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久,田甄和周延也陸續趕來,夏安澤病情危急,誰也顧不上敘舊,白央和田甄負責安慰葉錦,給她打氣加油,男人們則商量如何出力出錢幫一把。
夏安澤經濟條件很普通,夫妻奮鬥五年,剛剛纔買了房子付了首付,發生意外後,工地老闆也跑了,他所在的單位出資墊付一時半刻手續批不下來,所有的醫療費用,都需要自己先承擔,這項大手術所花的費用,對於葉錦來說,無疑是個沉重的數字。
袁穆和周延兩人經濟情況各有不同,但都盡力而爲的拿出三四千塊錢塞到葉錦手裡,葉錦怎麼也不肯收,袁穆生氣道:“安澤是我們的室友和兄弟,這些錢算什麼呀?現在盡一切可能的挽救他的命纔是最重要的!”
“就是,除非你嫌少了,不然就別拒絕我們的心意!”周延也附聲道。
葉錦動容,將那些錢緊緊的捏在手中,想說句感謝的話,卻哽咽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正在這時,有護士過來,遞給葉錦一張醫院交費發票和記帳卡,“葉小姐,剛剛有位先生替病人把費用全交了,而且額外交了不少錢,出院時如果有剩餘,你可以到窗口退款。”
“什麼?已經交了?”葉錦一驚,不明所以,“誰交的啊?”
急診送來時,因爲情況緊急,需要立即手術,醫院聯絡到了家屬,葉錦趕過來,聽到要預交好幾萬塊,她一時沒那麼多錢,便哀求醫院先進行手術,她隨即找親戚籌錢,誰知,還沒籌夠錢,竟已有人先她一步雪中送炭!
護士搖頭,“我不知道那位先生的名字,反正很年輕,英俊又冷酷。”
“呃,那……他現在哪兒?”
“走了,他交費後囑咐我告訴你一聲,然後就走了。”護士說完便先去忙工作了。
葉錦茫然,一時想不起會是誰,她看了下發票,登時嚇一大跳,遽然交了二十萬!
田甄驚訝的發出感慨,“葉錦,不會是你哪個土豪朋友,默默不留名的做好人好事吧?”
白央嘴角抽了抽,沒有頭緒,便沒有胡亂猜測。
而葉錦腦中突然浮起一個人,她隨之臉色微變,身體輕輕發顫,她哪裡有土豪朋友?可以稱得上有錢的相熟之人,又肯大手筆幫她的人,恐怕只有……只有許經年了!
只是,他還沒有離開蘇州嗎?他又怎麼會知道夏安澤出了事,她現在急需用錢?
葉錦腦子一時又亂成一鍋粥,發票被她捏得變了形,她心中五味雜塵,想哭又想笑,可嘴脣一咧,溢出來的全是哭聲……
“葉錦,你別哭啊,別這樣。”白央紅着眼睛,攬抱住葉錦,感同身受的經歷,令她對死亡有着更深的恐懼感。
田甄也急道:“葉錦你別嚇着你家的親人啊,你一哭,他們更擔心了。”
在一邊通了很久電話的聶岑,終於掛機走了過來,他道:“葉學姐,不好意思,這才顧得上跟你說話。袁穆學長把你的情況告訴我了,你放心,醫院這邊,錢不是問題,有我呢。另外,我爸爸正好是外科醫生,在加拿大特別有名,治好了很多已經定性爲殘疾的腿傷患者,他昨天恰巧飛回上海,與上海幾個大醫院做學術交流,如果夏學長有需要,我可以請我爸爸幫忙。”
“真的嗎?太好了!”葉錦開心不已,“安澤有希望了,他一定會沒事的,對不對?”
聶岑頷首,他沉穩的神色,帶給葉錦安定的感覺,她不再哭了,振作起來安心等候手術結果。
只是,白央卻心神不寧,原本只是擔心夏安澤,現在則更多了幾分慌亂害怕。
聶岑感覺到白央的異常,以爲她只是牽掛手術,便柔聲安慰她,“你放鬆點兒,都說了沒事的,你別給葉學姐製造心理壓力了。”
“我……”白央蠕動嘴脣,眼神閃躲着,訥訥的低聲說,“你爸媽回來了啊。”
聶岑蹙了蹙眉,將她拉到一邊沒人的地方,詳細交待,“他們是昨天回來的,不過昨天在酒店休息倒時差,然後今天開始工作,剛剛空閒了才通知我的。”
“噢。”白央心不在焉,腦子裡現在想的全是如何面對舒夏……
她魂不守舍的狀態,令聶岑眉心蹙得愈發緊,他輕拍了拍她後腦勺,“你怎麼回事兒?準媳婦要見公婆了,你是不是緊張啊?”
“嗯……嗯,是啊。”白央點頭,隨口敷衍。
聶岑無奈的提醒她,“你智商呢?我們結婚證已經在手了,你完全沒有緊張的必要。”
“哪有這麼簡單,萬一你爸媽……白央磕絆了一下,咬牙道,“不喜歡我……”
聶岑對她糾結的事情,完全不在乎,“你管他們怎麼想,你是我太太,只要我喜歡你就可以了,別人管不着。”
白央瞪了他一眼,心道,若是我媽不喜歡你,不同意你娶她女兒,你還不得急頭巴腦的去討好她麼?簡直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這結婚又不是兩個人的事,在中國,那是兩個家庭的事!
不過,現在也沒時間多考慮,手術室的門忽然打開了,有護士匆匆奔出,“誰是a型血?病人出血嚴重,醫院庫存血漿不夠了!”
一羣人連忙圍上去,夏葉兩家a型血的人,立即隨護士去採血,袁穆和聶岑也是a型,二話沒說,跟着去了護士站。
手術進行了兩個多小時後,又出來一位醫生,用冷靜又帶遺憾的口吻通知,“病人情況很不理想,不僅僅是腿,五臟也受到重擊,以生命體徵爲主的前提下,有可能需要低位截肢,清除感染和壞死組織……”
聞聽,衆人震驚,葉錦激動的打斷,“醫生,求你救救安澤,不要截肢,不要讓他殘廢啊,他會受不了的!”
醫生道:“我們會盡最大的努力,但不排除這種風險,所以請家屬儘快簽字。”
葉錦渾渾噩噩的簽了字,但是很快醫生卻下了病危通知書,連截肢都不用做,夏安澤已經撐不下去了……
這個噩耗,令所有人都崩潰了,葉錦眼前一黑,險些昏厥,聶岑抓住醫生的胳膊,亦失去了慣有的鎮定,“轉院來得及嗎?去上海還來得及嗎?”
“恐怕……”醫生遲疑了一下,“可以試試。”
葉錦一個激靈,哭喊道:“馬上轉院去上海!”
聶岑立刻致電父親,說明了情況,聶父與上海醫院協調順利,做好了接收準備工作,這邊醫院派出120救護車運送病人赴滬!
然而,一切都來得太快!
從蘇州出發,走了三分之二路程,眼看着希望臨近,可夏安澤的心跳,卻已衰弱到了盡頭,他甚至無法對葉錦再說出一個字,只是模糊的雙目,多看了她一眼,然後心電圖徹底成了一條直線。
“安澤!”
“安澤!”
葉錦失聲長喚,隨行醫生立即進行心肺復甦的搶救,但是,所有的努力,全部徒勞無功。
“病人生命體徵消失,死亡時間十七點二十五分。”
冰冷的宣告,無情的灌入耳朵,葉錦頭一歪,倒在夏安澤身體上,陷入了深度昏迷……
聶岑等人在幾分鐘後,輾轉得知了這個消息,悲痛的無以復加。
葉錦隨救護車走,他們幾個人是乘坐聶岑的車,跟着救護車的。
“怎麼會死?怎麼會呢?一定是弄錯了,安澤不會死的,不會……”白央決堤的淚水,洶涌而出,她抱住一旁的田甄,兩個女人放聲大哭。
袁穆緊握雙拳,身體抖得厲害,他嘴脣顫抖說不出話,周延一拳砸在坐椅上,眼睛潤溼,熱淚滾滾。
駕車的聶岑,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下,讓痛感刺激他極力保持鎮定,他還開着車,需要保證車上五個人的生命安全。
不需要再去上海,中途折返。
……
葉錦醒過來的時候,夏安澤的遺體已經被送進了太平間。
她撕裂的心,汩汩的噴着鮮紅的血,病*邊圍滿了親人與朋友,每個人都眼含淚水,悲傷哀慼,又生怕她瘋掉,而拼命隱忍。
她形如枯槁,呆滯了很久,雙手緩緩撫上肚腹,嗓音輕如蚊蟻,“安澤沒有走,他留給了我一個孩子,是我們的孩子,他不會捨得拋下的,他……他是那麼愛我,做夢都想要一個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兒……安澤,你看,我懷孕了,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呢,你怎麼會……會死呢?不會的,不會的……”
“葉錦!”
“葉錦!”
親朋雜亂的聲音,參差不齊,葉錦恍若未聞,她突然下*,喃喃的說,“我要去找安澤,我不離婚,我永遠不離婚,他不能丟下我,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