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發誓不說出來的!”狄奧格尼斯也惱羞成怒,而後他反着雙手,握住了連枷,而後做了個十字形的扭動,就很靈巧地從“高文勒殺”裡脫身,轉過來,對着高文就是一腳——但高文的反應也極快,在狄奧格尼斯踢出來同時,他也對着守捉官猛踹一記。
雙方的腿,同時擊中了對方:高文個子高許多,一腳擊中了狄奧格尼斯的臉部;而狄奧格尼斯的腿要短些,只夠到了高文的腹部。
結果狄奧格尼斯倒着貼着修道院正殿的地板,滑出了好遠,“混蛋,瓦良格的紅肉雜種!”守捉官也顧不得在長公主面前保持顏面了,翻起身就取出了佩劍,一摸發覺空空如也:那邊高文手握剛纔從他身上抽出的佩劍,飛擲而來!
“啊!”這把佩劍就在安娜面前數尺之地,如道白光般掠過,嚇得呆在原地的長公主肩膀一聳,守捉官歪頭躲開,佩劍砸在了柱子上,火光四射。而後他看到高文又衝過來,撿起了地上的鐵連枷,心想不妙,便抽出套索,也對衝過來。
“去死吧!”高文怒喊着,揚起鐵連枷。
但連枷可以活動的鐵頭卻反着,徑自砸到了自己的臉,這次是左邊的眉骨,痛得高文又丟下了這個刁鑽可惡的武器,捂着臉半蹲下來。
“打他啊,守捉官。”安娜興奮地喊起來。
狄奧格尼斯的拳頭飛過來,高文吃了幾記,便側着躍了半步,躲閃開來下一個攻擊,接着舉起自己的拳頭,左右護住了臉面,並狠狠舒展起了反擊,勾拳自下而上,撩在了狄奧格尼斯的肋骨處,守捉官鼻子裡的流質東西全部飛濺出來,“瓦良格蠻子,你也不錯,繼續打他!”安娜完全進入了看戲模式。
接着,她看到高文繼續催動古怪的拳術,而守捉官則使起了保加爾摔角,兩個人招招到肉,讓她大呼過癮,“我本來以爲雄性武士間的搏殺,就像荷馬史詩那般恢宏優美,可是今天親眼看到了,才明白就像兇猛高昂的禽獸般,正是有種不可名狀的野獸般的美感。果然任何作品在見到實物前就動筆是件再愚蠢不過的事情了,至理名言,嗯,安娜的至理名言。”
最終落下帷幕的時候,是守捉官用套索,將高文像頭真正的猛獸般給套住了,兩個人扭在一起,倒在地上,誰都精疲力盡,但誰都是不肯放棄,血跡和嘔吐物播散一地,簡直壯觀妙哉。
“好了,你們不分勝負,都表現了戰士最勇敢的一面,可以分開了,那邊我父親的會談也應該結束了,我對最終父親會不會聯合法蘭克騎士很感興趣,你倆都隨我去好了。”最後還是安娜很大人樣地下達了最終的裁決,讓打生打死的兩位都沒了脾氣。
走出布拉赫納修道院的時候,狄奧格尼斯牽着套索走在最前面,鼻樑烏青,嘴角流血;高文的脖子和雙手都被捆住,兩邊的眉骨都破裂了,血把他的眼睛染得非常恐怖,晃晃悠悠走在了中間;安娜在奴僕們的簇擁下,舉着琥珀板和蘆管筆走在最後,旁邊還有兩個使女,一個端着墨水盒,一個端着印拓的羊皮紙卷,安娜的嘴在路途裡是不停歇的,她對高文充滿了興趣,至於守捉官,因爲可以接觸到的傳奇故事集實在太多,則實在是意興闌珊了,“瓦良格人,你們來到君士坦丁堡闖過的七處險灘,到底各自是什麼模樣的?”
“瓦良格人,聽說你們會用鹼水和木桶洗浴,能說說具體的情狀嗎?”
“喂,蠻子你回答我,你們是不是最喜歡黑眼睛的女子?”
“蠻子,你會生吃肉嗎?”
“蠻子......”
高文一律沒有回答任何她提出的問題。
待到河之廳堂門前的時刻,彼得最先出來,站立在了那裡,神清氣爽的模樣,看來他的訴求已經得到了皇帝的首肯,待到他看到這副模樣的高文和守捉官的時刻,不由得嚇了一跳,但還未開口詢問時,安娜率先踏出來,“尊敬的隱修士,我的父親答應了您的請求?”
“是的,皇帝已經以他個人的名義,在基督像前起誓,必將與法蘭克聯合起來,爲光復聖墓而奮戰,並願意爲朝聖的騎士們提供一切所必需的物資、金錢、船隻與住宿。”彼得在長公主面前毫不掩飾自己的喜悅和興奮。
安娜十分惆悵的模樣,但高文而後又聽到這個小女孩子喃喃自語,好像是寬慰自己,“莫急,光是父王一個人還沒法子做最終決定的,皇族御前會議、帝國元老參議員會議、牧首會議,還長着呢......”
“無所謂。”彼得的耳朵很尖,他朝着安娜鞠躬致敬,“一年後,三年後,還是五年後,我前往法蘭克鼓動遠征朝聖大軍的決心是絕不會動搖的,哪怕電閃雷鳴,哪怕風餐露宿,哪怕步履維艱,我一個城鎮一個城鎮集會佈道,羅馬城、勒芒城、蘭斯城、諾曼底和不列顛的鄉村,在我的有生之年,我是絕不會放棄這件事的,必須按照上帝的旨意,把它給辦成!”
這話讓安娜的小臉滿是震驚,她看得出,她面前的這個穿着粗布袍子,拄着木頭棍兒,瘦小而貌醜的老頭所說的話,是真實的——他不是那羣皇都裡養尊處優的富有院長或官僚,他也不是那羣跑到沙漠和山洞裡避開人世消極無爲的隱士,彼得是個真正的理論家、鼓動家和實幹家——安娜幾乎已經可以預見,自己和自己父親帝國未來所要面對的泥淖,但她又如此的年幼,是根本無法改變這艘龐大而老舊航船的目的地的。
“斯庫拉女妖所形成的大漩渦啊,請你遠離帝國和父皇的航船,天佑羅馬,神佑羅馬......”安娜不由得舉起了自己胸前懸掛着的聖瑪麗吊墜,禱告着。
良久,穿着紫袍的阿萊克修斯也慢慢在侍衛的伴同下,走了出來,他接受了彼得對他戒指的親吻,而後將安娜攬入懷中,最後皇帝看到了一條繩子上的兩位血人,微微吃了一驚,接着他帶着某種嚴厲的語氣,指着高文和狄奧格尼斯,對着侍衛們說,“誰能解釋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在布拉赫納宮居然有粗魯的流血事件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