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莊稼漢空有一身力氣,被張大夫當槍使了也不知道。
所謂“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陶氏即便是有十張嘴,又怎能抵得過這幾個莊稼漢的拳頭!
陶氏眉間越皺越緊。
“告訴你們,今兒這事,要不賠錢要不咱就上官府!”那莊稼漢咄咄逼人。
“光賠錢怎麼行,她們這藥包也不知道有沒有問題,若要是有問題,林遠縣這般多的人買了,可怎生是好,依我看,讓她們將這些小藥包的藥方說出來,讓我們百藥堂鑑定一下才行!”張大夫不要臉的提議道。
“對,檢查藥方,檢查藥方!查了我們才能放心!”
圍觀的人羣中立即就有人附和道,很快喊要求“檢查藥方”的聲音便越來越大。
此時的情況對她們母女越來越不利,就連陳悠也不由急的滿頭是汗。
這張大夫根本就是想要偷藥方!就算她把正確的藥方說出來,她們也不能洗脫干係,只要是張大夫來驗,他大可以想說哪個方子有問題哪個方子便是有問題的。
陳悠鬧鐘急轉着,林遠縣就這麼大,藥鋪也就這一處,想要現找出位大夫來還真是不簡單,何況更不能保證這新找出來的大夫人品如何,會不會公正的看待這件事。
正在陶氏與陳悠兩相爲難之時,百藥堂外圍觀的人羣突然就讓開了一條道,原本正在高喊的聲音也慢慢平息下來。
陳悠回頭,恰看到唐仲一身利索的青布短打,身後揹着一個藥簍從百藥堂圍觀的人羣中進來。
因唐仲這些年一直在林遠縣周圍行醫,他醫術好,診金也公道,林遠縣大大小小的村莊大多都知道他這個人。
他在外行醫將近一個月,今兒準備在林遠縣城採買些東西,便回李陳莊。剛巧遇到這百藥堂門口“人滿爲患”,稍稍打聽了下,唐仲已經知道了這裡邊發生了什麼事。
唐仲挑挑眉,就進了這百藥堂來。
門口突然的安靜。讓張大夫也奇怪的很,擡頭見到進來的是唐仲時,整個人的臉色就突然的黑了下來,他在心裡咒罵這個死對頭。
林遠縣不大,除了他在林遠縣開的這家百藥堂,就數唐仲這個赤腳大夫了。他與唐仲可以說是競爭對手,最氣人的是,這傢伙給人看病收的診金和藥費都低的可憐,這廂一比,搞的他像是黑心肝的一樣。若不是唐仲四處行醫。並不做堂診,他這百藥堂就沒人來看病了。
唐仲嘴角牽起,走到張大夫的面前,朝着張大夫抱了抱拳,“好久不見啊張大夫!”
張大夫撇頭冷哼了一聲。“姓唐的,我與你不熟。”
唐仲放下背上的藥簍,向着周圍環視了一圈,與陳悠的眼神碰撞時,眼睛眯了眯,好似在與陳悠笑。
“張大夫,今日你這百藥堂可是熱鬧的很啊!呦。都這麼多人,都是來看病的?”唐仲笑道。
那莊稼漢見到唐仲像是見到救星一般,連忙走到前來,“唐大夫,快些給我妻子和小妹瞧瞧,之前在家中忽然暈倒。把我們幾個弟兄魂嚇的都沒了。”
唐仲朝着此時已經被扶到椅子上坐着的姑嫂兩人,“便是這兩位病患?”
“唐大夫,正是,正是,你快幫我們看看!”那莊稼漢焦急回道。
唐仲嘴角含笑瞧了一眼在邊上氣的吹鬍子的張大夫。“張大夫,不知道我能不能瞧瞧你這位病患。”
張大夫被唐仲的話氣的呼哧呼哧喘氣,人家家屬都要他瞧了,他偏還要問他一句,這是在他面前得瑟?
“你要看便看,問我作甚!”
“張大夫同意便好,我也是讓你有個心理準備,不然,到時候我診出的結果與你不一樣便不大好了。”
“你!”張大夫指着唐仲被噎的說不出話來。
唐仲不再與他鬥嘴,在兩位女子對面坐下,靜心給她們診脈,然後又細細詢問了這兩人昏厥時的感覺。唐仲一時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去了,倒是沒人再爲難陳悠母女倆。
對於唐仲的醫術,陳悠還是很有信心的。
她與陶氏也緊緊注視着唐仲的動作和神態。
片刻,唐仲邊擰眉思索着邊敲擊着桌面。
莊稼漢等不及的詢問,“唐大夫,我妻子和小妹到底是咋回事?”
就連張大夫等的也心焦的很,雖然他對自己的診斷也很有信心,不過要是這個死對頭故意要與他對着幹怎麼辦!
“大兄弟,你莫急,讓我想想。”唐仲突然挪過自己藥簍,動作迅速的在裡面翻找起來,一樣樣的草藥被他從藥簍中拿出來,終於,唐仲高喊一聲,“找到了!”
只見他將一株開滿密集淡藍色小花的花枝舉起來,帶笑朝着陳悠的方向看了一眼,這才緩聲解釋,“這兩位大姐和妹子都是藥物中毒。”
他這診斷一出口,百藥堂圍觀的羣衆都譁然,張大夫說的不假,真是是草藥中毒,那這小藥包豈不是真能致病?
唐仲的診斷一出口,張大夫不由的鬆口氣。
“請問這位大姐,你與你家小妹這些日子是不是在服用什麼湯藥?”唐仲不理會百藥堂裡喧譁的聲音,轉頭向眼前的兩位女子問道。
那婦人想了想,“唐大夫你猜的沒錯,先前我與小妹手腳上都患有癬疾,便來百藥堂瞧了病配了藥包回家煎服,方子吃了不久,我與小妹就好了,可前兩日我身上卻又復發,我便將藥包尋了出來,煎了兩劑,怕小妹也會復發,所以我們兩人都喝了湯藥。”
這個婦人說到這裡,陳悠眼睛一亮,恍然大悟。
唐仲手中拿着的丁香恰是治療癬疾的常用草藥,丁香溫中、暖腎、降逆,是一種常用草藥。但它卻不能與大黃混用,否則就會中藥中毒!
“那藥包你們還有沒有?”
“藥包昨日已經喝完了,但是上次張大夫給我們開的藥方還在,今日本想來藥鋪抓藥,可當時趕着回去,東西又多,便將這事忘了個乾淨。”婦人說着就從自己的袖口裡摸出一張紙遞給唐仲。
唐仲接過打開掃了一眼,嘴角的笑意更濃了。
張大夫臉色不快地盯着他,還不知道唐仲要搞什麼名堂。
唐仲走到張大夫身邊將這方子遞給他,“張大夫,這可是你開的方子?”
張大夫瞥了一眼,確實是他的字跡,這是正常的治癬病的方子,他也沒什麼心虛不敢承認的。
“是我開的方子!”
“就這對了!”唐仲擡手將手上那簇丁香花舉到張大夫面前,“張大夫,你我都爲大夫,想必不會忘記了這丁香的禁忌吧!”
“這我怎會不知,丁香不能與大黃混用!否則輕則昏厥,重則喪命!”張大夫理直氣壯道。
“張大夫說的好!“
隨後唐仲又接着道:“眼前的這位大姐和姑娘便是丁香中毒!”
唐仲聲音微提將這句話說出來,然後直直盯着張大夫。
張大夫的醫術是跟着老爹學的,他們張家也說得上是世代行醫,可惜他學的半斤八兩。後來老張大夫去世了,張大夫便繼承了百藥堂。
因爲林遠縣也就這一個藥鋪,生意倒也未因他不到家的醫術差了去,他接手了藥鋪大半輩子,雖然看病坐診不甚精通,可也從未治死過人,憑他的水準能診出草藥中毒已經不錯了,至於什麼草藥中毒,他是診斷不出的。
所以那時他才慌亂的將這事推卸到陳悠母女身上。
唐仲這些年在林遠縣積下的聲望,讓多數人都相信他所言。
圍觀人羣中有人已經等不及了,“那這兩姑嫂丁香中毒與她們戴在身上的小藥包有聯繫嗎?”
唐仲這才朝着姑嫂兩腰側掛着的小藥包看去,那婦人連忙將身上的藥包解下來遞到唐仲手中。唐仲也不客氣的接過,先是放在手中掂量了一番,暗裡向陳悠瞥了一眼,將小藥包放在鼻尖輕嗅,然後他讓人尋來一個托盤,毫不猶豫的將小藥包撕開將裡面的藥物都倒進托盤裡。
他雙手在托盤裡播弄了兩下,讓端着托盤的小夥計將托盤端到張大夫面前,“給你們張大夫瞧瞧!”
陳悠不由的將心放回肚子裡,因爲她做的小藥包中根本沒用到大黃一位。
張大夫瞥了那托盤一眼,不屑的哼了一聲,陳悠母女做的小藥包,他前幾日早已瞧了個遍,還有什麼可看的。
他配製的藥包中雖然也有大黃,但是兩位草藥根本沒有混在一起煎服,根本就不會致使草藥中毒。這唐仲再查,也不能將這事賴在他身上,頂多算這對母女無事便是。
“大姐,你可記得今日你在家中煎服藥劑時的一些細節?”
婦人身邊的少女忽想起什麼道:“二嫂,今兒中午你讓我看藥時,我在一旁把玩那小藥包的時候,不小心將小藥包掉進了藥罐中,等我撈起來的時候,上面都滿是藥漬!”
那少女這麼說後,便拿起自己腰間的小藥包,驚奇的“咦”了一聲,“我記得我雖是用水洗了這小藥包,可是上面的污漬還有剩下的,怎麼現在變地這般乾淨了?像是新買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