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然駢指如風, 迅速點了池渭的幾處大穴,爲他封住血脈,然後撕下一幅披風, 將他的斷臂包紮好。劍指那些侍衛, 沉聲喝道:“還不快滾!將你們潛伏在王宮中的人一起找來, 本王奉陪到底!”
那羣侍衛早就嚇破了膽, 轉身紛紛逃躥, 轉眼消失得無影無蹤。
蕭然對雷影道:“帶上池渭將軍,與我們的人會合,然後一起到若熙宮來。”
“屬下遵命。”雷影答應一聲, 拎着池渭,騰身掠起, 沒入黑暗中。
“伯父, 我們去看若熙宮中那位‘澤悅’。”
蕭然定了定神, 撿起地上一盞宮燈,扶着澤川往前走, 舉止格外沉穩、從容,紛亂的心情已經平靜下來。因爲此時此刻,他已經確定了這個“澤悅”不是真正的澤悅。澤悅,謝天謝地,你還是你, 爲了你, 我就算回去被大哥處死也是心甘情願的, 只要你沒變……
若熙宮門外四面各守着三名侍衛, 宮牆上懸掛的宮燈反射出兵刃上閃亮的寒光, 侍衛們肅然守立的孤寂的身影襯托出夜的沉重與神秘。
北面的三名侍衛聽到宮殿內傳來腳步聲,好像有人在低聲呼喊着什麼, 聲音有些驚惶。他們正自面面相覷,忽然就感到一股冷風襲來,眼前黑影一閃,三人來不及發出一點聲音,就不約而同地倒了下去。
就在這時,一羣巡邏的侍衛提着燈籠經過,似乎聽到這邊的聲音,喝了聲:“是誰?”,急步奔過來。
蕭然提劍在手,躲開並且要將屍體拖開已經來不及了,等看清這隊侍衛是誰再做定論。剛一轉念,那羣侍衛就出現在面前。
“太上皇,靖王千歲。”爲首那名首領模樣的侍衛看清澤川,倒身下拜。蕭然暗暗鬆口氣,原來竟是原侍衛統領元賀。
“元賀雖然不再是王宮侍衛統領,但他依然帶領侍衛的一支驤衛隊。”澤川在蕭然身邊低聲解釋。同時擺手命元賀起來。
蕭然點頭,就在這時,身邊微風掠過,風影的聲音低低響起:“主人,我們的人都來了。”
蕭然回頭,暗淡的燈影中映出風影瘦長的身影,平靜的面容毫無波動,目光卻炯炯地盯着百米外那道華麗的宮門。
再過去,還有雷影、李雲亭與另外三名侍衛,其中一名侍衛手中押着池渭。
蕭然看看宮門,心中疑惑,澤悅竟然變得如此麻木了?以前的機敏到哪裡去了,自己在宮外鬧出的動靜雖然不大,可以澤悅的功力不至於覺察不到。何況他還有冷影等貼身侍衛在宮內守護。
難道澤悅出了什麼事?
“保護太上皇,我一人潛入若熙宮,如果有機會,我要先探到澤悅大王的下落。”蕭然語聲極低地說完,把目光轉向元賀,又鄭重地問道,“元統領,我們懷疑有人沐猴而冠,假借澤悅的名義登基,背後卻另有人操縱。請你告訴本王,這一個月之內,王宮中侍衛有無調動情況?或者……自去年七月至今,有沒有更換過侍衛?”
“王宮中有四隊侍衛,驤衛隊由屬下統領,其餘還有驍衛隊、駿衛隊,還有就是大王的貼身侍衛隊,稱麒麟隊。全部侍衛都由新統領池飈統領……”元賀說着,看一眼被制住的池飈,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屬下只知駿衛隊以及麒麟隊中添加了很多新人。”
“明白。”蕭然撂下兩個字,飛身掠起,象一片葉子般飄落到屋頂上。找到澤悅龍牀的位置,他揭開幾片屋瓦,向下觀看。只見澤悅的臥室裡燈火通明,那名叫冷影的侍衛與另外一名侍衛、兩名宮女正圍在澤悅牀前,而牀上的澤悅瑟縮着身子,臉頰通紅,嘴裡發出模糊的囈語,好像發燒了。
蕭然心中一動,難怪自己在御花園殺人,並且闖到若熙宮來,這個澤悅毫無動靜,連他的貼身侍衛都沒被驚動,原來澤悅突然病了。怎麼回事?
爲什麼王后不在這裡?而且連別的妃子也沒瞧見?難道澤悅是獨居的,還是今夜因爲自己的事,他沒有寵幸妃子?
就在這時,他驀然看到冷影擡起頭來,幾乎與他的目光碰撞,這個冷影好機警,她分明發現屋頂有異。
蕭然索性不再藏匿,飛身掠起,再次如葉子般貼到若熙宮的後牆上,找到窗子的位置,一掌擊了進去。
身子剛一落地,就有一道劍光閃電般襲來。蕭然連劍都沒拔,身形一閃,避過劍鋒,一掌擊出,黑暗中只聽“唔”的一聲低呼,是女子的聲音。蕭然出聲:“冷影,是我,蕭然。”
冷影滯住。
“澤悅是不是病了?我去看看他。”蕭然不等冷影答覆,衝到澤悅牀前,低聲喚道:“澤悅,澤悅,我是蕭然,我來了。”
澤悅睜開眼睛,一瞬間眼裡露出駭然的光芒,結結巴巴地開口:“你……你怎會……”
蕭然微笑,好像今夜什麼都沒發生過,自己依然是澤悅最好的朋友,和聲道:“你怎麼會突然病了?外面發生了好多事,你知道麼?”
“我……我不知道……”澤悅的身軀在被子裡輕輕顫抖起來,不知道是因爲驚懼,還是覺得冷,渾沌的目光中隱隱透出一種叫做絕望的東西。
蕭然坐在他牀頭,用極其溫柔動聽的聲音道:“池渭發動機關,想將我與伯父同時壓入瓦礫之中,讓我們粉身碎骨。結果,很不幸,他的武功不如我,所以,我一不當心將他的左臂斬斷,並且將他擒住。現在,伯父就在你的宮外,還有驤衛隊。你聽……”
宮外響起刀劍碰撞聲、慘叫聲、混亂的腳步聲,好像王宮突然變成了一座戰場。蕭然嘆息:“你到底想幹什麼?這宮中展開了一場血戰,明日你的宮外會血流成河……”
雖然澤悅的樣子好像在極力控制身體,可龍牀仍然明顯地抖動起來。冷影困惑地看着蕭然,完全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她聽到蕭然提起池渭二字,可根本不知他說的是誰,也聽不懂他的話。
而另一名侍衛只是一眼不眨地看着牀上的澤悅。
“不,我沒有……我還沒有下定決心……”澤悅喃喃地、失魂落魄地發出囈語般的聲音,剛纔發紅的臉,此刻漸漸轉成灰白。
蕭然站起來,對冷影微微一笑,道:“你們大王病得沉重,你好好照顧他。我出去解決那些浥國人,再回來跟他說話。”
冷影聽他說浥國人三個字,突然好像明白了什麼,神情一凜,回頭看澤悅一眼,皺眉,點頭。
蕭然轉身,就在他轉身的剎那,那名侍衛的手指忽然動了,一縷銀光脫手飛出,襲向蕭然後背。蕭然頭也沒回,劍柄一轉,叮的一聲,那枚暗器倒射回去,噗的一聲扎入侍衛胸口。那侍衛驚恐地瞪着蕭然的後背,眼睛慢慢突出,人慢慢倒了下去。
而牀上的澤悅死死攥緊被子,手指痙攣不已。
蕭然飛身掠起,衝向大門。很快宮門吱呀呀打開,蕭然的身影衝出去。因爲宮門大開,門外的廝殺聲、慘叫聲聽來更加清晰,那兩名宮女聽得心驚肉跳,幾乎昏厥過去。
過了足有一柱香的時間,人影一閃,蕭然提劍飛進來,劍尖上仍然在滴着血,他身上散發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站在牀邊,黑色斗篷無風自動,氣勢奪人。
而宮外已經安靜下來,澤悅掙扎着想從牀上下來,可是身軀晃了兩晃,最終頹然倒了下去。
“是他!是他讓我生病,他在報復我……”澤悅的語聲聽來猶如地下傳來的咒語,虛弱、陰冷、晦澀。
蕭然一愣,隨即明白了什麼:“你是說澤悅?他病倒了,而且病得很重?所以你也病了?”
“是的,我和他是孿生子,我經常感應到他的感覺,有時候我無故生病、有時候無故身上什麼部位疼起來……”
“我怎麼不知道我有你這個兒子?”驚愕的聲音夾雜着不解、心痛、憤怒等種種情緒,蕭然回頭,看到雷影扶着澤川走進來。
“你不知道?”假澤悅從牀上挺起上半身,指着澤川,手指顫抖着,嘴角抽搐,英俊的面容扭曲得近乎猙獰,“你怎會不知道?你帶走澤悅,將我一個人丟在浥國,你拋棄了我!你狠心地拋棄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