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節 巔峰的對決

作爲短期內唯一有能力保衛新羅馬帝國首都行星“新拜占庭”的艦隊指揮官,姜子鉞的目標簡單明確——守住“新拜占庭”。但他採取的手段不是與強敵對戰,而是將自己隱藏在暗處,讓敵人摸不透他的實力和意圖。

所以當“鄭和”艦隊放棄行星“阿瑟嘉德”,撤到“新拜占庭”主星“喜瑪拉雅”恆星的日鞘之內後,姜子鉞立即下令艦隊駛近熾熱的“喜瑪拉雅”恆星,頂着極其危險的高熱高輻射太陽風逡巡在其日冕外圍。

這樣一來,近千艘戰艦的微弱的引力特徵就被恆星強大的引力場所遮蔽,再加上強烈的太陽風的影響,不易被發現。

“埃癸斯”星域一役裡,中央艦隊三艘旗艦的覆滅,讓姜子鉞對元老院和樞密院本身的安保狀況也產生了懷疑。因此,他一直沒有直接與元老院和執政官發生信息來往,以防止自己的戰役企圖外泄。

同時,這樣隔絕自己和元老院、執政官的聯繫,也是爲了使自己的行動享有充分的自由,而不必受到元老院、執政官出於政治而非軍事上考慮而做出的命令的束縛。

所有派出去的無人偵察船和通報艦,都做了特別的加密處理,以防止對包括自己人在內的任何人泄露自己的位置。

當“阿瑟嘉德”行星陷落的消息傳來,“鄭和”艦隊官兵羣情激昂地要求出戰奪回,但是姜子鉞卻仍然頂着部下的壓力,嚴令不可妄動。姜子鉞對自己的安排充滿了信心,他所要的就是讓時間來把“羅博”特遣艦隊的銳氣消磨掉,然後使其不戰而退。

英仙星際聯邦國防軍羅博上校原本的算盤很快就落空,姜子鉞與“鄭和”艦隊並沒有受到元老院的壓力而前來反攻,相反派出去的無人偵察船卻連其蹤跡都找不到,而且“新拜占庭”方面也搜尋不到任何成規模的帝國軍艦隊。

雖說已經佔領了“阿瑟嘉德”行星,可是“羅博”特遣艦隊本身就是孤軍深入,“蘿蔔”作戰已經撤消,缺乏後援,所以並不能持久。新羅馬帝國方面不做任何反擊姿態,表明其已做出捨車保帥的選擇。

如此,對“阿瑟嘉德”的軍事佔領已經失去了重要意義,羅博和他的特遣艦隊面臨一個三岔路口:

一條是繼續佔據“阿瑟嘉德”行星。但是隨着時間的推移,帝國各方的艦隊回防,最後還是要被迫撤退,而且很可能會遭到圍殲;第二條是馬上撤退回國。不過,就這麼輕易放棄“阿瑟嘉德”行星,着實可惜;最後一條路則是立即向“新拜占庭”行星發動進攻,引誘姜子鉞與“鄭和”艦隊決戰。

兵力對比上,“羅博”特遣艦隊較“鄭和”艦隊佔有顯著優勢,若展開決戰仍有相當大的勝算。一旦消滅“鄭和”艦隊,羅博就可再下一城,攻佔“新拜占庭”行星,達成之前的既定目標。

因此,銳意進取的羅博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第三條道路。

人類標準時間2920年5月4日,兩百艘戰列艦和一千艘巡洋艦組成的“羅博”特遣艦隊氣勢洶洶地殺入由“喜馬拉雅”、“乞力馬紮羅”和“阿爾卑斯”三顆恆星組成的“刻耳柏洛斯”系統,劍指帝國鷹巢“新拜占庭”行星。

2890年聯邦艦隊大規模入侵的記憶猶新,面對如此接近的敵人,“新拜占庭”行星上帝國官民產生的恐慌可想而知。

危機關頭,一支近千艘巡洋艦組成的艦隊從恆星“喜瑪拉雅”耀眼的光芒中殺出,直撲入侵的聯邦艦隊。

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原本竭力避戰的姜子鉞與“鄭和”艦隊,如今不得不全力投入戰鬥,攻擊入侵的英仙聯邦“羅博”特遣艦隊。

5月5日十三時許,兩位在過往星際戰爭中以戰術創新而名震人類世界的英雄,率領艦隊展開對決。

然而他們開戰的形式卻異常地保守。

在半個天文單位之外,“鄭和”艦隊以兩萬千米左右的艦距排布出一個錐形攻擊陣形,各艦以不規則螺旋前進的方式,快速衝向以同樣陣形推進的“羅博”特遣艦隊。

羅博果斷下令變陣。以衝鋒在最前的旗艦“蚩尤”號戰列艦爲核心,整個錐形陣後部迅速張開,並前移,使整個艦隊如同一把快速張開並反轉的雨傘,罩向襲來的“鄭和”艦隊。

爲了減少對方可能發起的“空間風暴”的影響,雙方的艦距都拉得很開,使陣形顯得鬆散。但是激光、粒子束與動能彈藥還是如期在三十萬千米的距離上發出。

成千上萬的死光交錯,劃破了宇宙太空的寂寥,迸激出無數耀目的閃光。

首輪齊射後,“羅博”特遣艦隊立即減速至十分之一光速。可是“鄭和”艦隊卻仍舊以近二分之一的光速衝向對手傘形陣。這讓具有兵力與陣形優勢的“羅博”特遣艦隊可以更加充分地發揮集火特長。

然而,“鄭和”艦隊搶先發起第二輪齊射。錐形陣放射出散射狀的火力,攻擊聯邦傘形陣的各處。

“羅博”特遣艦隊不甘落後,趕緊發動第二輪齊射。可是,火力發出之際,對手竟然已經開始散開陣形。

“蚩尤”號戰術指揮中心的全息影像上,“鄭和”艦隊的錐形陣如同炸開的玉米棒一般,各艦緊隨着方纔發出的炮火,徑直衝擊而來。

“全速前進!”羅博不假思索,高聲叫道。

命令下達後,他又低聲嘟噥了一句:“這傢伙果然陰險。”

旗艦“蚩尤”號立即開動所有主推進器,噴射出炫爛光芒,加速前進。其他戰艦也跟着動作,整個傘形陣迅速加速前衝。

眨眼之間,分散開來的“鄭和”艦隊與“羅博”特遣艦隊交錯。只見帝國軍巡洋艦像突然爆發的火山,對着經過身邊的聯邦軍戰艦拋射出大量的定向能量和動能彈藥。

好在羅博及時下令艦隊加速,使得對方的近身猛擊不易瞄準,降低了其攻擊效果。

聯邦國防軍的戰艦還未來得及反擊,帝國軍巡洋艦就紛紛穿過傘形陣,各自激發“阿庫別瑞”引擎,進入超光速,脫離戰鬥。

短促迅猛,即打即離。

這一仗可謂姜氏高機動用兵的典範。

經過這一輪猛擊,雙方都折損了十餘艘巡洋艦。單從兵力上計算,如果將對手拖入混戰,只會讓數量與火力都較弱的“鄭和”艦隊先於對手消耗殆盡。當然,那時“羅博”特遣艦隊也損失了大部分艦隻,無力維持在敵後的巡航戰鬥。

所以姜子鉞採用這種高機動短接觸的戰術,以期把敵手拖至疲憊不堪再加以重擊。

因此,“鄭和”艦隊並沒有跑遠。他們以“阿庫別瑞”三級速度脫離戰鬥,僅一秒鐘後便在“羅博”特遣艦隊後方一個天文單位的空間改出超光速,然後重新集結,編排艦陣,準備再戰。

獲知對手沒有完全撤退的意圖,羅博立即下令艦陣轉向,擺出一副重新開戰的態勢。與此同時,新的作戰命令和部署方案藉由激光通信,傳達至各艘戰艦。

很快,姜了鉞率領“鄭和”艦隊再度殺過來。

雙方重複剛纔了的戰鬥。但相互發起第一輪齊射後,“羅博”特遣艦隊沒有減速,而繼續加速,並分解傘形陣。

兩軍戰艦在交錯之時均不約而同地向對方狂泄火力,隨後又幾乎同時擊發“阿庫別瑞”引擎,在相反的方向上進入超光速,脫離戰鬥。

然而,“羅博”特遣艦隊各艘戰艦在改出超光速後,卻沒有馬上集結,而是調整航向,重新進入超光速。從其飛行方向判斷,目標直指行星“新拜占庭”。

姜子鉞接無人偵察船回報後,立即率艦隊以更高的“阿庫別瑞”速度追擊。

於是,兩支艦隊便一前一後,頻繁地進入和改出超光速狀態,迅速接近行星“新拜占庭”。

“新拜占庭”行星附近空域原本繁忙的商業航行就此被中斷,大批進出的民船都被迫停航甚至返回空間站。

而身處地面的新羅馬帝國元老院也終於獲知了姜子鉞與“鄭和”艦隊的所在,趕緊派出無人通報艦傳達命令。

姜子鉞卻無暇理會元老院的指示,他最擔心的是跑在面前的“羅博”特混艦隊,可能會像發狂的野狗在帝國的心臟地帶大肆殺戮。

換作別的指揮官,也許會抓住這個深入敵境的機會無所顧忌地進行大破壞,儘可能地撈取戰功。

就像手下斯卡蒂•提亞西向羅博建議的那樣:“長官,敵人追不上我們。我們何不趁機摧毀他們的在‘新拜占庭’行星周圍的設施呢?”

“斯卡蒂,我們還能對‘新拜占庭’行星進行炮火轟擊呢。”羅博接着她的話說,“可惜,我要的不是無辜平民的累累屍骨。不戰而屈人之兵纔是我的追求!”

羅博沒有藉機展開任何破壞行動。已經掌握了主動權的他,現在正追求一場全勝,一場可以和平進駐英仙旋臂星際人類世界另一箇中心——“新拜占庭”行星的勝利。

當“羅博”特遣艦隊掠過“新拜占庭”行星後,姜子鉞下令停止追擊,而是將“鄭和”艦隊佈置在“新拜占庭”行星同步軌道附近。

可是,“羅博”特遣艦隊並不是逃跑,而是徑直飛向恆星“喜瑪拉雅”。

羅博和他的英仙聯邦國防軍官兵展現出驚人的計算與飛行控制能力。最後一次改出超光速時,各艦剛好進入“喜瑪拉雅”恆星日冕層的最外圍。“羅博”特遣艦隊迅速編組,並且轉向重新排布出一個傘形艦陣。

這時,姜子鉞才發覺對手是做了精心的安排。

背靠熾烈燃燒的“喜瑪拉雅”恆星,“羅博”特遣艦隊沉穩地保持着戰陣。其一側約一個天文單位的地方就是巨型氣體行星“海倫”詭異的身影。而另一側遠處,也就是在近三十天文單位之外,行星“新拜占庭”正緩緩繞行。

只要羅博願意,他便可以容發擊炮擊,轟擊無法變更軌道的“新拜占庭”行星表面。

而且由於背靠強大引力的恆星“喜瑪拉雅”,使對手無法從背後發動突襲。所以就當前的態勢來分析,帝國軍就只能從正面或者“喜瑪拉雅”恆星黃道面的上方或下方,對其發動攻擊。

姜子鉞沒有選擇馬上攻擊,兵力上的劣勢和對手隨時可攻擊“新拜占庭”行星的優劣,讓他不得不採取更爲保守的策略。

他將艦隊調到“新拜占庭”行星的向陽面,根據行星的公轉速度和敵我距離計算出敵方火炮發起提前量,進行部署,與行星公轉而同步位移。從而將自己的艦隊當成肉盾,擋在敵軍炮火路徑上。

保住“新拜占庭”行星的安全,就等於保護了元老院與羅馬人民。這一點姜子鉞比任何人都明確而堅決。

不過到目前爲止,他所能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現在,無論是他自己還是他的部屬,終於發現,對“羅博”特遣艦隊這種“綁架”“喜瑪拉雅”行星的卑劣做法似乎沒有什麼有效的破解之術。

焦慮和困惑交錯之時,一艘塗着圓規與矩尺標誌的小型飛船改出超光速,破空而來。這是元老院與羅馬人民科學院旗下的科考船“欽天監”404號。這艘不起眼的小船一直肩負着一項極其重大的任務——“天再旦”帝國科考項目,即監測“喜瑪拉雅”恆星和不安分的“海倫”巨行星,並且統領其他十二個專門的小型空間站、一百顆人造衛星警戒整個潛藏着巨大危險的“刻耳柏洛斯”三頭狗系統。

在姜子鉞率部回防“新拜占庭”行星之前,“欽天監”404號便一直逡巡於恆星“喜瑪拉雅”日冕外圍。“鄭和”艦隊駛近“喜瑪拉雅”之後,一度向其發出規避警告,但“欽天監”404號並沒有離開,繼續在預定軌道上巡視恆星。直到英仙星際聯邦“羅博”特遣艦隊靠近恆星,她才離開,前來“新拜占庭”。

“欽天監”404號是一艘擁有近百年的老船,但是現在卻由一位年輕的女科學家統御着。身兼“天再旦”項目總監和船長的蔡莉莉博士,是繼陳維茵之後帝國科學院又一名才智與美貌雙全的青年院士。

當蔡莉莉博士的全息影像出現在“齊格飛”號艦橋上時,衆人皆爲之側目。然而,女神臨世,卻帶來了一個令人不安的信息:

“姜上校,‘喜瑪拉雅’恆星變得越來越不穩定,她的東半球赤道附近的黑子區域附近將在未來風二十四小時內將有大爆發。極有可能出現規模空前的耀斑,並向太空拋射大量物質。”

透過即時通信同時傳送的計算機模擬圖象,參與通信的人均能看到未來即將發生的太陽爆發可能景象。

這是個對所有人來說都不好的消息。強烈的太陽耀斑不僅直接影響艦隊的安全,更對他們奮不顧身保衛的行星“新拜占庭”構成嚴重威脅。

但是帝國指揮官姜子鉞卻出奇地平靜,他問道:“蔡博士,您認對這場大耀斑預報的準確性有多大把握?”

“九成九,姜指揮官。”蔡莉莉的口氣聽起來又些自豪,可是表情卻相當憂慮。她和其他科學工作者一樣,對自己能夠準確洞察災難預兆充滿了矛盾心理。

“我們已經派出通報艦前往‘新拜占庭’報警……”

“蔡博士,感謝您及時通報。”姜子鉞打斷了她的話,“我有個計劃,既可以摧毀入侵的敵人,又可以降低耀斑拋射物質對我們行星的損害。不過,我需要您的協助。”

蔡莉莉沒有馬上回應。她顯得頗爲猶豫,甚至是遲疑。和許多新羅馬帝國的民用領域科學工作者一樣,她一直以爲戰爭離自己相當遙遠,可是現在卻面臨着直接參與戰爭的選擇。

良久,她才反問道:“姜上校,我能拒絕您的請求嗎?”

“這不是請求,蔡博士。”姜子鉞口氣堅決地回答,“這是命令。戰爭時期羅馬人民有義務協助元老院治下的軍隊抗擊侵略者。”

面對姜子鉞強勢的要求,蔡莉莉略加思索迴應道:“好吧,上校,您需要我做些什麼?”

她的語氣相當不悅,任誰都能聽出不願的心理。

“蔡博士,我剛纔說了,我的計策是能在摧毀敵人的同時,減少太陽耀斑對‘新拜占庭’行星和本系統的傷害。”姜子鉞用平和的語調重複他的目的。

這多少讓蔡莉莉不滿的內心有了些許的豁然。

“姜上校,那您說我們該怎麼做?”

“我需要你所預報的太陽耀斑的詳細數據,還要爲我們艦隊接下來的作戰部署做出符合近日天文環境的科學評估。我的作戰計劃就叫‘太陽的殺伐’!”

隨後,高度加密的通信過程中,蔡莉莉終於見識了,眼前這個被帝國宣達官譽爲曠古奇才的男人可怕的想象力和創造力。被他天馬行空一般的作戰計劃深深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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