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的另一邊,古戰場,殘垣斷壁,大漠風沙,一片孤寂。
沒有了紅日,金蟬子頭頂佛光,散發着微弱的光亮,他一身白衣僧袍坐立於桃花樹下,無數個日日夜夜,都已經快記不清多少年了。
桃花樹怒放盛開,花瓣伴着風沙飛舞,給荒涼的沙漠戈壁帶來了一絲象徵着活力的色彩。
至尊寶坐在老位置上,日積月累的重複坐姿,下面的沙土已經陷了進去。
金蟬子繼續念着經,沙漠中很安靜,只有微弱的風聲。
“嚶嚶嚶,好無聊啊,我好想去九州看看啊,臭和尚,這麼多年了,你就放過我吧,我保證下去後不會胡作非爲的。”桃花妖搖着樹枝,無數花瓣落下,蓋住金蟬子那明亮的光頭……
至尊寶若有所感,回頭看了眼金蟬子的光頭……
金蟬子不爲所動,眯着眼,嘴中淡淡說道:“阿彌陀佛,除非哪一日九州內有大能修爲超過你我,貧僧就放過你。”
桃花妖一聽憤怒的咆哮道:“這怎麼可能啊,你我光是在此地,就修煉了有三萬多年了,這九州內怎麼可能有修爲在你我之上的?你這臭和尚,說來說去就是不想放過我,該死的和尚,天天盯着老孃不放,還自詡出家人,明明就是個色驢,老禿驢……”
至尊寶重新轉過頭,這樣的謾罵和對話,他聽了也快三萬年了吧……
金蟬子繼續唸經,念着念着,聲音突然小了許多,他猛然擡起頭,望向遠處的天空,昏暗的光線下,無數風沙捲起,他目光穿透而過,看到了天空上,裂開了一道道細縫。
細縫越裂越多,最後終於徹底破裂開來。
一道佛光從裂縫後傳來,佛光璀璨,厚重如海,照亮了整座古戰場,地上的沙子也被照得金黃。
金蟬子、桃花妖、至尊寶,身上也佈滿鍍金色。
金蟬子細細感受着這道佛光,然後震驚道:“這是……?”
一道瘦小的身影從裡面走出,身影看上去矮小瘦弱,和金蟬子一樣,穿着一身僧袍,不過比較破舊,僧人從遠處走來,御空而行,每前行一步,腳下便會升起佛光大道,步步生蓮。
“迦葉尊者?”金蟬子心神大亂,有些失了方寸,他慌忙的站起身,一身桃花瓣灑下。
金蟬子緊盯着那橫空走來的僧人,看得越發仔細,心中也肯定了,真的是迦葉尊者,只是這三萬多年了……本以爲佛門那些人都已經不再世間了,如今卻看到了迦葉。
“咦?”渡空而來的迦葉尊者看到金蟬子後臉色也有點震驚,他眯着眼,仔細想了想,然後睜開眼,看着金蟬子:“可是金蟬子?”
金蟬子有些激動,古井無波的心境也亂了,道:“回稟尊者,正是小僧。”
迦葉看後笑了笑,一臉慈善:“沒想到啊,當初我等被迫離開九州,本以爲你已經不在了,沒想到今日又再見了……”
金蟬子回道:“小僧當年奉命看守桃花妖,轉眼便是三萬多年,待在這空蕩蕩的古戰場,一直未有佛門的消息,本以爲……沒想到如今還能再見到。”
迦葉聽後道:“當年那場大戰,致使九州靈氣混亂,陰陽顛倒,若是在打下去,恐有滅世之危,所以我等便離開了九州,踏入三千虛無界之中,只是在此留下印記。”
“本以爲永遠也回不來了,沒想到這次九州界結界破裂,我等留下的印記也就此現形,當初離開九州的那些人,相信不久後也都要一一回歸了。”
金蟬子連忙問道:“那佛主?”
迦葉笑了笑:“我只是前來探路,佛主不日就會重歸九州,到時候金蟬子你也可以再次皈依我佛,可喜可賀。”
金蟬子笑了笑,雙手合十,臉上也涌現出喜色。
“這就是你說的那隻桃花妖吧?當年那場大戰沒有時間去管她,如今既然吾回來了,自然再也留不得此妖孽。”迦葉注意到一旁的桃花妖,慈善臉上露出兇狠,不復出家人的憐憫,擡掌間,讓人無法抗拒的佛光聚於掌間,轟向了桃花妖。
金蟬子想出聲阻止,卻是晚了,那茂密盛開的桃花妖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個深坑。
盤根深紮在整座古戰場的桃花妖發出憤怒的怒喝:“哪裡冒出來的臭和尚,不過就憑你也想殺姑奶奶我?”
說話間,深坑內盤根纏繞,很快一株桃花樹再次重新現形。
“阿彌陀佛,妖孽本事到是不小,不過試試此物如何?”迦葉微微眯眼,手中多了一個紫金鉢盂。
金蟬子看到後要阻止,可是又發現,自己該怎麼阻止?一個是妖,一個是人,該怎麼阻止……
紫金鉢盂在迦葉手中轉動,陣陣佛文印記從鉢盂中飄出,潛入整個古戰場底下,佛文印記帶着不可抗拒的威勢將古戰場底下一根根桃樹盤根全部托起,然後擠壓在一起,收入了鉢盂之中。
“呵呵,等佛主到後,請他親自出手,送你這妖孽入滅。”迦葉看着手中的紫金鉢盂,慈善的臉上笑容滿面,金蟬子在一旁看着,卻心生寒意。
桃花妖被收入佛門至寶紫金鉢盂中,若是佛主親自出手,用業災佛火煉化,桃花妖必死無疑。
金蟬子想到了蘇恆當初說的話,爲何三萬年來只想着鎮守和殺死桃花妖,卻沒想過渡化?
是啊,三萬多年了,我從未嘗試過去渡化桃花妖,只想着找機會徹底消滅她,這真是佛門中人應該做的嗎?爲何滿嘴慈悲的佛下手時會這麼狠?不是講究衆生平等嗎?爲何不給桃花妖一個機會?三萬年了,他不信自己每日唸經誦佛,桃花妖會一點感悟都沒有,若是在給一些時間,他相信自己定可以感化桃花妖心中的殺念。
一邊的至尊寶看着消失的桃花妖,看着迦葉,雙手不由的緊握在一起,掌中全是細沙,在手中捏的嘎嘎作響。
佛主要回來了嗎……
至尊寶低着頭,腦海裡閃過很多畫面,心中升起無數怒火,這就是滿嘴道德仁義,普度衆生的佛嗎?呵呵,還真是老樣子呢……
妖?妖就都該死嗎?佛主……呵呵,我等着你回來啊……
“咦,這是那隻猴子吧?後來拋棄妖體,到也算迷途知返。”迦葉託着紫金鉢盂,注意到了一邊的至尊寶。
至尊寶繼續低着頭,沒有說話,金蟬子也閉上眼,古戰場又恢復了寂靜……
……
長恨山上,吃飽喝足的蘇恆和餘音繼續坐在崖口邊,只是月亮已經沒了……
虛無界外也沒有在冒出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進來。
“沒想到看了這麼多年的月亮,轉眼間就沒有了。”
“唉,結界失守,是我的失職,師父若在,肯定會責怪我的吧。”
“你是我見過最厲害的人,就是不知道以後若是遇見更厲害的,你能不能頂得住。”
“最近心中總是惶恐不安啊……”
餘音又開啓了話嘮模式,蘇恆在一旁聽得昏昏欲睡。
一個說,一個聽,看着沒有月亮的天空,四周坑坑窪窪,旁邊還有熄滅不久的羹火。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九州?結界沒了,你繼續待在這裡也沒有意義了。”終究沒有看到結界再出現異動,蘇恆站起身,看了眼抱着古琴的餘音。
餘音沉默片刻,然後站起身:“也好,就跟你去地府看看吧,以後我在去九州轉轉,這麼多年,已經快要忘記九州的樣子了。”
聽到餘音還想去九州逛逛,蘇恆心裡不由得爲那些情竅初開小少俠們感到悲哀……怕是要誤終身啊……
蘇恆心裡是想勸阻一下餘音的,無冤無仇,就別禍害人家了,可轉念一想,單身狗操啥心啊,你還是去多禍害幾個吧……
……
九州之外,統稱虛無,又作三界之外。
茫茫雲海中,一座大山浮空而立,山上有幾處茅屋,簡單雅緻,外面圍着竹籬。
茅屋內,一長鬚老者懶洋洋的靠在竹椅上,半眯着眼。
“阿儺求見前輩。”茅屋外,多了一個和尚,雙手合十,一身僧袍,秉直立在屋外。
老者一動不動,只是嘴中道:“進來吧。”
“阿儺拜見前輩。”得到應許的和尚進屋後再次恭敬行了一禮,面對這個看上去普普通通的老者,阿儺不敢有一絲輕視,這位就算是佛主親臨,也是客客氣氣。
“說。”老者繼續眯眼,惜字如金。
阿儺再拜,然後道:“稟前輩,佛主讓我來找前輩討要佛果,說是當年在九州留下的印記有所觸動,不日將返回九州,特派我來此討要佛果。”
佛果?老者睜開眼,看似渾濁不清的老眼卻是炯炯有神,他想了想,終於有了印象,好像當初是答應過和那個佛主交換佛果。
這佛果天地間可就獨此一枚,老者依稀記得好像是很久以前得到的,佛果功效非凡,食用之後,時間越久,效果越明顯,對佛法的領悟可以說是無師自通,若非對當和尚實在不感興趣,老者想着自己早就一口吞下去了,後來答應和佛主交換,只是佛主一直拿不出同等價值的好東西,就一直拖到現在。
看到阿儺,老者知道,那位佛主看樣子是得到什麼好東西了。
“你等等。”老者想了想對阿儺說着,然後轉身進了內屋。
屋內裝着許多大大小小的箱子,每個箱子裡面有着各種奇珍異寶,讓人眼花繚亂。
老者渾然不在意,隨手一招,箱子齊齊打開,然後又是一招手,只是招了半天也沒有動靜……
老者一臉疑惑,再次招了招手,還是沒有半點動靜,最終臉色一變,黑了下來,老夫珍藏了數十萬年的佛果去哪了?
老者冷靜下來,仔細想了想,這裡一般人是闖不進來的,所以能拿佛果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招財,一個是散財。
招財平日裡比較聽話,應該不會拿走佛果,這麼說來,肯定是那個喜歡調皮搗蛋的散財拿走了。
老者一張臉立刻黑了下來,阿儺還在外面等着,他雖然不把佛主放在眼裡,可是答應了的事要是此時反悔,他這一張老臉還要不要了……
“咳咳,阿儺是吧,你先回去,改日我親自將佛果送給你們佛主。”老者對着阿儺揮揮手,打算先把這個和尚打發走。
阿儺一臉疑惑,也不敢多問,再次一拜,轉身告辭。
“這兩個小鬼,出去半天也不見人影,看來要老夫親自去尋了。”老者黑着臉,朝着屋外走去。
……
地府,招財和散財圍着玄武玩耍,兔子被小胖墩不停的抓住,然後拋向空中,等落下快要貼地的一瞬間他在出手接住,每次看到兔子驚慌失色的樣子,他就哈哈大笑。
幾次拋空之後,兔子屁股腫的老高……
小姑娘看到後立刻抱住兔子,再也不給小胖墩玩了。
小胖墩一邊嘀咕着小氣,一邊啃着雞腿,嘴上油膩膩的,很滿足。
“臭小子,把老夫的佛果拿哪去了?”小胖墩後面突然憑空出現一個老者,地府內竟然無人察覺,唯有坐鎮十八層煉獄的七戒睜開了眼,向這邊看來。
“爺爺!”招財少女和散財童子看到老者後紛紛露出歡喜之色,一把將老者圍攏在中間。
老者笑着摸了摸兩個小傢伙的腦袋,然後想到了此行目的,立刻又黑下一張臉,瞪着兩人:“好啊你們兩個,偷偷跑出來就沒了蹤影,是不是不打算回去了?”
兩個小傢伙自認理虧,立刻低下頭,不敢作聲。
老者又瞪了散財童子一眼,然後二話不說,抱起小胖墩,對着屁股就是一頓猛揍,一邊揍一邊問把佛果拿哪去了。
小胖墩一陣吃痛,眼含淚水,表示自己沒有拿,是招財拿的……
看到小胖墩腫的老高的屁股,兔子站在地上猖狂的笑着……
聽到是招財拿的,老者一愣,然後和顏悅色的問道:“乖孫女,你把爺爺的佛果拿哪去了?”
少女意識到似乎闖禍了,低着頭不敢說話。
老者看後搖了搖頭,嘆了口氣:“算啦,無所謂啦,一個佛果而已。”
小胖墩在一邊看到老者這般兩極化對待,哇的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