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嵐笑的真歡。
她從未像今天這般高興,尤其是從孤桐嘴中說出她是我夫人的時候,在加上後面那一句當家的,讓她的心忽然間柔腸百轉,無論孤桐是爲了凸顯她身份,亦或者跟汪大成胡言亂語,但是隻要這話從孤桐嘴中說出來,她便感覺很滿足了。
她在笑,有人卻怎麼也不會笑出來。
汪大成冷冷的盯着孤桐,說道:“我不管她在你眼中是什麼,我只知道你不能帶走這把琴,因爲從本公子開價的時候,這把琴便已經姓汪了!”
孤桐眉頭一挑,淡淡說道:“你說姓汪就姓汪,你叫他他會答應嗎?”
汪大成臉色一黑,雙眼中的怒氣已經濃烈到猶如火山一般。
這時,段搖錦忽然走到他身邊,伏在耳邊低語兩聲,然後他神色駭然,然後便慢慢恢復平常,連眼中的怒火也慢慢消失了,就像是段搖錦私語的幾句話猶如冷水般,淋在頭上,澆滅了所有怒火。
眼光一轉,他望着老漢,沉聲說道:“老頭,我出一百五十兩黃金,這把琴你賣給我!”
他知道和生意人談交易,遠比和一個不害怕死亡的人談交易容易得多。
作爲汪大善人的兒子,他已學會了如何做出正確的判斷和選擇。
老頭顯然已被打動了,卻聽孤桐冷冷道:“我出兩百兩。”
汪大成的臉色變了,往後揮揮手,說道:“我出三百兩,再加上一塊大腿肉!”
孤桐突然有冷森森的刀風掠過,忍不住回過頭。這時圍在他們身邊的護衛忽然走出一人,順手抓住人羣中一個看客,從腰間抽出一柄薄刀,反手一刀,竟在這個看客的腿股間削下了一片血淋淋的肉,雙手捧着,慢慢的走了過來,放到老漢的面前,鮮血滴滴,留了一路。
那個看客突遭無妄之災,抱着大腿頓時哭天喊地的哀嚎。
汪大成眉頭一皺,甩手丟出一錠銀子,哼道:“這是你的補償!”
那一定銀子起碼有五十兩,而一塊大腿肉只需要好好靜養,便能自動恢復,所以那看客頓時手忙腳亂的將銀子抓在手中,點頭哈腰的向汪大成致謝,然後一瘸一拐的走出人羣。
孤桐看着汪大成,感覺到眼角在不停的跳,過了很久,才緩緩道:“這價錢我也出得起。”
汪大成眯着小眼,只看了他一眼,又凝視到被老漢緊緊抱在懷中的古琴上。
孤桐慢慢的將背後的布條拿到手中,然後退下布袋,從中取出一把青翠碧綠的竹劍,他的動作很慢,很仔細,他無論做什麼事,都一向很仔細。但是等布袋掉到地上,長劍露出全貌握在他手中的時候,他的眼神一驚變了。
神色變化的還有段搖錦,他忽然發現長劍的在手的孤桐,所帶給他的壓力驟然間更加沉重,那澎湃的劍意就算藏在鞘中,卻如已經出鞘般,釘在他的眉心間,似乎只要他有什麼過分的動作,孤桐的劍便會驟然出鞘,洞穿他的眉心。
冷汗,不知不覺已經打溼了後背的衣衫。
他無法形容此刻面對孤桐的恐怖,這還是孤桐並未全力針對他,只不過是一種下意識的舉動,畢竟場中汪大成身邊衆人中,修爲最高的便是他段搖錦了。
劍在手,孤桐的腳步已經挪動。
一串殘影升起,下一刻,他便回到了原處,似乎並未離開過,又像是剛纔離開過一會兒,殘影消散。
一聲悽慘的吼叫響起。
剛纔那個出刀的護院,抱着大腿倒在地上,大腿根上一片血肉模糊,竟然少了一塊大腿肉,他在痛苦的**,可一雙眼睛卻如同餓狼般,泛着血色盯着場中的孤桐。
汪大成吃了一驚,擡眼往孤桐看出,駭然退了兩步。
這時,孤桐的劍已經出鞘,長劍如同一溜綠光,高高的指着汪大成,碧綠的劍身上澄澈如洗,可閃着寒光的劍鋒上卻挑着一塊新鮮的肉,一塊大腿肉,鮮血慢慢滴下,墜落在石橋上,深入石磚縫隙中。
青灰色的石磚,慢慢被沾染成了紅色。
兩片血淋淋的肉放在石磚上,賣琴老漢已經軟了下去。
汪大成眯着小眼,緊緊的盯着孤桐,在他那把長劍上來來回回看着數遍,突然往後揮揮手。
孤桐心知要遭,轉過頭的去時候,已看到那個大腿上鮮血淋淋的刀客,咬着牙來到人羣中,手起刀落,一個看熱鬧老漢的頭顱拋棄,落到他手中的時候,還愕然的睜大了眼睛,怎麼也想不到不過是看一看熱鬧,竟然會因此丟了性命。
圍觀的人羣頓時駭然失色,各自大叫着一鬨而散,頓時躍龍橋上變得寂靜起來,一個閒雜人都看不見,從橋頭到橋尾,便只有他們這幾個在對峙着。
孤桐的眼光已經在收縮,秋嵐的臉色已經變得很難看,她害怕的縮身在孤桐的身側,緊緊的抱着孤桐一隻胳膊。
那位護衛慢慢走進圈裡,將人頭放在老漢的面前。
汪大成一雙看不清神色的眼睛裡,竟忽然露出種殘酷快意的表情,似乎這大好頭顱就是他親手砍下來的一般,亦或者他已經看到孤桐因爲無頭可斬而輸掉此場。
他冷冷盯着孤桐,說道:“這價錢你也出得起?”
孤桐冷哼一聲,忽然揮劍,一道燦爛的紫色劍光在躍龍橋上閃現,猶如朝霞投下來的一道陽光,燦爛而恢弘,這劍光來到快,消逝的也快。
劍光消逝的時候,孤桐的劍已經歸鞘。
玄勁離體!
段搖錦的雙眼已經掙到最大,他都不曾看清孤桐出劍的姿勢軌跡,甚至懷疑這道燦爛的劍光不是孤桐刺出的,因爲他不願相信孤桐竟然是不滅境的劍修!
他忽然覺得嘴中有些苦澀,竟然不知不覺緊張的咬破了嘴脣,鮮血流出來,混着唾液,嚥了下去。
汪大成看不到這些,他只是盯着孤桐,臉上卻浮現嘲笑的模樣,因爲老漢面前並沒有多出一個頭顱,現在看熱鬧的人已經都化作鳥獸散,場中除了他的護衛,便再也無人可斬!
咦,等等!
他的護衛?
汪大成的臉色忽然變得紫青,因爲他已經發現剛纔講人頭送進圈內的那個護衛,並沒有走回他應該待的位置,而是一動不動的站在往回走的路中,背對着他,如同木頭般,毫無動靜。
江風鼓盪,吹起衆人的發,亦吹冷了他的心。
風起,頭落,那顆睜大眼睛的頭顱,如同皮球一般從脖頸上歪了下來,咕嚕嚕的滾到老漢的面前,停住的時候,竟然是立起來的,跟剛纔他送過去的那個人頭,並排立在一起。
護衛無頭的屍體,脖頸處已經噴灑處鮮血,屍體重重的摔落在地上,屍體與石橋碰撞的聲音,格外滲人,聽着就很特,可他已經感覺不到了!
兩顆血淋淋的頭顱放在面前,老漢早就面色如死灰,吐得一塌糊塗,似乎連隔夜飯都吐出來了,連抱在懷中的古琴,也不管不顧了,任它丟在一旁。
秋嵐眼眸一轉,忽然轉過身去,將那古琴抱了起來,而那老漢竟然表示不滿,依舊在辛苦的嘔吐,就算他有什麼不滿,此刻也沒有力氣和心情去呵斥秋嵐了。
這等殺人的場面,他哪裡何曾見過,此刻他心頭只有一個念頭,便是希望這一切只是一個夢,祈求自己快點從噩夢中醒來。
汪大成望着兩顆新鮮的人頭,冷冷道:“你竟然敢殺我的人?”
孤桐輕輕一笑,說道:“你可以派人任意殺害他人,我爲何不能!”
汪大成說道:“那些賤民死不足惜,但是你殺得可是我汪大成的護衛,我爹是不會放過你的!”
孤桐猶如聽到好笑的笑話般,大笑起來,甚至腰都彎了下去,捂着肚子,依舊在笑,而且笑的眼淚都流出來了,他笑的很放蕩,很大聲,很諷刺。
汪大成的臉色很難看,聲音也變得難聽起來,道:“你在笑什麼?”
好不容易止住笑容,孤桐皺着眉揉着肚皮,說道:“你的護衛,管你爹什麼干係?”
汪大成一愣,不假思索的說道:“我的護衛都是我爹給我安排的!”
孤桐臉上又浮現一絲笑容,說道:“原來你是個一無是處的紈絝公子,果真是一個廢物!”
廢物?
這兩個字乍入耳中,他的臉色變如同吃了屎般難看,他汪大成最聽不到的兩個字便是這兩個,他也有自知之明,與他偉大的父親想必,他怎麼看都是一個廢物,無論怎麼努力都不能改變,他父親是在太成功,太偉大了,讓他只能仰望,如同一隻蛆蟲般,活在父親撐起的蛋糕中。
他恨汪大善人,但更恨自己,恨自己能力不夠出衆,恨自己想不出好的點子,愈是這樣,他愈加不願別人罵他做廢物,這兩個字猶如兩把利刀,將他的僞裝赤裸裸的刨開,將他的本質展示在世人面前。
不能容忍!
汪大成咆哮者喝道:“殺了他!”
四周靜謐,竟然沒有一個護衛衝上來,就連段搖錦也不曾動,雖然他的鐵骨銅扇已經張開,可他卻沒有出手,孤桐剛纔斬殺他們同黨的一劍,猶如天外流星一般,他們誰自認也擋不住那麼一道燦爛的劍光。
所有的護衛齊刷刷的落到段搖錦的身上,他們知道段搖錦修爲最好,如果有戰勝的可能,自然會動手,若連段搖錦也不敢動手,那他們就知道場中的人,實在不是他們能敵的。
段搖錦的臉色不好看,鬢角的汗水已經慢慢留下,就算江風鼓盪,清冷冰涼,他卻感到渾身燥熱。
汪大成錯愕的轉過頭來,眼光也落到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