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陽宮殿門外,竹薇與石頭急切昂首眺望,見清宛歸來的身影,早已不顧禮儀,飛快奔來,急切脫口,“小姐怎麼一夜不歸,小姐可遇上了什麼事情?”
已到了正陽宮,清宛終是卸下疲憊,“已經無事了。”
竹薇與石頭亦落下一口氣,石頭道,“娘娘找過劉公公了嗎,可是他帶您回宮的?”
“正是,劉公公爲人很好,我還遇到了禁軍,險些被發現了。”回想方纔的事情,清宛自嘲一笑,自己皇后的身份竟也只能如此偷偷摸摸。
竹薇驚呼,“禁軍!還好小姐脫身了!”
“是臨風幫助了我。”
“臨風?”竹薇一詫,“是那個風度翩翩、凌然正氣的將軍是不是?”
“不是將軍,應是禁軍的統領,不過亦算是半個將軍了。”
竹薇來了興趣,完全忘記清宛此刻渾身疲勞,只緊緊追問着,“是他幫了小姐,好仗義哦!小姐快說說他是怎麼讓小姐脫險的……”
清宛想起分別時她遞過的金錠子,臨風臉色顯然一變,惱羞、生怒,更甚有絲失望,清宛擺首,他是真心幫助她,自己卻用財物答謝,他是宮中半個將軍,怎會受她的那一錠金子。可他問自己位份作何?
懶得多想,亦累得去迴應竹薇的殷殷追問,換了行頭,吩咐石頭去備早餐,準備吃過好好補上一覺,卻聽殿外晚晴的聲音傳來,“娘娘正在休息,且容奴婢通傳公公再進去。”
卻聽重重的腳步聲往殿門靠近,宮門外突然多出一個身影,清宛看去,正是太后宮中的近監。
晚晴一臉爲難,忙向清宛行了禮,“請娘娘恕罪,楊公公說太后有急事召見。”
清宛心中隱有怒氣,這楊公公不等晚晴通傳就硬生生地闖進來,實屬無禮。可轉念一想,太后消息果真靈通,出宮的事情她明明瞞着莫扇,連晚晴晚雁都沒有告訴,太后卻轉瞬就已察覺不妥。
清宛將楊公公迎進殿內,“公公有何急事?”
楊公公打量了下殿內垂首站立的石頭,又向清宛行了禮,“太后命老奴請皇后娘娘去趟寧容宮。”
清宛心中一噔,淡笑問:“母后可說什麼事情?”
楊公公老奸巨猾,只笑道:“娘娘隨奴才去了便知。”
清宛梳洗完畢,正要與楊公公一同去,竹薇面色緊張,“娘娘,奴婢同去。”
清宛見竹薇緊張擔憂的神情,心中想竹薇還是不夠鎮定,在這宮中難免出事,又想到是因自己竹薇纔到宮中,不覺又升起愧疚與感動。這樣一個善良而毫無心機的丫頭,她自當全力保護。
“莫扇呢,叫莫扇和本宮一道去,你們留在宮中準備早膳便是。”
莫扇是太后的眼線,此刻卻不在殿中,分明是有意避開。
清宛跟隨楊公公來到寧容宮,太后正端坐在上首,清宛躬身行禮,太后淡淡吩咐宮人賜坐。
清宛靜聲坐下,等待太后開口,候了許久,都不見太后言語。一時間,氣氛不覺變得沉重起來。
清宛心中想,她暗中出宮的事情都已隱瞞得妥當,除非太后在她身邊安插了眼線,否則,她是不會知曉的。
太后終是開了口,“昨日是宮中奴才們出宮探親的日子,你宮中可有能出宮的奴才?”
清宛心中一跳,果真,太后果真是知道了!那……誰告的密?!
清宛恭敬答,“臣妾只知昨日殿中少了奴才們的影子,原是如此啊,臣妾入宮不久,這些事情並不清楚,還請母后恕罪。”
“你何罪之有?”此刻,太后冷淡而平靜的聲音如寒冬冰川只聽得清宛入骨生涼,“聽聞放行的總管說,你宮中有一名叫石頭的奴才一直未歸,這可屬實?”
原來是說石頭,不是她!清宛平復下氣息,作着疑惑的神情,“這可奇了,石頭昨日酉時就已回宮,現就在正陽宮內,怎會一直未歸呢。”
太后亦一疑,“哦,那可真是奇了。”又問身後的莫扇,“那奴才果真在宮中麼?”
莫扇回憶起來,昨日白天確實不見石頭,傍晚時確是見着了,可一直不見清宛,自己原是疑惑清宛命石頭在宮外與紀嘯則聯繫,可這一系列事情卻也說不過去,莫扇心中想着這下定惹了太后不悅,硬着頭皮道:“的確在宮中。”
太后一時不語,須臾,又道:“皇后昨日在忙些什麼?”
太后此時亦沒了清宛的
把柄,清宛不覺平靜了許多,淺笑道:“勞母后掛心,臣妾昨日身體不適,歇了一日,現已大好。”
太后忙作關切,“那怎不向哀家稟報,”又生了氣地道,“莫扇照顧不周,理應受罰,這月俸祿別想領了。”
清宛心中冷笑,莫扇受罰明着是因爲自己,實則是莫扇沒有監督自己周全,太后便要懲罰莫扇,好一個仁黎太后!
太后又道,“雖你進宮不久,但見你管教下人還是有禮數的。今日宣召實屬那幫奴才查閱不周,既然如此,留着這些沒用的東西有何用,你說是不是?”
清宛一怔,太后想做什麼?“昨日宮中數萬宮人省親,總管們亦忙不過來,偶有失職並不爲過,太后慈悲,莫遷怪他們。”
“偶有失職並不爲過?”太后突然提高聲音,語氣中隱有怒氣,“那怎樣的過錯才能懲治,難道佞臣橫行、霍亂朝綱纔可施行皇家律令去懲治麼!”
清宛猛的從椅上立起,瞬間跪倒地面,太后分明是挑她話中的刺。“母后息怒,臣妾失言。”
空中凝結着冰冷的氣氛,清宛一跪,一屋子的奴婢全都隨着跪下,殿內寂靜無聲。良久,才聽太后冷淡開口,“那羣掌管省親的奴才不中用,你傳哀家懿旨,賜白綾三尺,讓他們自行了斷。”
忽然寒氣侵體,清宛渾身一顫,雙手指甲緊觸地面,小指指蔻禁不住重力,往後一翻,指甲瞬間斷裂,點點殷紅不住冒出。清宛盯着冒出的鮮血,抖動衣袖掩住手指,顫聲迴應,“尊母后懿旨。”
因爲她,因爲她暗中出行,十六條人命瞬間如草芥,頃刻被毀滅。太后抓不住她的把柄,卻要用無辜之人的性命來壓制她。這是來到宮中的第一個沉重的教訓,麗妃的陷害,太后的掌權只不過小小的懲戒,此刻的命令纔是最大的打擊。
佞臣橫行、霍亂朝綱——父親的門生與同僚遍佈朝野,哥哥在遼東戰場也大退敵軍。紀氏霸佔了前朝,這後宮——太后卻不可能讓她霸佔了去。
可她又怎會存在這樣的心理呢。若可以,她寧願只是普通民間的鄉野丫頭,可以不用擔着這些沉重的國家大事,她可以在湖邊等待她的良人,等待那個傲氣不凡的男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