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給老子裝死?以爲裝死就不用還錢了?”
宋彬迷迷糊糊聽見耳邊傳來小孩的哭聲。
睜開眼,他發現自己在一個不到五十平米的小房間,狹**仄,但被佈置的很溫馨。
牆上的牆紙被扯個稀爛,露出裡面泛白脫落的牆皮,傢俱也被砸壞了,斷掉的桌腿、凳子散亂的到處都是。
循着哭聲望去,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兒正趴在一個女人懷裡哇哇大哭。
“聽不見呢?再最後給你三天,到時候見不着錢,就拿你老婆和孩子抵債!聽見沒!”幾個光着膀子,紋着青龍白虎的彪形大漢手裡拿着鐵棒,目露兇光盯着他。
這還是女人把結婚打的五金都給了他們,才換來的三天時間。
“老婆孩子?”宋彬指着自己,眼裡寫滿疑惑。
“你們認錯人了吧?我哪兒有老婆孩子?根本不認識你們!”
“還給老子裝!”宋彬又捱了一腳。
一張欠條扔在他面前,讓宋彬徹底蒙了。
上面的人和自己一模一樣,名字、出生年月日……地址,全都一樣。
“我婚都沒結,哪兒來的孩子?”
女人懷裡的小女孩兒淚水汪汪的看着他,抽噎着喊了聲爸爸。
對視的那一刻有種血脈相連的感覺,宋彬百分百確定,這就是他的孩子。
“看到了嗎?小孩兒都比你懂事。記得了啊,三天後錢準備好,要是敢跑,狗腿都給你打斷。”
要債的人走了,走前還把門給踹了個窟窿。
女人眼裡寫滿絕望,淚水泛到眼眶邊緣,歇斯底里的大吼:“宋彬,你狗改不了吃屎嗎?賭賭賭,你就知道賭,家已經給你賭沒了,你真想連蕊蕊都給賭掉嗎?”
宋彬愕然,扭頭看說話的女人。
“你是?項婉瑩?”
項婉瑩是他高中同桌,夢寐以求的女神,現在竟然成他老婆了?
只是,項婉瑩看起來老了七八歲的樣子,臉龐也削瘦了許多。
宋彬似乎想到了什麼,瘋了似得衝進衛生間。
梳妝檯的鏡子也被要債的人打碎,地上破碎的鏡子裡映照着一張長滿鬍渣的中年男人的臉。
眼窩深陷,頭髮亂糟糟的。
頹廢!
用這個詞形容再適合不過。
宋彬記得他跟同學打牌,贏了50塊錢,這會兒他應該正泡在網吧美滋滋的打着遊戲,後面好像不知不覺睡着了,還夢見自己成了賭神。
可後腦勺一個大包告訴他,這不是夢,都是真的!
他穿越了。
只是未來的自己非但沒成爲賭神,反而還欠了一屁股賭債。
宋彬癱坐在地上,碎玻璃渣倒映着他的臉,臉上的表情像在嘲笑他。
沒有系統,沒有老爺爺,幻想中的金手指並沒出現。
那50塊錢就是開啓潘多拉魔盒的鑰匙,把他拉入深淵。
他習慣性的摸口袋,煙盒裡邊兒只有個打火機,還剛纔一屁股給坐碎了。
宋彬起身默默把家裡打壞的桌椅板凳清理好。
他找到個沒被弄壞的凳子,放到項婉瑩身邊,揉着亂糟糟的頭髮,好半天才開口問:“我欠了他們多少錢?”
項婉瑩沒說話,而是很熟練的開始收拾東西,打好包裹。
一邊收拾,她一邊說:“你找到新地方,我們就離婚吧!孩子歸我,以後咱們各走各的。”
“再這樣下去,蕊蕊連學都上不了,我想好了,離婚對蕊蕊最好,她還小受不起這樣三天兩頭的驚嚇。”
項婉瑩說的很平靜,她在陳述一件事實。
是的,讓她們母女倆再跟着自己只會受苦。
家裡值錢的東西都被搶走了,沒什麼可收拾的。
打好包裹,項婉瑩從鞋底抽出了幾百塊錢,給了兩張宋彬:“最後一點了,你買張車票走吧。”
“你們呢?”宋彬問。
項婉瑩說他們只是放狠話,現在法制社會哪裡真的敢把她們母女倆賣了,還讓宋彬趕緊走,別給人盯上了。
宋彬遲遲沒伸出手拿。
項婉瑩誤會了,以爲宋彬還要他手裡另外的兩百塊錢,祈求說:“這點錢留着給孩子吃飯吧!求你了!”
宋彬難以想象自己之前究竟幹了什麼喪盡天良的事,才把一個青春洋溢的女孩兒折磨的如此卑微。
“你趕緊走吧!”項婉瑩哀求道。
宋彬接過錢,他從沒覺得錢原來這麼燙手。
轉身離開,蕊蕊一雙大眼睛還望着他。
“我再抱一下孩子。”宋彬說。
宋彬蹲下來,蕊蕊抱着他,輕輕揉着他後腦勺的大包,還吹了幾口氣,滿臉心疼的說:“爸爸不疼了!”
宋彬提着挎包出了門,每一步雙腳都跟紮了根似得。
宋彬三步一回頭,門上被踹的那個洞有些刺眼,蕊蕊那雙藏着星星般的眼睛在他腦子裡一直揮之不去。
走到樓梯口,回頭看見蕊蕊笑着跟自己揮手。
一個三四歲的孩子,根本不知道他這一走意味着什麼。
“草!宋彬你還是個男人嗎?把一對母女就這麼扔家裡?”宋彬給了自己一耳光,接着快步衝回家,把包扔牀上,衣服拿出來重新掛好。
項婉瑩驚恐叫道:“宋彬,家裡已經沒錢了。那點錢我得給蕊蕊買飯吃,求你了!你快走吧!”
宋彬把錢塞回項婉瑩手裡,說:“不走了,以後都不走了。還欠他們多少錢?我來想辦法!”
“我知道我犯了許多錯,我不奢求你能原諒我,我只希望你給我個機會補償你,我不想蕊蕊沒有爸爸。”
他不敢看項婉瑩的眼睛,更不敢看蕊蕊。
宋彬把房子重新打掃乾淨,把傢俱擺好,垃圾打包好,把浴室碎掉的玻璃撿起來,藉此逃避老婆和女兒的目光。
小小的,逼仄的房間裡,兩人都不言不語,空氣寧靜的聽得見心跳聲。
宋彬看着碎玻璃上自己的臉,良久,開口說:“對不起,以後不賭了,再也不賭了。”
項婉瑩發出一聲輕笑:“但願如此。”
一個賭徒的話,誰敢信呢?
空氣又靜了下來,項婉瑩也一塊兒收拾,懂事的女兒學着媽媽,抱着斷掉的桌腿,笨拙的放到門口。
“還欠他們三千。”項婉瑩忽然開口說。
“那……咱們家,還有多少?”宋彬問。
“就你手上和我手上的了,四百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