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奈美謹慎的點點頭。
“當時我聽到引擎的聲音,然後就看到那輛黑色的進口車從國道橋開進停車場。記得元子那時還跟我說那輛車的開車方式很危險,遲早會出事呢。後來他在停車場裡面迴轉,然後就開進村道了。感覺上駕駛好像喝醉酒似的,開起車來搖搖晃晃的。”
“有看見駕駛的長相嗎?”
“嗯。以前沒見過他,應該不是村子裡的人才對。我想他大概錯過村道的入口,所以纔在停車場迴轉吧?反正他開起車來真的很可怕,就連他自己也一副意識不清的模樣。”加奈美頓了一下。“打方向盤準備迴轉的時候,他的頭不是整個埋進方向盤裡,就是歪歪斜斜的靠在車窗上,真叫人替他捏把冷汗。”
加奈美說完之後,又補上一句。
“那輛車一看就知道是輛高級進口車,我和元子都在猜想是不是兼正的人呢。”
炎炎七月已經接近尾聲,老天爺卻絲毫沒有下雨的跡象。七月三十日,星期六的午後,送走最後一名患者的律子前往玄關打算拉起窗簾,萬里無雲的晴空藍得令人刺眼。耀目的陽光照得大地一片亮白,零星的黑影就像被頑皮的孩子塗上去的色塊一樣, 顯得有些突兀。
律子眯起雙眼看着窗外的景色,正打算把褪色的窗簾拉上的時候,遠處傳來一陣高亢刺耳的摩托車聲。老舊的速克達一路晃進醫院的停車場,在玄關旁的陰涼處停了下來。
不由得露出苦笑的律子只好將玄關的窗簾重新拉開一半,這時寺崎聰子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律子,急患嗎?”
聰子已經換上了便服,拎着皮包準備回家了。
“是村迫婆婆。”
“哎呀。”
“沒關係,已經下班了嘛。再說,你不是要跟大家一起吃午飯嘛?這裡交給我就好,你先回去吧。”
“那就不好意思了。”
就在聰子向律子擺擺手,從後門離開的時候,玄關的大門打開了。
“對不起……可以打擾一下嗎?”
拎着斑駁陳舊的安全帽畏畏縮縮的走進來的人,是住在山入的村迫三重子。她的年紀早就不該騎着速克達到處跑了,然而山入地處偏僻,不騎速克達就等於沒有行動能力。
“請進。”
律子站在水泥地上,請三重子進來。等到三重子低着頭走進來之後,律子纔將玄關的窗簾拉上。
“我知道星期六隻看到中午而已,偏偏今天出來晚了,真是不好意思。”
“沒關係。替義五郎爺爺拿藥嗎?”
律子話還沒說完,就走進候診室的櫃檯。這時候武藤從休息室探出頭來。
“律子,急患嗎?”
“三重子婆婆來拿藥。武藤先生繼續吃午飯吧,我來處理就好。”
“真是不好意思。”
難爲情的三重子頻頻拭汗,隔着櫃檯跟武藤鞠躬。
武藤笑着擺擺手。
“別這麼客氣。今天的天氣可真熱啊。”
“就是說啊。”
“來拿義五郎先生的藥嗎?律子,病歷表我來拿就好。”
律子點了點頭,走進辦公室後面的藥局。
“義五郎先生的身體還好吧?”
“這幾天似乎不太舒服。”
“哦?”
山入是位於北方山區的小部落,目前只有三名老人家比鄰而居。大川義五郎是三名老人家的其中之一,多年來一直爲高血壓所苦。他偶爾會親自前往尾崎醫院拿藥,不過絕大多數的時候都是請住在隔壁的村迫秀正或是三重子順便領取。
“那可不行,最好請院長看一下比較妥當。”
“會不會是中暑啊?我們家的爺爺最近也一樣呢。”
“真的嗎?不要緊吧?”
加入對話的正是端着麥茶走進來的安代。她將麥茶放在櫃檯上面之後繼續說道。
“外頭很熱吧?趕快喝杯涼的消消暑氣。”
“害大家不能下班不說,還叨擾一杯麥茶,實在是不好意思。”
“別這麼客氣。大中午的熱得要命,我們也懶得出去曬太陽,所以才一直留在這裡沒走。”接着安代話鋒一轉。“義五郎先生不要緊吧?有沒有發燒?”
三重子搖搖手。
“發燒倒是沒有,應該只是普通得流行性感冒而已。”
“聽說村迫爺爺也流行性感冒啦?”
武藤的話讓三重子又難爲情了起來。
“我家那口子沒流行性感冒啦,連發燒也沒有。只是一整天沒精打采的,做什麼事都提不起勁,所以才一直躺在牀上睡覺。”
“那可不好。”安代喃喃自語。
“我看還是請院長開些藥,讓你帶回去吧。”
“不行不行,我怎麼好意思打擾院長午休的時間呢?下次再帶那口子過來請院長看看就好。”
武藤又插口了。
“安代小姐,我去問院長一聲。”
“不要啦,這樣子不好意思。”
“沒關係,我只是去問一聲而已。”
說完之後,武藤離開櫃檯快步走向敏夫的私宅。目送武藤離去的安代請三重子坐下稍候。
“你在這坐一會兒,武藤先生馬上就出來了。聽說義五郎先生沒什麼食慾是嗎?我看要不是天氣太熱的關係,就是他平常工作太辛苦了。”
“若真是如此,那可真是謝天謝地。不過他說他出門一趟回來之後就變成這樣子了。”
“出門?去旅行嗎?”
“這倒不是。聽說幾天前他那裡來了個客人,還開着一輛高級轎車呢。我這個老太婆不懂車,就隨口問他哪兒來這麼氣派的車子,結果他就說有事出去跟朋友見個面。也不知道是什麼大事,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
“哦?”
“看他高興的模樣,應該是件好事纔對。誰知道他這一去就是兩天,晚上不回來也不先通知一聲。”
安代笑了。獨自生活的義五郎好像在村迫家搭夥,三個老人家雖然住在不同屋子裡,平時卻像一家人一樣。
“看不出來義五郎先生年紀一大把了,還會夜不歸宿呢。”
三重子也被安代逗得笑呵呵的。
“沒事也就罷了,誰知道第二天他一回來,整個人就變得像泄氣的皮球一樣。他自己說不是太疲倦就是流行性感冒,我只覺得他做什麼事都提不起勁而已,回來之後就一直躺在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