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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家真是倒了血黴了,居然會被聖上派到這麼個苦寒之地來傳旨,還是這種時節,真是凍死咱家了。”
遠州城外二十里地,數百錦衣華服的護衛儀仗隊,在風雪之中護送着一輛豪華馬車緩緩向城門逼近。
車廂內的錦盛躺在柔軟的棉毯上,邊上兩個小太監輕輕給他錘着雙腿,然此時錦盛心中卻非常難受。
“河源、靖泰兩地流賊復起,賊首段洪又聚集起數十萬賊軍,皇上迫於壓力只能命雷霆軍再次進繳,以至疲於奔命,這纔多久?”
“江南沿海各地倭患驟起,這羣瀛洲海盜兇猛異常,數百人就殺的六千南兵潰不成軍,江南可是稅收重地豈容有失,皇上也爲此茶不思飯不想……”
“還有那薛如鳶怎麼回事?好好當他的夏國王妃不好麼?居然敢刺傷元穆灝跑出涼州不知所蹤,這下惹的夏國奴酋天天陳兵邊境,好不容易準備交易的良馬全部落空,這女人當真不能指望,好在有駙馬爺頂着。”
“南邊交州邊境,骷族三十萬人屢犯我大周南境,那羣蠻子想幹什麼?”
想到這麼多事,錦盛頓時頭痛,煩躁之下一腳踹開正在給自己按摩的小太監,擡起身子衝車廂外大喊一聲:“怎麼還沒到?你們是不是沒吃飽?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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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州城外十里之地,姜潯攜帶來自遠東個豪門世家文武百官頂着咧咧寒風,身着華服棉錦,肅立在大雪之中,靜候錦盛的到來。
“這劉策怎麼還不來?”姜潯看着人羣之中,依舊沒有劉策的身影,頓時心中焦急,同時惱怒這個下屬真不知輕重,治下再忙還有比迎接天使更重要的麼?
就在姜潯思慮之際,身畔的沐天成對他說道:“大人,天使的儀仗隊到了。”
姜潯聞言擡頭望去,但見不遠處風雪之中出現一輛奢華的馬車,四周人影點點,正在緩慢的向自己所在移動。
“準備迎駕天使大人……”
姜潯無暇再顧及劉策了,連忙整了整自己衣冠跟身後衆人打了聲招呼,隨即各式樂器齊奏,齊齊迎了上去。
“哎呦,姜大人,許久不見,可真是想死咱家咧……”
車隊行至姜潯跟前,緩緩停下,在聽聞車廂外文武百官的行禮之聲後,這纔在太監攙扶下拉開車簾,看着下跪的姜潯滿臉堆笑的迎了上去,那面容彷彿是見到多年好友一般。
姜潯聞聽錦盛之言,裝出一副受寵若驚地神情:“有勞天使大人掛念,下官真是誠惶誠恐……”
錦盛一腳踩在馬車下“人凳”的背上,步下馬車忙將跪伏在地上的姜潯親自扶起,一臉關懷的拉在一旁:“姜大人,您和咱傢什麼交情啊?這些俗禮就免了罷。”
姜潯一臉激動地說道:“多謝天使大人擡愛,下官心下實在是受寵若驚,無以言表……”做戲做全套,官場就是這樣,姜潯身爲大周第一家族重量級成員,這點小事還是難不住他的。
其餘跪伏在地的文武百官見到姜潯和錦盛這般親近,不由有些羨慕嫉妒,當然很多人都是人精,這種逢場作戲的場面早就見的多了。
錦盛見衆人依舊跪在地上,心下一陣舒爽,隨後尖聲說道:“都起來吧,別跪着了,這又是風又是雪的,萬一把諸位大人凍壞了,咱家可擔待不起哦,這遠東的冬天還真冷啊……”
見文武百官都已起身,姜潯忙對錦盛說道:“天使大人請隨我入城,在下已命人備好薄宴,爲天使大人接風洗塵。”
“有勞姜大人了,那我們走吧……”話畢錦盛又回到了車廂內,在周圍百官簇擁下,向十里外的遠州城繼續前行。
就在錦盛一行人離開半個時辰左右,漫天風雪中竄出二十騎,看着地上還未被霜雪掩蓋完的車痕以及馬蹄印跡,其中一名爲首的騎兵緩緩解下蓋住臉頰的黑色圍巾,笑道:“看來我們還是來遲了一步。”
劉策兩日前就該到此迎接天使的他,因爲視察治下各堡莊園百姓的安置情況,竟給耽擱了。
不過劉策並沒有爲此擔心,而且他也是有意拖延時間來拜見錦盛,畢竟他可不想再給這個老閹狗下跪,自己在河源跪的次數已經夠多了(兩次),而且他發現跪也跪不來尊嚴,衛怏和錦盛對自己那種羞辱劉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既然這樣,索性站着把錢掙了!”劉策望着事裡外的遠州方向,想起前世一部電影裡的臺詞,輕笑一聲,然後撫摸着掛在脖子上的圍巾,輕輕聞了聞,再次繫上,這是宋嫣然織給自己驅寒所用,自己臨出門之際她親自圍在自己脖子上,劉策是額外重視愛護。
“向遠州城進發,去天使大人那好好看看,朝廷給了本將軍什麼賞賜,兄弟們,走!”
隨着一聲令下,此次同行的孫彪大吼一聲,緊隨劉策坐騎之後,緩緩前行……
“天使大人,這劉策目無王法,打死了我家三哥王海盛,請你一定要替下官做主啊。”
“天使大人,那劉策殺了我麾下親兵,還持刀威脅下官,這等以下犯上之舉,請天使大人一定要明鑑!”
“天使大人,那劉策仗着自己有幾分功夫,打傷我數十護衛,擄走我家小女,請天使大人一定要救小女脫離苦海,讓她早日回到我身邊共享天倫。”
“天使大人,小兒沐雲臻無端被劉策毆打致傷,至今還躺在家中無法動彈,這等囂張跋扈之輩若不嚴懲,那我大周法度何在!”
總督府宴會上,各家族成員不斷向錦盛訴說着自己委屈,一把鼻涕一把淚把劉策描述成一個惡魔般的存在。
錦盛頓時頭都大了,暗自尋思:“劉策?這名字怎麼這麼耳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仔細想了一番,這才記了起來:“想起來了,不就是上半年剛調到遠州的那個庶族義軍首領麼?怎麼才這麼些時日就弄出這麼大動靜來?”
說完饒有深意地望了眼宴席上對自己哭喪着臉的衆人,不由沉思起來:“一個庶族將領,區區旗團長之職,螻蟻一般的存在,在場這些人隨便哪個就能輕易把他弄死,爲什麼如今一個個都對咱家來訴苦?”
錦盛畢竟不是那種無智只懂貪污享樂的人,他可是跟着當今皇帝衛稹一起長大經歷過無數波折,對朝野各方局勢有着獨到見解。
眼見各家世閥如此難堪神情,顯然是這個劉策有一定過人之處或什麼背景,讓他們十分忌憚不敢輕易動手。
思前想後,他看了一眼正在招呼自己帶來下屬的姜潯,這才恍然大悟:“我差點忘了,聖上把劉策分到姜潯治下,直受他管轄,各家族怕的不是劉策,而是姜家……”
思及此處,錦盛尖聲開口道:“那劉策人呢?給咱家出來!如此膽大妄爲,定要重重責罰。”
衆人聞言立刻心下偷笑,步淵趁機對錦盛輕聲說道:“啓稟天使大人,那劉策壓根沒來拜見……”
錦盛一聽,頓時大怒,將手中酒杯重重往席上一拍:“放肆!一個小小的校尉,居然如此無禮,竟敢不來接駕?他這無視的不是咱家,而是當今聖上!咱家定要治他的罪!”
姜潯一聽錦盛這話,心下一沉,暗道句這下麻煩了,這劉策也真是的,不是好幾次派人去通知他了麼?怎麼還會錯過這般重要的事?
想到這兒,姜潯正要前去和錦盛替劉策說上幾句好話,平息下錦盛怒火,就聽外面有護衛大喊。
“漢陵太守,翊校尉劉策到。”
話音剛落,劉策就一襲勁衣步入總督府,一進府內就不顧衆人驚訝的眼神,將身上披風解下,拍了拍上面的雪跡,嘴裡不住嘀咕:“這雪真大,冷啊……”說着解下脖子上圍巾仔仔細細疊好放入自己懷中,然後還在放置圍巾的部位輕輕拍了拍,最後來到目瞪口呆的姜潯面前行了一禮。
“大人,風雪太大,錯過了接駕天使光臨,還望恕罪,對了哪位是我大周天使?”說着劉策故意向四周看去,直接無視了正中間端坐的錦盛。
在衆目睽睽之下被劉策無視,錦盛氣的臉頰不住抽動,強壓怒火對他說道:“劉校尉,你好大的架子啊,遠東文武百官,世門望族都十里之外迎接天使大駕,你倒好,不但錯過接駕,還遲到如此之久,你是不把當今聖上放在眼裡麼?”
劉策這才望向正在說話的錦盛,不由直勾勾地盯着他,隨後說出一句讓周圍人吐血的話來:“你哪位?誰讓你坐這兒的?”
“噗……”
正在喝酒的宋文奎和沐天成齊齊吐出剛吸入嘴裡的酒水,嗆的眼淚直流,周圍幾桌人萬萬沒想到劉策會說出這種話來,不過劉策接下來的話差點讓他們暈過去。
只見劉策不等雙目圓睜,齜牙咧嘴的錦盛發話,連忙對姜潯拱手行禮道:“大人,這種毫無禮數的混賬東西,居然不知道主客有序,擅坐主位,就讓屬下替你將他趕出去,免得污了總督府聖地,掃了天使大人以及諸位士閥用餐雅興,孫彪!”
話畢,門外守候的孫彪昂首挺胸進入總督府來到劉策身邊。
“大人有何吩咐?”
“把這個傢伙轟出去!”
“遵命!”
收到劉策命令,孫彪上前就要去抓錦盛,驚的錦盛是面色通紅,一時不知所措。
“大膽!”
就在此時,正在用餐的錦盛護衛見到有人威脅恐嚇天使大人,立即齊齊起身衝到劉策身邊拔出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