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八,麒麟都的第三場大雪已經下起,便是外頭披着貂裘還是覺得有些生冷,腳上踏着的雪木屐踩在皚皚白雪上倒是發出令人不悅的咯吱咯吱的聲音,因雪天路滑,搭乘自家的馬車倒是怕出了危險,而此時我已經變賣了大部分家產已經沒有過多的銀子可以揮霍,便是撐着油傘,頂着落雪,獨自一人往白府裡頭走去。
不知是因爲雪天路上不好走還是因爲自己不想那麼早的與白子宇見面談判,反正一路下來倒是非常的慢。
但就算再怎麼慢,目的地還是能到達的,門口守着的家丁一瞧見我便是熱情的與我打了招呼將我迎了進去,走着熟悉的道路瞧着被白雪覆蓋住的景物,倒是有一種物是人非的情懷油然而生。可能這次應該是我人生最後一次進這個園子了吧?
推開白子宇專用的沁園齋的大門,一種比外頭還陰冷的氣息迎面而來!白子宇不是摳得在這冰冷的天氣都捨不得生火爐吧?
望着守在門外的那羣有着害怕眼神的家丁,自己有些無語的搖了搖腦袋,看來白子宇最近的脾氣不是很好。便是在他們關切的注目下,自己拍落身上的落雪,脫下雪木屐後自顧的進了屋子。
除了用冰冷我都不知該用什麼詞彙來形容屋子的陰霾,自己不禁狠狠打了個哆嗦後,在微弱的光線下尋找白子宇的身影。
“把門關了吧!”一道令人膽戰心驚的話語充斥了我整個耳膜,倒是讓我的身子又抖了抖直接愣在靠近門口處,可能自己的潛意識裡面不願意接受這個提議吧!
“耳聾了嗎?叫你把門關上,你想凍死我嗎?”更加嚴厲的話語又發了出來。
順着聲源自己的目光便是朝着屋子角落的圈椅上看到白子宇的影子。待自己看清後,不禁被眼前的人給嚇了一跳,這是一個月前意氣風發的白子宇嗎?他瘦了。而且瘦太多了,便是可以看到那臉上高起的顴骨凹陷的眼睛,那蒼白的臉上倒是覺得他是地獄過來的黑白無常。
望着他那懾人的眼神,自己不禁只好照着他的指示將木門輕輕合上後爲了緩解氣氛努力的讓自己笑着說道:“這麼大冷的天兒,怎麼獨自躲在屋子裡。就算怎麼樣,也得生個火盆纔是!”自己說完便是自顧拿起桌上擺放的火器將盆裡的木炭點燃,橘黃色的火光瞬間讓整個屋子變得暖和一些!
白子宇那蒼白的臉在火光映襯下倒是有了一些血色。不如剛纔那般的恐怖。自己不禁呼了一口氣道:“你要求的八萬兩白銀我帶過來了,還有泡菜和泡麪的合同文書,這一成的收入也給你了,桂花不要了!”和白子宇的關係已經成了這樣了,再拿提成貌似也很怪,不如趁着這一次,順水推舟一塊還給他了。希望他看在銀子和分成的面子上。幫了我。以後大家兩清,他走他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白子宇見我這般連合同文書都帶來了,不僅不高興,反而有些自嘲的說道:“不是說你桂花最愛錢財嗎?能爲一個人居然可以把自己這幾年的積蓄拿出來,還變賣鋪子給了合同文書。就爲了救下一個接二連三拋棄你的王政,你還有沒有屬於自己的自尊心了?你不是一向是個內心自傲的女人嗎?爲何到了王政身上就不管用了?”白子宇原本比較平靜的口吻慢慢的越來越嚴厲,到後來忍不住從椅子上站起來直接靠近我。用那支佈滿青經的大手抓住我的手腕朝着我吼道!
望着白子宇越來越失去理智的樣子,自己不禁想速戰速決,他趕緊拿了銀子和文書,趕緊把話語說妥我好走人,一切都這麼結束就好,自己忍不住反駁道:“這是我想要的結果嗎?我承認自己知道王政入獄後由原先的猶豫到後面暗中相助,但之前從來沒有想過要原諒王政的曾經背叛,是你們都在逼我,你逼着我嫁給你,我也不能瞧着羿兒白白送死,除了嫁給王政把羿兒替換下來,作爲一個母親,我不知還有什麼方法,我桂花就是一個普通的農婦,沒有您這般顯貴的身份,可以肆無忌憚的利用自己的人脈關係,桂花不過是想在這個夢國有個立身之地罷了!”
“說得好聽,那爲何照着我的書信把自己辛辛苦苦賺下的銀子給我?就是爲了救下王政?你明明沒有放下王政,你心裡就想着與王政雙宿雙飛!”白子宇聽了我的話後不僅沒有把情緒平復下來反而更加大聲的朝我吼道。
“王政是無辜的,他的案件還有很多疑點,加上你一手的攪局,他才被這般的判處斬立決。難道一個無辜的人爲了你的某種陰謀就要犧牲自己的生命嗎?我的孩子們都要揹負自己父親是一個監守自盜的殺人兇手之名嗎?”自己反駁道。
“呵呵呵,說得字字在理,但就算這樣也掩蓋不住即使他接連的背叛也改變不了你心裡全部裝着他的事實。十幾年前我早該有覺悟,一直讓自己不要太靠近你,你終是我的孽緣!”白子宇聽完我的反駁有些歇斯底里的說着,一支空閒的手順道提起桌上的酒壺往嘴裡又灌上幾口酒,這時我才發現地板上已經橫七豎八的躺着許多的酒罈子。
不對啊,我們六年前才認識的,怎麼到了十幾年前了,自己不禁問道:“十幾年前?”
白子宇被我這般的問臉上充滿了無奈,有些自嘲的說道:“原來你還是沒記起來,看來我對於你還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十四年前嫣然的孩子生了一場瘟疫沒了,母親尋的那個農家女便是桂花你,難道你連這個的一點記憶都沒了嗎?”
一聽到白子宇這般說,我的腦袋瞬間空白了,那時候還在秋水縣有次白子宇後院又“失火”我陪着他在神樹下聊天,他的一段“只是老天爺跟我開了個玩笑,來年開春的時候居然爆發了一場瘟疫,我的女兒還沒過週歲便沒了。嫣然本來身子虛見自己的女兒早歿便一病不起,屋漏偏逢連夜雨,大夫查出嫣然這輩子便不會有自己的小孩了。母親找一個生辰八字跟我一起容易生娃的女人,而這個女人便準備尋個農戶家的女兒,這樣就算那個小妾生了孩子,地位還是不會超過嫣然。本來我是極力反對的,覺得再等等,實在不行過繼個宗族孩子,待奈何母親與嫣然的勸說便只好同意了,後來用三十兩銀子便定下了一個農戶的女兒。本來如果順利的話,可能現在我也擁有屬於自己的孩子,但是那農戶家的女兒竟在擡過來的前一天逃走了,這讓我們有些措手不及,正着急時嫣然的貼身丫鬟杏春竟主動請纓,願做通房丫頭,因納良之禮已經迫在眉頭便只能這樣了。”最後才造就了後來的杏春故意帶着瘟疫帕子放在嫣然孩子身上的陰謀被發現,嫣然受不住打擊活活淹死杏春的孩子,而杏春瘋了的悲慘結局。
原來一切的罪魁禍首是我,如果當年我沒有逃走,發生在每個人身上的悲劇是不是會少一些了?怪不得當年剛穿越過來打探消息時得到的內容是我突然離家跑去破廟要王政將我迎娶回家,那時候還覺得自己的宿主有點小瘋狂,比二十一世紀的我還大膽。原來我與白子宇不是六年前的交集,而是十幾年前就有過恩恩怨怨了,怪不得那日老夫人那般隱晦的說我曾經傷害過白子宇,她不得不提防。如果我是老夫人,可能手段會更狠而不是像老夫人一再的爲了自己的兒子寬恕我,自己不禁淚流滿面的對着白子宇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我曾經失憶過,我沒想到當年桂花突然嫁給王政是爲了逃婚,我確實對你造成的傷害,讓每個人都痛苦了!對不起!”
“沒關係,沒關係,我們現在不是還好好的嗎?你陪着我好好過下去可好?以前都過去了!你看,我們多有緣,能在秋水縣的麪攤上相遇,當時還讓我聽到原來你就是當年那個逃婚的桂花,那時就想着活該你被一羣無賴欺負,但看着你爲了保護自己的孩子拿着大鐵勺準備與那羣無賴打架,我的心便軟了,忍不住去救你。後來怕自己真陷進去,便是趕緊離開秋水縣不與你見面,但腦子裡滿是你的影子,最後忍不住跑去和你合作泡菜,那日你在東閣樓上那般的表現着實讓我有些震驚!再後來的衙門巧遇,看着你爲了一羣不認識的貧民連被縣令打板子都不懼怕還懂得用青蒿診治瘧疾,你那門口的一回頭,爲了稚兒再次進疫區,那句‘如果桂花不幸去了,請把桂花燒了吧!’瞬間打動我,一直在想着桂花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瞧着你在一羣刁民中耍潑的樣子着實可愛,又爲了稚兒再次進了莊子,出來後卻不願意當我的姨娘卻爲了幾兩銀子跟老求布莊裡的夥計討價還價,那時候自己不禁也被你給逗樂了!”白子宇邊撫着我的青絲邊回憶道,他的眼神是那麼的溫柔,原來我們有如此多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