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桐笑了,說道:“您當然記不清,三年前牢獄中,光線那麼黑,再加上您每天要處理那麼多罪犯,怎麼會記住我這個無名小卒呢?”
郭猛渾身一陣,吃驚道:“是你?”
他想起一個人,三年輕確實有一個少年罪犯,被他帶到牢獄中,這也是在他手上唯一一個逃出去的犯人,他似乎記得,那個犯人叫孤桐,是范姜府的一個下人,反了盜竊罪。
孤桐只笑笑。
他還沒有開口,郭猛突然撲過來,立着他的距離更加近了,一雙牛眼瞪到最大,在他臉上上下掃視了數次。郭猛看的很慢,也很仔細,可隨着他慢慢的看,臉色愈加變的難看起來,失聲道:“你還沒死!”
孤桐搖着頭,說道:“你死了我也不會死!”
郭猛忽然感覺一陣後怕,他看不透孤桐的修爲,吃驚道:“你到底遇到了什麼,怎麼會成長到這樣的地步?”他真的願意相信孤桐是一點修爲也沒有,看對方手中的那杆長劍將他的夢想擊碎。
孤桐雖然笑着,但臉上全無表情,淡淡道:“遇到了該遇到的!”
郭猛怒目瞪着,他眼珠都似已凸出,額上青筋一根根暴起,右手再猜握在刀柄上,刀卻沒有出鞘,怒聲說道:“你想怎樣?”
孤桐搖頭說道:“你錯了,我不想怎麼樣,現在是你擋了我的路!”
郭猛心中緊張到極點,他不像面對這樣的人,面對孤桐,他心中一點自信也沒有。有心放孤桐離開,可雙腳落在地上,猶如紮了根一般,怎麼也挪不開。
他不能放孤桐離開,此人只得到了他們的秘密,絕不能離開此地,那些秘密一旦暴露出來,他郭猛依舊是似無葬身之地,無論是敵人或者自己人,都不會放過他。
他提高聲音,大聲道:“你不能走。”
孤桐笑了,說道:“你看,現在是你攔着我的路,不放我走……”
郭猛冷靜下來,長刀握的更緊,手背上猙獰的青筋,清晰而恐懼,與他淡然的表情恰恰相反,他說道:“我現在不得不承認一劍事情。”
孤桐好奇的問道:“什麼事情?”
郭猛冷冷的說道:“你我並不是敵人,而是仇人……”他的話沒有說完,長刀已經出鞘,帶着森然的寒芒,往孤桐頭顱狠狠劈去,那刀很快,氣勢很足,殺氣凜然。
孤桐沒有閃避,因爲根本無需閃避。
郭猛的刀大開大合,快如閃電、如蛇信,卻比閃電更快,比蛇信更毒,可是見識過洪浩翰的黑刀之後,郭猛的刀在孤桐的眼中,沒有如同表面上看起來那樣駭人。
孤桐根本沒有去看他的刀,長劍連鞘擊出,宛如天崩地裂後射出的雷光,準確的擊在他刀鋒處,郭猛雙手一顫,感覺刀身上傳來一股不可控制的大力,虎口都震裂開來,更有一股煞氣傳入手臂中,然他疼痛異常。
吃驚之下,就要抽刀後退,可孤桐橫踢一腳,正揣在他腹中。
郭猛後退的更加快捷了些,等他停下來的時候,便彎下腰去,用刀撐着身體,只感覺腹中疼痛欲裂,胃開始忍不住痙攣起來,之後便有股嘔吐的感覺涌上咽喉。
孤桐劍未出鞘,腳步未移,淡然說到:“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給你一個痛快如何?”
郭猛還在不停地痙攣和嘔吐,孤桐雖然劍術卓絕,可那一腳就像世上最毒的毒刑,令郭猛嚐到沒有人嘗過的巨大的痛苦。他不過是初入通竅境的修爲,在孤桐面前,實在是有些不夠看。
孤桐看着他,無波無瀾,似乎平靜如水,只是眼眸開合間,精光閃爍,他在等着郭猛的選擇。
突然間,抽搐着的郭猛騰身躍起。
他手裡的長刀忽然炸碎開來,化成碎片,暴射出十餘點寒星,比流星更迅急的寒星。這一招是他的絕學,名叫“五虎斷門刀”,這套刀法,在江湖中稀鬆平常,大家看到的都是刀法中的五虎,可郭猛知道,那是錯誤的,五虎斷門刀的精髓,在於一個“斷”字上。
現在,他便將這“斷”字訣施展開來。
這一擊之威,氣勢磅礴,十餘點長刀碎片,猶如寒星般,摧殘耀眼,上下左右,罩住了孤桐的周身氣竅,而且事發突然,誰又能想到一把長刀能夠在突然之間化成暗器?這一招簡直沒有人能夠抵抗,沒有人能夠閃避。
孤桐當然知道郭猛是個多麼可怕的殺人者,卻從未親眼看到過。
現在他看到了。
剛纔他還懷疑,孟謙憑什麼願意與郭猛合作,此人看起來修爲並不是很高。
現在他知道了。
郭猛的這一擊不但選擇了最出人意外的時機,也快得令人無法想像;最出人意外的時機,就是最正確的時機。而快到無法想象,莫不是最大的威脅?
只要一出手,就絕不給對方留下任何退路。
狠毒、準確、迅速。
這就是殺人最基本的條件,也是最重要的。
這三種條件加在一起,意思就等於是“死”!
如果以前的孤桐,絕不會相信郭猛還能發出如此可怕的一擊。他被孤桐逼到了絕處,困獸之下,便不再計算後果,將絕學施展開來。要知道,他這套五虎斷門刀也是有弊端的,那就是施展一次,便要廢一把長刀,而他這次外出偏偏只帶了一把長刀,也就是說他只能施展一次“斷”字訣。
之後,便只能雙手空空了,所以這已是最後一擊!
在郭猛的想象中,應該沒有人能避開他這一擊。
沒有別人,只有孤桐!
他輕輕反手揮出一劍,劍氣便到了寒星面前,然後數十點寒星便如四濺而去,遠遠的泡在叢林的土地上。郭猛的身子騰起、跌下,腰眼處一道深深的血痕,正汩汩的留着血。
孤桐還是站在那裡,神像般動也不動地站在那裡。
郭猛坐在地上,手上已經再無長刀,他臉色忽然變得死灰,對腰上的傷口理也不理,似乎孤桐的一劍不是劈在他的身上,那正汩汩流血的傷口,不在他身上一般。
“你到底是誰?”郭猛顫聲問道。
孤桐淡淡說道:“我是誰,你是知道的,何必再問?”
郭猛搖着頭,猶如搖着撥浪鼓般,叫到:“不可能,這才三年的時間,你如何從一個什麼都不會的下人,修煉到這樣的境界?”以他的境界,打死也不能相信。
孤桐輕輕說道:“士別三日,刮目相看,更何況這還是三年的時間,有什麼不能的。”
郭猛頹然低下頭,說道:“你想問我什麼?”
孤桐眼中光彩一閃,盯着他說道:“告訴我,三年前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爲什麼是我?”
郭猛搖了搖頭,說道:“如果是此事,我便愛莫能助了,我只是一個牢獄長,收了周光三千兩紋銀,幫他將你定罪處死而已,其中的牽連,並不清楚。”
孤桐皺起眉頭,看他誠懇額模樣,並不像說謊,失望的嘆息道:“你真的不知?”
郭猛搖搖頭,眼中並無懼色。
孤桐嘆息後,忽然又問:“那你告訴我老太爺是誰,你們要聯繫的勢力是不是狼神閣,想要在那一天襲擊朝霧城?”
郭猛渾身一顫,臉上的死灰慢慢逝去,竟然扶着腰間的傷口站了起來。
他慘然額淺淺一笑,緩緩地伸出了雙手,一隻手上還有鮮血。雙手一伸出,他便用看戀人的眼光,望着自己的雙手,那神情,如癡如醉。
這雙手,短而粗,雖然林中的陽光並不盛,可這雙肉掌,此刻卻卻如陽光般輝煌燦爛,又如月光下的寶石般美麗。
詭異就在郭猛的眉睫間。
殺氣已濃。
孤桐還是不動,只是眉頭更加高了,右手忍不住握住了竹韻劍的劍柄,悄悄用力。青色的劍柄,在他修長的手中沒有任何的違合,可青色是生命的顏色,但他手中的青色,代表死亡。
劍未出鞘,孤桐的眼神愈冷,他將視線凝注在郭猛的雙手,他的臉上全無表情,瞳孔卻已在收縮。
郭猛也是凝視着他,本是死灰的眼鏡中,忽然之間帶着一種很奇怪的表情,也不知那是種已接近解脫時的歡愉?還是無可奈何的悲傷?
孤桐慢慢地擡頭,凝視着他的眼睛。
兩個人的目光接觸,就彷彿夜空的流星相擊般發出一連串看不見的火花。
孤桐忽然說:“原來你的雙手,纔是最厲害的武器,你這個人隱藏的好深!”隨着他的話,郭猛的雙手猶如被澆了一層鐵水一般,慢慢變得光亮起來,猶如鐵石一般的顏色。
郭猛慘然笑道:“這是我最後的底牌,本來是留給孟謙的,可惜……”
孤桐啞然說道:“原來你們的合作,並不是表面上看起來般和睦!”
郭猛猛唾一聲。說道:“他想要的太多的了……”話音未落,瞳孔忽然一縮,雙手便如兩扇大蒲扇一般,蓋了下來。
雙掌漫天,快如閃電,密如織網。
劍卻並不快。
可是雙掌還未落下,劍已破入了掌網之中,逼住了雙掌。銀白色的雙掌,清脆碧綠的劍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