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郡主,是你套牢我了(必看)

明遙的手掌反覆流連在她的後背,宛若溫柔安撫,直到她昏昏欲睡,突然感受到他的手靈巧地鑽入她的衣襟。

她悚然一驚,睡意全無,握住他的手,眸光異常清亮。“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他的眸光專注而熾熱,落在她腰際的白色香囊上,徐徐說道。“我想要郡主身上的香囊。”

“這個香囊我帶了大半年了,早已沒什麼香味了,不如等我抽了空,再給你重新做一個。”她說的滴水不漏,但他卻看出她並不真心想送,一旦說到抽空,那就更是遙遙無期。

“沒香味,但至少有郡主身上的氣味,郡主不想給嗎?”他問的隱忍,卻又暗藏鋒芒。

秦長安突然惱了,他一會兒說到紅色,一會兒又討要香囊……存心壞了她的好心情嗎?

她笑得冷淡,眸光清淺帶一絲寒涼:“阿遙,你想要我的信物,是空手來的嗎?我可以給你香囊,但你也要拿東西來換。”她篤定他身無長物,給不出東西,就該知難而退,如果給得出——她就不得不懷疑他有備而來。

明遙從腰間摸出一個碧玉戒指,紋理色澤通透。她日進斗金,見過不少昂貴首飾,所以不曾有任何的錯愕驚喜。

戒子雖普通,可是男人送女人戒子……他的企圖太明顯了。

她眯了眯眼:“你可別跟我說這是你明家傳給兒媳婦的戒指,我受不起。”

他了然地跟她四目相接,沒有被看破的窘迫,反而眼神透着自如。“前幾天買的,用玉簪剩下來的角料做的,不值錢。但你喜歡簡單的首飾,我覺得適合郡主,就買了。”

“你哪來的錢?”她不客氣地問。

“小倌倌裡攢的。”他不急不惱地回。

“你不是沒什麼恩客嗎?”她又問。

“沒什麼,卻也不是一個沒有。”他化解的毫無痕跡。

見她面無表情,眼神冷漠,他繼續說。“這個戒子只要五兩銀子……郡主覺得我連五兩銀子都拿不出來嗎?”

兩人這一番對話,像是鬥嘴,又像是打太極,她不由地疑心更重。

明遙的眼底藏着很多東西,可就是沒有卑微和軟弱——而他身上的所謂傲氣,與日俱增,更顯霸道,她愈發煩悶。

“阿遙,你想要用這個戒子套牢我?”

他卻不怒反笑。“是郡主套牢了我。”

心中沒有任何歡喜之情,盯着他手心的玉戒指,遲遲不肯伸手,索性背轉身去,趴在軟墊上看她的醫書。“我不要。”

他清冷低沉的嗓音,從身後幽幽響起。“是郡主說的,只要我拿得出東西,就能換你的貼身香囊。”

這會兒她當做聽不到,快速地翻閱醫書,一副不認賬的模樣。

這種被忽視的感受,讓他胸口窒悶,誰敢把他當空氣?一個香囊而已,只要他想,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會追着送上定情信物,可惜他一個都看不上!

明遙眼底含怒,打破兩人中間的死寂。“那個香囊,對姑娘這麼重要?”

她再也看不進去半個字,這句話,猶如當頭棒喝,她被遙遠的記憶困住,遲遲不曾清醒。

等到她轉身,明遙早就不在了。

七日後,明遙正式跟張寅副將學武,跌破秦長安的眼鏡。自從她耍賴不給香囊後,兩人的關係就一度變得尷尬。

他卻答應學武,更令秦長安覺得此人猶如深海,難以捉摸。

剛從郊外的藥田巡視回來,她衣袂翻滾,步若流星:“怎麼受傷的?”

“跟張寅副將過招的時候——”翡翠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張寅守在門口,面帶愧疚。“郡主,是我一時不小心,手上力道沒把握好,纔會……”

她淡淡一笑:“刀劍無眼,練武哪有不受傷的道理?”

說完就直接走進去,明遙坐在牀沿,胸口滿是鮮血,顏色有些暗了,應該受傷有一陣子了,看着他冷漠的眼睛,她揚聲問道。

“翡翠,爲什麼不給公子處理傷口,這點小事你還做不了麼?”

翡翠急忙跪下來,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是公子不讓奴婢包紮的。”

陸青晚面無表情,他看出她的不快,卻也只是平靜回望着她。

“公子說,他的身體只能讓郡主一個人碰,所以,除非是郡主幫他,否則,他誰也不要。”翡翠心裡極爲痛恨明遙,男娼的地位比丫鬟還要低下,他擺出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態,簡直就是可笑!他不要她碰,她還不想碰他呢!裝什麼冰清玉潔、守身如玉!

陸青晚揉了揉額頭,神色鬆懈三分:“行了,你下去吧,讓張副將放心,就說沒大事。”

她坐在牀沿,卻沒有馬上給他敷藥包紮的意思。

“血盡而亡,就是你要的結果?”她嗤笑:“傷口不算深,下回讓張寅出手再狠點,你就可以得償所願了。”

他轉過臉看她,情緒不太分明,但很明顯的身體都僵硬起來。

“沒有人願意受傷吃苦頭。”他終於咬着牙跟說。顯然,她以爲是他故意做戲。

陸青晚揚起嘴角,傾着身子,盯着他的胸膛看,語氣透着不耐。“阿遙,你說你在小倌倌裡沒學過那些彎彎繞繞,你現在又是在做什麼?是我把你想得太簡單了,就算你不願意也不屑去學,但環境能潛移默化改變人的本性。你想要從我這兒得到什麼?心疼?憐惜?還是捨不得?”

明遙的眼神瞬間陰鶩起來。

“郡主呢?情蠱發作的時候才需要我的身體,其餘時間就能把我棄如敝履?對我若即若離,跟小倌倌裡的恩客有什麼兩樣,都是嫖了就走?”

“你!”

她面若冰霜,眼底浸透冷色,他竟然把她比作嫖客?!她應該把他罵的狗血噴頭的,可是……他說的都是實情。

若即若離是真的。

棄如敝履是真的。

“不,恩客至少是喜歡我的,否則,不必砸銀子,但郡主對我可有一分喜愛?”他慢慢逼近,那種肅殺冷傲的氣息,狂風般席捲了她,他眼神一凜,透着扭曲。

她擰着眉,眉心的硃砂痣也更亮了,小倌倌裡的男人多是文弱的,怎麼會有這麼強硬的氣勢?不但把她比作嫖客,居然諷刺她連嫖客都不如!

“得了,睡一個人就要喜歡他嗎?譬如你,睡了那麼多次,又能喜歡幾個人?往後你富貴了,有了鶯鶯燕燕,那些女人都是你的,你會全都喜歡嗎?”

她的話像是冰冷的刀刃,深深刺中他的心,胸前的傷口算什麼,它不會讓他覺得有多痛,只有那看似理智實則無情的態度,纔會凍傷他,讓他痛。

他無聲冷笑:“我離開了小倌倌,又走入了後院,唯一的區別就是,我是這兒僅有的男娼,而你是這兒唯一的恩客?難道不是把我困在同樣的死衚衕裡嗎?”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怒火,不疾不徐地說道。“如果我說,我沒再想過要給任何一個男人感情,你是否會好過一些?”

“你還年輕,爲什麼要斷言一輩子的事?”衣袖中的雙手,早已捏的指節發白,他頭痛欲裂,她才十七歲,就跟他說再也不會動情了?不行,他要她,要她的身體,更要她的心!

“阿遙——”她瞅了一眼他胸口上再度冒出鮮血的傷痕,可見他又在暗中用力,這種性子真是不討喜。

最終,也只能嘆了口氣。“躺下吧。”

他乖乖躺在牀上,熾熱眸光自始至終鎖住她,她利落地擦拭血跡,手一抖,故意在血肉模糊的傷口上撒了太多金創藥,知道她有出氣的意思,傷口刺痛,心頭卻暖和起來。

她壓下身子,靠的很近,素白小手揪着乾淨的紗布,從他的後背繞到胸口,纏繞一圈又一圈,她身上的清雅香氣鑽進他的鼻尖,惹得他心神盪漾。

等她打了個結,包紮好了,手腕卻被人抓住,往後一拉,她重重地壓在他的胸前。

明遙緊緊地箍住她的身子,那雙深邃的黑眸裡,翻卷起一層層情慾的浪潮。

現在天還沒黑呢!

她猛地推開他:“你還想白日宣淫?”

“情蠱發作的日子,我跟你都是身不由己,而如今我不受蠱蟲影響,我想要你,也不行嗎?”他步步緊逼,把她逼到無路可退的角落,明明隔着那冰冷的面具,她卻聽得出他語氣的極度熾熱。

把她的沉默當默許,他喜不自勝,一把橫抱起她,她生怕自己摔下去,雙手不自覺地環住他的脖頸。

就在此刻,兩人四目相對,他眼底的笑意柔化了帶着銀質面具的清冷,明明是沒了容貌的男人,卻竟然生出一種朦朧的美感。

他一手扯斷帳幔上的綁繩,帳幔緩緩落下,遮住兩人的身影。

把她輕放在牀上,扯開她的腰帶,一層一層地剝開繁複的衣裳,他有些惱,竟然把她的外袍生生撕裂。

她盯着那件藕粉色袍子,抿着脣,那是公主派人送過來的上等綢緞,穿了才一次,就這麼毀在一個發情的男人手裡,實在不值。

他的手掌鑽入兜兒裡,她不得不將目光轉向身上的男人,不知何時他早已褪下長褲,身軀既不過瘦,也不過壯,足以讓所有女人癡迷。

明遙注意到她的眼神,沒有女人該有的羞赧,反而過分清明,他微微不悅,都到這個時候了,她還不動情?

“阿遙,你有一副好身體。”

他頓時停下狂熱的動作,心中一派無法言說的駭然……這句話,是他曾經跟她說過的,他說,她有一副好身體供人玩弄……

爲什麼!爲什麼她要在此刻提醒他過去發生的一切!爲什麼要抹掉他做過所有的努力!是爲了報復他曾經對她所做的?!

她狐疑地看着明遙發紅的眼睛,那一瞬,歡喜和情慾不復再見,竟然涌出一絲悽楚和絕望!

甚至,他那種哀切到骨子裡的情緒,也侵入她的皮膚,鑽到她的心裡。

她不知他爲何又變了心情,淡淡一笑,小手貼上他僵硬的臂膀:“我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阿遙的身材比很多男人都好。”

他一愣,她居然安慰他?即便,她跟他所想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你見過很多男人的身體?”他的嗓音又啞的不行。

她點頭:“是啊。”

明遙緊閉着嘴,胸口中有一把火,燒的更旺了。

她見他這幅樣子,忍不住笑:“我的兄長都是武將,小時候就見慣了他們打赤膊練武功的樣子,如今我開了藥鋪,小至剛出生的男娃,老至六七十歲的老爺子,男人的各種身材,我什麼沒見過?”

他凝望着她的笑靨,手掌不自覺地貼上她的嬌嫩臉龐,連那雙微紅的眼眸,都不再深沉,而是柔軟如水。

他的喜悅感染到她,她嘴角鬆弛,臉上沒了清冷,看上去更加明媚動人。

“我的身體,你喜歡嗎?”低賤到什麼地步,才能放任自己問出這種話來?就算他是最醜陋的男人,沒有好面貌,沒有好身材,女人們前仆後繼,他淪落到用身體來抓住她的心了嗎?

秦長安眉眼含笑,卻不說話,任由着他的溫熱手掌貼着她的臉。

只是一抹笑,已然照亮了他的眼,他再度匍匐在她的身上,雙手在她身上製造出更多羞人的火花,她眯起美眸,捧着他的那張臉。

明遙卻不願被她用這麼認真的目光看着,語氣帶些惱怒。“別看我。”

因爲這張面具,他才能拋下高貴的身段,一次又一次地退讓妥協。

她挑了挑好看的眉,粉脣微啓:“你不要我看你,那我該看誰好呢?”

這混賬女人!他一時無語。

難道要讓她去看別的男人,那個對她不懷好意的北漠四皇子?!還是其他叫不上姓名卻愛慕她的張三李四?

不行!

直到感受到她身上的暖意,才能平息他躁動不安的內心……他隱約明白,爲什麼他收了好幾個美人,明明可以夜夜歡愉,卻總是被暴怒的心境毀掉所有,面對那些嬌媚的美人,他反而生出殺戮之心。

原來,他要的不是她們,不是什麼女人都能激起他的情慾,滿足他的情慾。

身下的女人根本不懂如何取悅男人,只是承受着他的激烈,就足以讓他欣喜!

青絲猶如水瀑般垂下,總是明亮的眼卻帶着些許迷惘,半眯着,長睫擋去她些許的眼波流轉,看上去更是嫵媚。

“阿遙,別……”

“累了?”他的嗓音還有幾分灼熱,替她蓋好錦被,遮住那一具美麗的身體。

“如果我說不累,你還要折騰到天亮?”她冷哼一聲,粉脣努了努:“看看你胸口。”

今天才受的傷,卻又那麼猴急衝動,用力過猛,導致傷口再度裂開,白色紗布上染着一朵朵血花,他卻還興致勃勃,在她身上開疆擴土,樂在其中。

“你不要命了?”拆開紗布,眼神一黯,果然胸前一片血污,他卻沒什麼反應,好似只有她大驚小怪。

他一動不動地盯着她瞧,諱莫如深,沉默半響之後,才悶聲道。“剛纔沒覺得痛。”

長安沒好氣:“是啊,精盡而亡和血盡而亡,你選哪個?”

明遙隨意地綁了幾圈紗布,黑髮垂在腦後,那頭長髮養的不錯,光影在面具上泛着銀光,原本高貴秀美的男人,生出另一種慵懶迷人的氣質。

他喉頭翻滾兩下,然後低聲說了句。

“總歸要死的話,還是選精盡而亡吧。”

她不覺得這個話題還有繼續的必要,翻過身,不再去看他,明遙沒有靠過來。

他在房事上對她很是體貼,只要她喊累,他絕不會再糾纏,畢竟他爲了她而剋制自己的慾望,她理應給他小小嘉獎,纔會默許他在情蠱沒有發作的額外時間碰她。

秦長安在晚膳前醒來,明遙已經換洗過,並未束髮,他低着頭,正在翻閱滿桌子的賬冊。

“劉先生送來的這個月的賬冊?”她淡淡問了句,沒有馬上起身。

“是。”

“你會看賬?”她理了理凌亂的長髮。

“很難嗎?”他的嗓音帶笑,擡起頭看向她,她半坐着,紅色錦被擠壓在胸口,那一大片白潔如玉的美背閃着光,他眼神一沉,身體居然又起了該死的反應。

她全然不知明遙此刻的難堪,伸手撈起牀上散亂的衣裳,卻因爲那一剎那的動作,胸前春光乍泄。

明遙黑墨般的瞳孔一縮,前幾回都是摸黑歡愛,全靠手感,只知道她身材玲瓏,肌膚細膩,愛不釋手。今天卻是清清楚楚看清了,深刻烙印在腦海,令人血脈噴張。

他強壓下體內的衝動,逼自己盯着那些賬目看,牀上不斷傳來悉悉索索的穿衣聲,他不免有些分心。他的意志力什麼時候差成這樣?!

“我睡覺的時候,你已經算了三本賬了?”她自如地坐在他身邊,湊了過去,嘴角泄露欣然笑意,那張嬌媚容顏愈發動人心魂。

“劉先生半個月前就跟我說,他老家母親病逝,打算前去守孝,招了幾個賬房,都不如我意。這樣吧,我讓他跟你交接一下,下月開始,聽風樓的賬目,全都交給你了。”

他的眼神依舊清清冷冷的,沒有喜悅。“郡主是自己懶得覈算吧?”

她聞言一噎,也不反駁,抿脣一笑。“我能看賬,但每月清算都會耗費我一整天的時間,算的頭疼,如果能有人替我分擔,自然是最好的。”

明遙聽着她的暗示,語氣過分平靜。“我也是第一次算賬。”

她不敢置信,他第一次算賬,居然一個多時辰能看完三本賬冊?該說他天資聰穎,絕頂聰明?

“阿遙,聽風樓的主賬房先生一個月能領十兩銀子,你是我的人,我也信得過你,給你翻一倍,二十兩怎麼樣?”

她眼眸發亮,不點自朱的粉脣一張一合,看得他心頭髮癢,恨不能丟下面具,牢牢吻住她。

可是,他不能。

二十兩銀子的酬勞,在一般人的眼裡,已然是鉅款,但對他而言,他隨手打發一個太監的賞錢起碼是這個數。所以,他不見得這麼容易被糊弄。

但,他心情還是有些輕飄,不知道是因爲那句他是她的人,還是她信得過他……

“好麼?”她滿眼都是期待,眼神亮的驚人。他近乎貪婪地看着,她在他身邊,何曾流露過這般期待的表情?

“這樣,就沒人說你是吃軟飯的傢伙了。”

可是下一句猶如一盆冷水澆下來,吃軟飯的傢伙?!

他竟然鬼使神差地點了頭。“好。”

“聽風樓的入賬比我想象的更多。”

她自顧自倒了茶:“聽聞宮中妃嬪都用聽風樓的東西,那些貴婦小姐自然就被吸引過來,加上那些藥膏香露全是我的獨門配方,物以稀爲貴,貴有貴的道理。要是誰不買一兩瓶,跟那些姐妹們沒了談資,不就落人後了?”

他的眼陰鬱靜默,腦子裡在思考別的。她是個聰慧的女人,在異國他鄉也不曾一籌莫展,反而走出屬於自己的一條康莊大道,醫術了得,還有經商頭腦——她不必依靠任何男人,也能活的有聲有色,如果告訴她,他的真實身份,她絕不會心甘情願跟他回去,甚至……會再度恨上他!

他當然可以把她擄走,可是,爲什麼他卻從未考慮過這個粗暴而簡單的想法?

到底是誰改變了誰?!

“郡主,四皇子來看您了。”翡翠一臉眉開眼笑,過來通報。

“好。”她試圖起身,卻被男人扣住手腕,身子一旋,就見到那雙滿是不悅的眼。

她馬上意識到他不快的理由,事實上,四皇子頻頻表示好感,不如就快刀斬亂麻,下一劑狠藥吧。

“阿遙跟我一起去吧。”

他下顎一點,算是迴應,沒有一字半句,卻更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她心一慌,他的反應有些似曾相識,可又說不上來什麼,只能強嚥下突如其來的不安。

“等等,你還沒梳頭。”他把她拉到梳妝檯前,女子唯有在內室才披髮,他不願她用剛剛被他愛過的模樣去見四皇子——那個心儀她的男人。

她訝異至極地看着他拿了把玉梳,剛要問“你居然會梳頭”,頭皮就一陣發麻,她低呼一聲,恨恨瞪着他。

明遙眼波一閃,手下動作輕柔不少,笨拙地梳髮,但總算沒再扯住頭髮,讓她受苦。

“四皇子還在廳裡等着呢。”她催促了一句。

“讓他等着吧。”他沒好氣,梳順了她的及腰長髮,又開始擺弄起來。

“你這幅脾氣,怪不得在小倌倌裡沒人看得上。”不去看他在她頭髮上玩什麼花,她哼笑。“哪有讓他等的道理?你是皇子還是他是皇子?”

身後男人手上的動作,有片刻的停滯。

“還是讓丫鬟來吧,梳頭可不是簡單的事,更別提你是男人。”

“好了。”

不想好奇也好奇了,難道明遙果真還有壓箱底的本事?往銅鏡裡一瞧,徹底呆住,他給自己綁了兩條辮子,顯然是個生手,辮子不但不對稱,髮尾還繫了粉色髮帶……就這種水平還搶着給她梳頭?

秦長安揉了揉隱隱作痛的額頭,正想伸手拆掉,他卻握住她的手,不讓她毀掉他的成品。

“你存心讓我在四皇子面前出醜?”她擡高音調,嗓音清冷。

“出醜?”他五指一收,將她纖細的手腕握的更緊,低沉的聲音帶着壓抑。“你覺得醜?”

他還記得,第一次答應她的要求,就是允許她去天牢見她父親陸仲,當時的她,就是梳着這樣的兩條麻花辮。

她橫了他一眼:“難道我要違心地說好看?”幸好只是去見四皇子,而且是在自己的府邸。如果出門,還不知道多少人看她的笑話。

“我覺得……”他頓了頓,眼神沉下來,帶一抹自己都不曾發覺的懷念。“挺可愛的。”

可愛?

她無言以對,她是十七歲的女人,不是七歲!

“郡主!”翡翠又跑來了,她都給四皇子泡了茶了,還沒等到郡主,一看到秦長安的髮型,翡翠的嘴張大,可以吞下一個雞蛋。

她冷冷揮了揮手,再重新梳頭也來不及了,索性厚了厚臉皮,走出屋子。

明遙不遠不近地跟着她。

在他的印象中,她一開始就是跛子,但她沒有因此而自卑頹廢,而是暗暗跟隨周奉嚴學成了醫術,令人刮目相看。如今,除了雨雪天前她會吃點苦頭之外,她行動自如。

她的步伐很快,辮子輕甩,髮梢的粉色髮帶在空中跳躍,看得他眼神一柔。

“四皇子,勞煩您久等了。”她的視線掃過坐在正廳內喝茶的俊雅男人,笑着迎上去。

蕭元夏一看她,嘴裡的茶水險些噴出來。

她佯裝沒有看到他忍笑的表情,神色鎮定,“您不是被皇上派去巡視洪水災區了嗎?”

“有點事,提前回來了。”四皇子又古怪地瞥了一眼:“你平日在家就這幅裝束?”

秦長安笑了笑,本想敷衍幾句,突然心中咯噔一聲,明白了明遙給她梳頭的真正原因。

那個滿腹心機的男人!

她抿了抿脣,索性順水推舟,朝着慢悠悠剛走到正廳的男人指了指:“我收的後院人,他服侍人的本事太差,我最近還在調教他,這辮子是他梳的,讓您見笑了。”

調教?明遙的眼神陰測測的。

“不會,你梳辮子的模樣,清純脫俗,好似山林精靈,不染俗氣。”

她見他說的一臉真誠,無奈嘆了口氣:“四皇子能把村姑說的這麼動聽,真是不容易。”

四皇子被她逗笑,喉嚨溢出一連串爽朗笑聲,突然覺得有人在看他,他循着那一道目光,認真地留意起這個後院人。

黑色長袍襯托出他俊挺不凡的氣質,一面銀質面具,只露出雙眼,眼睛半垂着,卻沒有卑微的神態。

“這位就是名動一時的明家大少爺吧。”四皇子悠悠地開口,臉上的笑被衝的很淡,他不想承認對方有着讓他倍感威脅的魅力,臉都毀了,竟然氣質還在。

明遙低聲應了一句,反應也很冷淡。

“還沒找到破解情蠱的法子嗎?”他皺着眉,沒再去看讓他煩心厭惡的明遙:“等解決了災情之後,我就派幾個得力手下去南疆走一趟,也許會有意外發現。”

她彎脣一笑:“多謝四皇子。”

“你我之間,用得着謝嗎?”他的眼神又浮現熱氣,難掩心頭激動和憐惜。“總不能讓你這輩子就跟這種人綁在一起。”

這種人。

明遙暗暗緊握成拳,沒人看到的黑眸冷厲,殺氣盡顯。

她不露痕跡地睇着明遙,他的身體看起來緊繃僵硬,不管是誰聽到這種話,都不會高興。

蕭元夏不悅地咳嗽一聲,拉回了她的注意力,他不是不知道她總是推拒自己的情意,但身爲皇族的自負,讓他篤定只要繼續糾纏,她遲早會動心的。

“四皇子,您該知道,我已經——”她沒再說下去,眼神透着沉穩。

“我不介意。”他將這一句話,說的極爲吃力。如果不是她得了他的心,他從未想過會接納一個婚前失貞的女人。畢竟,要男人不在意這一點,很難。“你也是被祁門害的。”

越想越嘔,他一拳頭擊打在桌上,臉皮發青,勃然大怒:“該死的祁門!”

如果沒有祁門,沒有居心叵測的六皇子,她怎麼可能委身於一個小倌倌!

“能找到解藥固然好,找不到……我也不覺得多麼悲慘。事實上,有個貼心的後院人也不錯。”

蕭元夏聞言,本以爲她在說謊,但見她一臉泰然處之的模樣,猶如被晴空霹靂擊中。

兩個月沒見,她並無憔悴消瘦,臉色白裡透紅,眼神也不見半分哀怨……是她胸懷寬廣,還是她真的不討厭那個男娼?

明遙聽着她的這一席話,眼底冷意褪去些許,涌上莫名的觸動。目光熾熱地追隨着她,眼底早已沒了那個什麼四皇子的存在,那一瞬間,他知道他留下來的原因。

不是因爲情蠱。

哪怕沒有情蠱,他也想陪着她,哪怕就在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後院。

蕭元夏臉色不好看地離開後,還不忘怨恨地瞪了他一眼,他卻不太在意,箭步流星地走向若有所思的秦長安。

他握住她的手,她指尖微涼,被包裹在他火熱的手心,她擡了擡眼,從思緒中抽離出來,看向面前的男子。

“秦長安,就算這世上任何人都不可信,你也可以相信我。”

她皺了皺眉,他直呼其名的態度讓她不快,那種好似他纔是主子的壓迫感又回來了,想從他手裡抽出手,他卻握的很牢,死也不放開。

躲不開,只能被迫盯着他的那雙眼,那雙黑漆漆的眼裡,狂囂飛舞的盡是熱烈篤定還有……太多太多她讀不懂的東西。

這樣的眼神,比四皇子的還要癲狂熾熱,好似是認定了某個人的那種迫切。

她的臉色漠然,是她對明遙太好,養大了他肚子裡的野心和自負嗎?

翡翠將四皇子蕭元夏送到郡主府的門外,見身後無人,她才低聲說。“有件事,奴婢要跟殿下說起。”

“什麼事?”蕭元夏臉上還有薄怒。

“郡主跟那個男人同牀之後,隔日的被褥是奴婢清理的……分明沒有落紅。”

蕭元夏的眼神瞬間沉下來,那張常常有笑的俊雅面孔,只剩下寂寥和悽楚,以及一抹不由自主的憤恨。

她早就不是處子了嗎?她之前的生活,他渾然不知,難道……她之所以拒絕他,因爲早有喜歡的男人了?

……

書房內,秦長安眉心微蹙,臉上冷然。

“郡主,您打算怎麼處置翡翠?”白銀低着頭問,她負責報備翡翠私底下跟四皇子的談話內容。

“明日把她送去藥田,就說那裡缺人手。把珍珠調過來。”

翡翠跟四皇子表忠心的行徑,她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決不能容忍翡翠一而再再而三地泄露她的隱私。

“今晚,五皇子在萬寶樓訂了酒席,邀您過去,還指明要明公子一道前往,您去嗎?”

她沉吟許久,含怒的眼神恢復清亮,彎脣一笑:“去,爲何不去?他們又不是老虎,還能把我吃了不成?”

來北漠兩年,逃避一向不是她的作風,否則,她不能坐上如今的位子,越是風聲鶴唳,越要一往直前。

明遙站在窗邊,眼底一片冰凝,思緒萬千。

她連一個香囊都不肯給他,甚至在他擁有過她好多次身體之後。

而那個溫如意,卻得到她主動奉上的香囊!

他越是沉淪,就越無法避開內心的挫敗,爲何他們的身體那麼親近,他卻始終無法走入她的心?

溫如意就那麼好?不過一個質子,而且早就死了,她卻還念念不忘!

他用了力氣,感受到手心裡的玉戒指被手汗沾溼了,卻又突然鬆了手,不想弄碎這一枚戒指。

雖不值錢,但他在那個首飾鋪裡挑了半天,才選中了這一枚戒指。

他不能買裡面最美麗昂貴的首飾,只因她不是沒腦子的女人,這種破綻他不能有。

“阿遙,想什麼呢?連我來了都不知道。”身後傳來一道輕快的嗓音,恍惚之間,竟好似帶着情人之間纔有的親暱。

明遙僵硬地轉過身子。

她笑靨如花,眸光閃閃:“晚上有空嗎?帶你去吃香喝辣。”

他的嘴角暗暗一抽,臉上的陰冷還未徹底褪去。

“是什麼局?”

“五皇子蕭涌請我們去,不過,我想他肯定是對你很好奇——”她頓了頓。“當然,你可以選擇不去。”

“郡主不用激將法,我也會跟你去的。”明遙不冷不熱地回。人人都對他好奇嗎?他難道是當街被耍的猴子?!

她勾了勾嘴角,意味深長地望了他一眼。“看破不說破,纔是大智慧。”

明遙輕哼一聲,不以爲然。

蕭涌包下了萬寶樓最大的雅間,旁邊坐着的是新娶入門的五皇子妃汪妍,秀氣雅緻。

“五皇子,五皇子妃,讓你們久等了。”秦長安邊說邊走進來。

“我們也是剛到,長安,快坐。”汪妍熱絡地指了指自己旁邊的位置。

“我約了四皇子,可他卻推脫不來,你們之間不會是有什麼事吧?”蕭涌英朗的面目上有着不懷好意地的笑。

“四皇子剛賑災回來,舟車勞頓,不來也很正常。”她淡淡一笑,從善如流。“畢竟跟五皇子吃頓飯,需要耗費不少體力。”

“長安,你又不是頭一回跟我喝酒,犯不着說這些掃興話。”蕭涌性情耿直豁達,親自給秦長安倒酒,一擡頭,才發現有人將她的酒杯移開。

“看不出來,你這後院人還挺忠心護主的嘛……放心,這是萬寶樓最好的桃花釀,喝不死人的。”他嘖嘖一聲,不由地又看了明遙兩眼。

“桃花釀是女人喝的酒,您一個大男人喝,不太適合吧?”秦長安幽幽問道。

蕭涌豪氣萬丈:“我點了玉露酒,不知你的後院人有沒有這個酒量陪我一醉方休?”

秦長安但笑不語,不動聲色,這個蕭涌總能把好好的氣氛搞僵。若他不是皇子,早就不知道被多少人追着砍了。

“阿遙習武的時候胸口受了傷,滴酒沾不得,更別提是尋常人一杯就倒的玉露酒了。”

蕭涌自斟自飲,調笑道:“這把年紀才練武?骨頭都硬了。再說他看上去,更像個小白臉嘛。”

明遙眯起森眸,眼底盡是冷芒,這就是她的圈子?換做平日,這種頭大無腦的傢伙給他提鞋都不配!

蕭涌悻悻然地給自己倒酒,觀察着這個新奇的男人,總覺得對方的眼神透露出一股不屑疏遠的意味。

“他爲何戴面具?”

“五皇子,阿遙曾被毀容。”

蕭涌張大着嘴,半天沒合上,看到秦長安依舊淡然的神色,他又感慨又佩服地說。“長安,你果然是個奇女子……”

汪妍則比蕭涌會說話:“我看這位公子氣度不凡,想必出身不差,不看容貌,必定有很多長處。”

“哪裡長?”蕭涌脫口而出,眼神曖昧地上下打量散發一身冷清氣息的明遙。

秦長安真想讓白銀把蕭涌拖出去大卸八塊。

“明遙曾經是官宦子弟,被連坐爲奴爲娼,不過這並不是他的錯。”

“你說他叫明遙?”蕭涌頓時變色。“戶部尚書明啓忠的兒子?”

秦長安皺了皺眉頭,正欲發話,卻聽得蕭涌愕然的自語。

“明啓忠還未落馬的時候,是朝廷重臣,他五十壽辰的時候,我還去過明府。”他陡然將目光定在明遙身上:“明遙,你我曾經見過面,爲何裝作不認識我?”

她轉向他。

明遙黑瞳一沉,語氣冰冷:“過去的人和事,都跟我無關了。我只想過全新的生活。”

“你真是明遙嗎?”蕭涌一臉懷疑:“以前的明遙開朗親切,才華橫溢,不像他這麼陰沉安靜。”

蕭涌還想說什麼,被汪妍拉住,使了個眼色。“遭此鉅變,誰的性格能不改變?你就少說兩句吧,沒看出來長安都不高興了嗎?”

雖然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裡不對,可是蕭涌就是固執己見,認定是有不對勁的地方,悶悶地喝起酒來。

這一頓飯,吃的意興闌珊。

兩人走在冷清的街巷,她率先發問:“你真沒認出來五皇子?”

“父親五十壽辰的時候,家中來了很多達官貴人,皇親國戚,未必能記住來過的任何人。更何況,時隔四年之久了。”

明遙說的不無道理,她一點頭,沒再追問。

只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明遙的眼神猶如深潭,深不見底。

“郡主的酒量這麼好?”剛纔在酒席上,她喝了不少。

“還談不上千杯不醉。”秦長安一笑置之,不以爲然:“商家出來應酬的時候,難免要喝酒,酒能誤事,也能成事。”

他擰着眉,想到她在一堆男人裡頭言笑晏晏地喝酒的情景就窩火。

“您是郡主,何必親自出面應酬?手下不是有好幾個幫你做事的掌櫃嗎?”

“阿遙,皇城有些百年老店,根基深厚,若想跟他們合作,就該拿出誠意。”她語音無聲加重:“事事拿身份壓人,樹大招風,反而適得其反。”

不知爲何,這一席話,顯然讓明遙臉色不好。

她走在前頭,漸漸放慢腳步。夏日的夜晚,樹間草叢中一點點瑩亮的光點煞是好看,她宛然一笑,伸出手去,任由流螢在她指尖飛舞。

她的笑容愈發燦爛,雙眸清如星子,明遙始終無法移開眼神,心底深處隱隱有股激烈的情緒躁動着想要翻涌而出。

他無法抑制突然涌起的劇烈慾望,一步步朝她走去,就在他的手貼上她柔嫩面頰時,明遙才驚覺地回了神。

又不是血氣方剛的少年,他怎麼會無時不刻地想要親近她?牀上對她有情慾就算了,何必做這些多餘舉動?!

難道只是因爲……她的快樂愉悅也一併感染了他?

秦長安悄然望向他,他眼底濃烈的烈火般的情愫,幾乎要焚燒她的理智。

明遙被她那雙清冷柔和的眼盯着,卻因爲她並未掙扎和呵斥而心中狂喜,長臂一伸,把她摟在懷裡,不想這麼快就放開她。

抱了很久,他才鬆開手,冷冷地說,有點嫌棄。“一身的酒臭。”

她早已對他陰晴不定的彆扭性格見怪不怪,笑着戲謔。“我可沒求你抱一個酒鬼。”

明遙哼了聲,偏過臉,果然不再理她。

養傷的這幾日,明遙不再學武。

留意到那個鐵嘴丫鬟翡翠不見人影,取而代之的是個叫做珍珠的,白白胖胖,人如其名,沒有翡翠的一臉精明相。

他由珍珠領着,到了煉藥房,這兒他是第一次來,自從他答應爲秦長安管賬後,她似乎戒心大減。

穿着白色綢襪的雙足盤坐在榻上,矮桌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瓷瓶,秦長安的身上只着中衣,隨便披了件袍子,長髮以髮帶系在尾端,從背影看過去,彷彿還是個少女。他習慣了她的閒散,也明白她喜歡這種不受制約的愜意生活。

明遙眼神微寒,在北漠幾乎人人知曉她收了個後院人,可她還是未婚女子的打扮,明明被他碰過許多次了,怎麼還是沒有婦人的味道?

“這些藥都是聽風樓賣的?”他銳利眼眸一掃,櫃上一本書都沒有,反而是一個個方正的木盒,有些奇怪。

秦長安擡了擡眼,隨即又低下頭去。“那些是毒藥。”

明遙並沒有太大的反應。

她從不是任人宰割的羊羔,當年的“死”,她分明在伺機而動!等一個天時地利與人和的良機!不惜用苦肉計!她的體質異於常人,一場風寒都能讓她一兩個月下不了牀,更別提那一箭射穿她胸口!她輕描淡寫一句帶過,可他卻查到她養那傷,耗盡一年時間……

吃這麼多苦,只是爲了擺脫他嗎?

“阿遙,別碰。”

他的指尖挑起木盒的蓋子,目光陡然一沉,裡頭一隻黑背紅點的東西快速攀爬着,令人不寒而慄。

那是毒蠍。

“郡主不怕這些毒物?”他的嗓音低啞而凝重。

“它們不過是活着的藥材——”她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詭譎的笑意,語氣有些自嘲,她也曾是一味藥材,跟人蔘靈芝之類毫無區別的藥材。“有毒,只是爲了保護自己。”

他沉默着站在她的身旁。

“郡主被下了情蠱,恐怕也跟你用毒有關。”

“祁門擅長下蠱,而我一竅不通,這是我的弱點。不過,在用毒方面,我有我的長處,祁門自然也有它的弱點。”她揉了揉太陽穴,清麗絕豔的面龐上浮現些許冷漠,涼涼地開口。“祁門門主不肯說出解藥的配方,無妨,讓他死在我的毒藥下,他號稱百毒不侵的謠言,不就不攻自破了?”

她多少有些惋惜,如果祁門對她用毒,她的血可以解毒,可惜,他們用的是蠱。

“阿遙,祁門的老窩在南疆,大哥派了十幾人的精銳部隊,去南疆一探究竟——也許能讓你我擺脫困境。”

情蠱不曾讓他多受苦,每隔十日跟她耳鬢廝磨一番就夠,那絕對不是什麼懲罰折磨,反而令他渾身舒暢。

所以,她真正想要擺脫的……是他吧。

他不知該拿她如何是好,摸不透她的心思讓人惱,摸清了又怒火中燒,好像始終無法掌握住她。

這種感覺很不好,讓他非常在意,卻又不得不更關注她。

“郡主。”白銀敲了敲門。

“進來吧。”

白銀望着明遙,欲言又止。

“說吧,阿遙又不是外人。”秦長安微微一笑。

他心中洶涌巨浪被瞬間安撫,就靠着她坐下,享受着她給的權利。

秦長安淡淡睇着他,只覺得他氣息清新平和,一如他此刻心境,說他不是外人,他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了。

“曲國舅昨晚包下一個畫舫專程爲四皇子接風洗塵,誰知畫舫到了湖心突然漏水,四皇子不會游水,有個護衛帶他游到對岸,還是難免嗆了幾口水,驚魂未定。”

她滿心錯愕,哭笑不得:“又不是紙做的,我還沒聽過畫舫還會漏水沉船的。”

白銀問:“郡主,有人在暗中作梗,也許是四皇子的敵人?”

“不見得,曲國舅恣意妄爲,朝中多的是看不慣他的人,衝着曲國舅去的也不一定。”秦長安搖頭。“也許四皇子只是倒黴而已,錯上了一艘破船。”

一道極輕的笑聲,從身旁男人身上傳來。

“有什麼好笑的?”她挑了挑眉,雙臂環胸,不冷不熱地問。

明遙眼中有着笑痕:“郡主的想法挺有趣的。”他好想敲開她的腦瓜子看看,到底裡頭裝着什麼奇思妙想,竟令她如此慧黠聰敏!

她繼續撥弄手邊的丸藥,垂下長睫,神色淡淡。“我剛纔說的只是一種可能,也許有人把曲國舅和四皇子都當成是眼中釘,恨不得處之而後快,一箭雙鵰。”

他靜默不語,眸色變深。

“白銀,有誰跟他們兩個過不去嗎?”

“明着跟四皇子交惡的,就只有六皇子了,可是六皇子如今已死,身邊的親隨也樹倒猢猻散——”

一抹褶皺出現在她的眉間,秦長安沒再說話,自顧自將丸藥裝瓶,明遙似乎很感興趣,反覆把玩着光滑瓷瓶。

“這是什麼毒藥?”

“你不怕?”她的眼底劃過一抹複雜的光芒,任何人都是聞毒色變,他卻悠然自若,漫不經心。

她暗中製毒,只有少數幾人知曉,更多的只知她醫術不凡,善於解毒……就連大哥這種常年征戰的鐵血男兒,北漠人眼中的“鬼將”,第一次聽說她製毒後,也是震驚了半天才接受了事實。

而明遙不過是個曾經養尊處優的大少爺,他把玩毒藥的動作,不但證明他的不懼怕不是僞裝,而是本性流露……非但不怕,還深感興趣。

“這叫斷腸散,只要沾上一點,一炷香之內,就會腸穿肚爛。”

“這個呢?”他又指了指綠色的瓷瓶。

“鬼見愁,專門對習武之人用的,可以毀掉對方經脈,成爲一個廢人。”

“那這瓶又是什麼?”他的眸子裡聚起興味盎然,這些毒藥,在金雁王朝都是聞所未聞的……一旦成爲凌虐仇家的法寶,一定很有用。

光是想,他暴戾的血液就開始沸騰,十分期待起來。

“這瓶……也稱不上是什麼厲害的毒藥吧,是專門針對急色鬼,或是喜歡在牀上玩虐女人的混蛋……服下一顆,終生不舉。”她摸了摸自己光滑如玉的下巴,勾起真誠的笑容。“我還沒想好叫什麼,幫我想個威風八面的名字如何?”

明遙鐵青着臉,怨懟地瞪着眼前這個笑靨燦爛的傢伙,眼角一抽,好樣的,終生不舉?

“你怎麼知道藥效這麼久?”他陰着嗓子問。

“就算沒有終生,至少十年吧——”她一頓,想到問題所在,笑吟吟地看向他。“我沒找到試藥人,阿遙?”

明遙有些手癢,恨不得掐她脖子,極度兇狠地逼近她。“讓我試藥?郡主想守活寡?”

“說什麼活寡?我又不是你妻子,你也不是我夫君啊。”她輕笑。再說了,她只是想問問有沒有十惡不赦的傢伙,報出來讓她試一試藥效,明遙若成了軟腳蝦,無法滿足情蠱的需求,她不照樣沒命?

他怒不可遏,投來的目光透着一絲陰冷,卻又二話不說,摔門就走。在她心裡,他永遠只是一個後院人!走不出後院的小天地,更走不進她的心!

回到後院,明遙胸臆間的那股暴怒再也壓抑不住,將桌上的東西全都掃落地面。

半響後,他才控制心頭的躁動與不安,攸地站起身。

“驚雷。”

“爺。”

那雙黑眸,染上一抹詭異的陰邪氣息,語氣散漫,透着毒辣。“蕭元夏那傢伙沒淹死,只是受了點驚嚇,這怎麼成?再給我整治整治。至於那個曲國舅,當街縱馬,囂張的很吶,我要他這輩子都無法騎馬。”

“屬下明白了。”

他一揮手,冷冷一笑,他日子不好過,這些招惹他的混賬也休想舒坦!

等明遙怒氣衝衝地走了,白銀才壓低聲音問。

“郡主,爲何要讓明公子知道你擅長製毒?”

“既然他想要得到我的信任,那麼無論多大的秘密他都該守住,否則——”她的臉上沒有表情,不再說下去,清眸滿是漠然。

看起來,她對他的戒心減少了,但事實上,她還未結束對他的考驗。

馬場。

秦長安一套寶藍騎馬裝,穩穩當當坐在馬鞍上,雙手抓着繮繩,身下的棕色馬匹疾跑着,她連着跑了一大圈,才勒住繮繩。

“怎麼樣?”她停在明遙的面前。

他站在馬下,臉擡起,緩緩擊掌,眼底劃過一抹欣賞。

“看來郡主早已客服了對騎馬的恐懼。”

“是啊,並不可怕。”她輕描淡寫地說。“難得今日我沒事,阿遙,我們策馬奔騰,比試一場如何?”

“郡主剛學會騎馬,真要比試的話,我贏得並不好看。”他語出諷刺,帶着一抹嘲弄,顯然看不起她青澀生嫩的騎術。

“贏得不好看?你們男人一向這麼自大嗎?輸給我這個新手,臉上才無光吧?”她不耐煩地調轉馬頭,背對着他招招手。“阿遙,放馬過來。”

“沒有輸贏的比試,有些乏味。”他的眸光突然放出一道熠光。“有什麼獎勵?”

“追上來再說吧!”她灑脫一笑,說話間,已然揮動馬鞭,領先在前。

明遙森眸微眯,面具後的嘴角無聲揚起,她這幅生機勃勃的模樣,總是讓他眼前一亮,懶散的四肢也亢奮起來。

他翻身上馬,緊追不放。

前方密林被晚霞籠罩着,他跳下馬,跟她一樣將繮繩系在大樹上,馳騁許久的駿馬低頭吃草,稍做休息。

她頭也不回地走入山洞,他趁着天色環顧一眼,奇怪的是山洞裡好似有人居住般,有幾件桌椅,還有蓑衣雨靴。

從地上的竹筐裡取出一個陶罐,她笑眯眯的說。“這兒是我的秘密基地,林子裡是個大倉庫,有數不清的藥草,也有數不清的毒物。”

話音剛落,手裡就被塞上陶罐,他無聲地望向她。

“我最近要做一種毒藥,缺了原材料。”

他的黑眸冷冽如冰:“你做那麼多毒藥,供不應求?誰是幕後買家?可靠嗎?會不會出賣你?”

“這麼多問題?”她摸了摸鼻子,臉上卻沒有笑。

“祁門被剷除了,製毒售毒的渠道被斬斷,所以你……。已經徹底取代了祁門?”就憑她一個人?取代了一個將近兩百人的毒門?

她輕咳了聲,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今天要找的是這種白蜈蚣,它最喜歡爬在灌木叢下,不過你要小心,被這種白蜈蚣咬一口,就半條命沒了。”

明遙沒說話,一身淡漠自持。

她揚起臉,突然朝他燦爛微笑,眸光流轉間,勝過洞外的迷人彩霞。“阿遙,你不是想更瞭解我嗎?秦長安到底是北漠觀音,還是夜叉惡鬼,不如由你自己來發現?”

他皺眉,捏住她纖細的手腕,暗中加大力道。“你不是。”

“是不是,對你也許很重要,但對我不重要。”她轉身走出山洞。

003 明遙公子037 光暖牀怎麼夠038 失去清白032 我罩你092 人間地獄021 保護女人048 他還活着!014 明遙病了098 嚐嚐你嘴上的胭脂070 剛到興頭上!049 最後的善良016 你卻挺好013 強強聯合074 是不是有被虐的癖好091 只是巧合嗎?099 捲土重來041 算什麼男人?036 打入敵人內部007 南陽人名字都這麼溫柔嗎019 你我之間,不分彼此048 本王會贏的080 本王不是情不自禁嗎006 房事不宜太頻繁067 找到葉楓的證物067 嘴上說不要053 你的良心不會痛嗎027 連本帶利討回來020 讓他不舉061 王爺好棒039 想跟你翻雲覆雨024 那人是他!061 王爺好棒098 嚐嚐你嘴上的胭脂010 團圓之夜082 天上掉下來的和親054 葉楓的心上人048 本王會贏的068 我們很快就是一家人040 我只要你的陪伴044 體會真正的銷魂滋味007 南陽人名字都這麼溫柔嗎005 學習製毒047 借刀殺人023 其中有鬼097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076 地牢之行023 選妃是小事024 他帶壞了她019 生米煮成熟飯036 把你弄髒076 主動吻上龍厲047 借刀殺人074 是不是有被虐的癖好002 雪地裡的擁抱077 難道是嫁禍079 不在乎你有兒子062 看上有夫之婦?070 王爺回來了030 你以爲郡主府的軟飯這麼好吃?030 說他是渣王?091 兒子在,不方便061 王爺好棒017 哀怨的男人053 這就是結髮夫妻嗎076 孫猴子和如來佛018 滅門慘案044 諾敏出現了074 是不是有被虐的癖好051 皇陵同葬的秘密019 本王從未看過女子餵奶071 生出了白髮!(二更)051 將門虎女044 贈麒麟玉023 身材很好045 真怕你又不見了089 七色堇的用處023 選妃是小事047 藥人之謎解開037 組團鬥楚白霜012 馬匹發狂070 王爺回來了008 爺的嘴只有一個人能親034 怎麼配站在你身邊062 爺還不能管你?037 學着怎麼當爹039 遭到了報應010 我已經成爲你的弱點了?087 沒有人願意自取滅亡023 不想看到手足相殘092 人間地獄091 兒子在,不方便013 剪了情敵的頭髮066 你是誰?006 房事不宜太頻繁053 這就是結髮夫妻嗎029 文武雙全的吃貨?048 他還活着!039 秦長安,你對我下毒?084 魔煞星轉世010 我已經成爲你的弱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