏恆身上的骨灰罈,砸在了我頭上。
“蹦!”
我記得那個疼!
夏恆像是察覺了什麼,轉過了頭去,可是蘇晗已經躲起來了。
因爲現在已經來不及告訴夏恆這件事情了……他那個性格,知道了之後哪裡還有耐心去找龍神尺,大概早要大鬧陰陽會,甚至去陰間找那個人算賬了。
而就在夏恆這一瞬時的失神,萍姐姐已經從骨灰罈裡出來,本來失去意識的我,頓時宛如被拉起來的提線木偶一樣,貼上了夏恆胸前,嫵媚放肆的衝着夏恆就摸,甚至還……
這個記憶我記得,可是現在看上去,還是讓人臉紅心跳。
夏恆只顧着擺脫纏上來的我,也就沒繼續往後看。
蘇晗倒是挺生氣,夏恆果然不太正經,收的污穢都是這種……這不是佔妹妹的便宜麼!
哥……叫誰看,也是我佔了人家便宜呀!
不過再往後,蘇晗倒是挺滿意的,夏恆剛好跟我順路,就能一起回到無量坊了。
蘇晗打心裡,不想將自己的事情告訴我。他只覺得,跟親人分開的痛苦,他自己吃就可以了……妹妹,最好什麼都不知道。
就這麼跟在了妹妹後面,等到了妹妹壽命真的到了無法延續的時候,就用自己的壽命給她賭上窟窿吧!
他甚至挺滿意,覺得自己的計劃兩全其美。
爲什麼……他就不能給自己想想!那種想跟他打一架的心情又出現了,我知道你是在乎我的,可我同樣的在乎你!
接受,不一定比給予更幸福。
看着夏恆冒充自己,他生了氣,看着傅謹時背了黑鍋,他又難過。
雖然一直沒露面,可是他一直沒走遠。
蘇晗左思右想,雖然夏恆的李代桃僵讓他不爽,但他還是決心讓我跟着夏恆歷練歷練,雖然那些個關於陰陽會的事情,他沒法子跟我說,但是讓夏恆帶着我經歷,就是最好的鍛鍊了。
既然是個命數,就是順其自然,然後力挽狂瀾。
他附在了那個痣上,那個痣附在我身上,所以我莫名其妙的得到了那個能看到污穢記憶的能力。
這是他能幫我,唯一的忙。
就這樣,這個他預留的旅途,陪着我們重新走了一程。
在開封的時候,他真的差點就要出來跟那個熟人打個招呼了,可惜……不能打。
但是他很得意,在妹妹面前,自己到底也稱得上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呀。
之後,每次看着我和夏恆因爲找不到生人鑰的碎片着急紅眼,他就忍不住在笑,每次我遇上了什麼危險,他都擰着眉頭心裡發疼。
當個哥哥……好累。
後來我想起來了傅謹時的事情,他開始後悔莫及,覺得那一記骨灰罈,撞錯了機會。
而傅謹時和夏恆爲了他的事情爭鋒相對,他也內疚。
可是現在木已成舟,他不能出來,不然被他們兩個知道了的話,事情就前功盡棄了……還會害了他們兩個人。
再後來……我進了陰陽會的那個分部,他沒法跟進去,在外面急的跳腳,只怕我出了什麼事,直到他從圍牆外面,等到了白洗。
對……他跟白洗是老相識。
白洗揹着沒知覺的夏恆,眯着丹鳳眼笑:“你妹妹在找你。”
“我知道。”蘇晗裝的滿不在乎:“我喜歡玩兒捉迷藏。”
“你大概有你的難處,我也明白。”白洗卻說道:“可是你妹妹,挺可憐的。”
“要是真這麼同情他,不如你幫我照顧他!”算是逮到個禿子撓一把,蘇晗薄脣浮現出了一個壞笑來:“就在我妹妹身上,還我的人情吧?”
怪不得,白洗要留在我身邊。
“唯獨拿你沒辦法,”白洗微笑:“不過……我很喜歡你妹妹,有的地方,她跟你很相似……”
“這叫愛屋及烏!”蘇晗得意的笑:“我就知道,你……”
“打住!”白洗聽不下去了:“我還是去安置夏恆吧……”
以後……我跟夏恆在一起了,他對此很不滿,偷偷跟白洗髮牢騷:“可惜我不能出來,否則的話拼着做個壞人,也不許他們在一起。”
白洗習慣性的翻白眼:“那你說怎麼樣?”
“我看着,傅謹時挺好。”蘇晗苦惱的說道:“怎麼勸勸薑茶纔好。”
“男歡女愛,你情我願,你少跟着摻和纔好。”
“什麼叫摻和?我一個當哥哥的……”
“你不是不希望她知道你是她哥哥麼?”
蘇晗沒說話,濃密的睫毛垂了下來,壓下一片陰影。
白洗覺得自己大概說錯話了:“那個……”
“沒什麼。”蘇晗揚眉笑:“我確實不希望她知道。”
可是話雖這麼說,他惡作劇似的,也想有存在感,在我和夏恆眼裡只有彼此的時候,他也非要提醒一下,我們身邊有他的存在。
對……在壽衣店裡,他就是故意的。
雖然跟預想的不一樣,但事情發展的算是順利,照着這樣下去,他就可以在我壽命斷裂的時候出現了。
後來,爸媽被大表姐抓去了。
他心裡着急,四處託人幫忙,幸虧人緣好,找到了以前有過交集的程恪耳釘張佳餚他們。
程恪本事非常大,似乎什麼都能做得到,而且程恪也看出來了他的難處:“你也死了?”
什麼叫“也”?
“這不是挺好麼?”蘇晗嬉皮笑臉的還能微笑:“現在咱們一樣了。”
程恪搖搖頭,漠然說道:“我活了。”
“嘖,真可惜。”蘇晗挺遺憾:“道不同不相爲謀。”
“希望你不後悔。”
“我不會後悔的。”蘇晗說道:“你懂。”
“嗯。”程恪雖然還是面無表情,但看得出來,這個人該跟傅謹時一樣,是一諾千金的靠譜:“盡力而爲。”
也多虧了這個程恪,爸媽真的被救出來了:“你的事情,還有需要我幫忙的麼?”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蘇晗占人家便宜似的喜滋滋的:“我妹妹那邊,需要人手……還有我那個不靠譜的妹夫。”
就這麼承認了夏恆,雖然不甘心。
蘇晗還是更願意讓傅謹時來當妹夫,可惜啊可惜,這大概算得上是他唯一的遺憾。
可惜世上就是有這麼多的陰差陽錯。
“知道了。”程恪淡淡的答道。
總覺得他也是個有故事的人,也許跟這個程恪有關的,是另一個蕩氣迴腸的傳奇。
蘇晗開始寫信,一封又一封,寄給了認識他也認識我的那些個人。
措辭不算客氣,透着一種“愛來不來”的勁頭,可是隻要是收到了信的,硬全是義無反顧。
他們知道陰陽會是個什麼地方,可是連猶豫都沒有。
原因麼……就因爲寫信的人是蘇晗,要幫的是我們。
這就足夠了。
一直……等到了今天。
終於能出來了,終於能堂堂正正的擋在了妹妹前面。
真好。
蘇晗旋轉着手裡的龍神尺微笑:“薑茶,把我忘掉吧,就當這不過一場夢,我只是個無關緊要的遠房表哥,本來……也應該是毫無交集的。”
事到如今說什麼做夢,有沒有搞錯?
“我纔不!”我咬牙切齒:“你是我哥,我死也不會忘!”
“笨蛋……”他是在罵我,臉上卻帶着笑:“別的不重要,你好好活着。”
“哥……哥!”
“薑茶!”
耳邊是熟悉的,夏恆的聲音。
睜開眼睛,只覺得強光刺眼,一隻手幫我擋了光,等眼睛適應了過來,我看到了很藍很藍的天,和很白很白的雲,對了,還有很綠很綠的樹。
眼前的一切全都色彩鮮明,好看的了不得。
陽光沒遮沒攔的照在了夏恆身上,他臉色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好看,但他顧不得自己,倒是遮在了我身上,皺着眉頭:“你好些沒?”
“我也沒壞過……”我擰着眉頭坐起來,轉過頭,這裡只有我和夏恆兩個人。
“我哥呢……”只是三個字,說的卻沉甸甸的。
答案我想聽,又不敢聽。
夏恆有點爲難,但還是說道:“他,留在陰間了。”
“我還能見到他嗎?”我一手抓住了夏恆的袖子,聲音發澀:“我有很多很多話想跟他說!”
“我知道。”夏恆抿了抿嘴:“這個……”
一把傘的陰影籠罩在了夏恆頭上。
“你好端端的活在陽間,自然是沒法子見到他的。”隨着這個陰影,一個威嚴卻疲倦的聲音響了起來:“要想見他,除非等你也死了。”
我轉過頭,是大表姐。
大表姐眼圈黑了很大一塊,顯然也一晚上沒睡。
夏恆撥開了那把傘,臉色陰沉下來:“還要找龍神尺麼?”
“夏恆。”我擡手將那傘拉回來:“你知道,大表姐做這一切,不過爲了怕你被拉下陰間。”
大表姐倒是一怔,顯然不相信我能說出了這種話來。
“我就跟您說,嫂子通情達理,不是什麼傻子。”齊蔥從大表姐身後冒出來,歪着脖子是個俏皮的笑容:“畢竟她是蘇晗的妹妹啊!”
“遠房表妹,也要拿來說嘴。”大表姐還是兇巴巴的:“這件事情要不是因爲她……”
“要不是因爲她,當然早就完了。”倪元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出現了,望着大表姐:“齊蘭,你說是爲了夏恆着想,爲什麼不能尊重夏恆的意思?”
“我不管了。”大表姐扯了扯嘴角,終於是個累極了的表情:“我管不了。”
“大姐最開通了!”齊蔥笑:“對了,我哥結婚證的事情……”
“誰還管他!”大表姐是個慍怒的表情:“自生自滅吧,反正,他不姓齊。”
“對對對,外孫這種就是白眼!”齊蔥接着說道:“姥姥家的狗,吃飽了就走……”
“你是不是找死?”夏恆冷冷的看向了齊蔥。
“我看找死的,另有其人!”忽然倪會長的聲音也響了起來,大晴天聽着,也覺得陰沉沉的:“龍神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