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以人治人

此刻的江湖傳言紛紛,影卓然的突然出現,無疑會引發許多往日疑團。以訛傳訛原本絕不至於會動搖武林盟主幾十年的根基,但可惜在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的立場並不是是非對錯,而是一己好惡!

正是偏偏有太多人就看不得人好,無論表面如何,心裡成天想的就是怎麼把那些高高在上,地位優越的人拉下馬。

當然,龍天駒的確也算不上好人,否則勢必難以走到今天這一步。處於他的立場,多少位他考慮一點,假如世上確不存在必然的應該與否,那麼龍天駒的出身,地位來看,他僅僅“可以”得到的又能得到多少?

作爲五龍山莊的繼承人,龍天駒只因爲是長子嫡孫,並沒有真正得到更多的重視。可以拜當時世上首屈一指的高人爲師,這原本也是莫大的幸運和榮耀,然而恩師卻只是因爲一個傳聞中的天才,才無可無不可,而且很偶然的收了自己這個徒弟!

終於遇到了一生摯愛,可卻也只是因爲人家爲情所困,才把自己當做了一時的踏板,目的僅僅只是爲了報復!

當一切即使就算如此也沒關係,只要能救這麼平平靜靜的繼續下去也可以的時候,那個曾揹負了千夫所指的表弟又忽然出現。

本來只需要默默等待就可以得到的家業,自己千方百計寬容妥協的妻子,乃至根本從未把自己當回事的師父,一下子整個世界彷彿全都開始圍繞着龍清一旋轉起來,自己根本連一絲頭髮都插不進去。

其實,很難斷定到底是龍清一奪走了龍天駒的一切,還是龍天駒小人之心,自私自利!

畢竟龍天駒那看似理所應得的一切其實並不穩固,但至少只要一切如常也都勢必會落到手裡,龍清一不過只是任何可以動搖根本的因素之一罷了!

龍天駒難道不明白這些嗎?當然不!可他卻必須反抗,也只能反抗。畢竟面對要失去一切的危險,龍天駒確實沒有更多更好的選擇。

世上有太多成天滿嘴大仁大義的人,可其中又能有幾個真的心口如一?言行一致?所以有些人面臨即將蒙受的損失採取自保策略,這又有什麼錯呢?一切不過是基於既得利益,誰也不見得比誰更乾淨!

龍清一或許的確是世上少有願意真正與世無爭的人,但他畢竟生活在亂世,而且生在一羣道學之中。他無法憑藉自己的才能徹底擺脫人羣的束縛,所以勢必就要成爲那個最可悲的犧牲品。

影卓然你覺得自己從未有過如此刻般的清醒,彷彿一瞬間看清了這個世界所有的一切。

龍清一、龍天駒,他們是不同的人,活着時不同,即便死後恐怕也不會有太多的相似。但如果龍天駒的人生終將失敗,他們的悲哀卻又有多大區別?

一時間,影卓然似乎感到了種畏怯!他仍一如既往絲毫不關心所謂天下蒼生,公理正義,對所作所爲也半點不在乎別人的評判。但此刻,他覺得自己無法接受和龍清一或龍天駒一樣的結局!

他知道,前人的結局不是單憑好壞可以說清的,可對他們自己,恐怕永遠也得不到自我認同!

龍清一雖生猶死,他畢竟完成了在世的任務,可爲什麼多年來仍要勞心勞力?他是個執着的人嗎?也許!但他不明白生死有命,天理循環的道理嗎?

當然不是,他所做一切無非只是對自己的不滿!

可無論楊建傑是死是活,他都應該明白,這人世的紛亂不僅僅是因爲某一個人產生的,也不會因爲某一個人的醒悟而消弭。

龍天駒的確陰險毒辣,可他愛妻、愛子之心足以證明他絕不是個毫無人性的人。他確實有野心,確實貪婪,可如果他所謀的是還世間真正公理,教世人真正大義,也許他早已被紅塵埋沒,哪會有今時今日的地位?

影卓然明白,打敗龍天駒不是結束,消弭劫難也不是!等到人們感到天下太平的時候,並不會爲了難得的倖免於難而稍稍放下貪婪和爭鬥。所以,就像自己並不是創世者也不會是滅世者一樣,自己不會成爲第一個造成災難的人,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拯救災難的人,只不過是這個世界整部鬧劇的一個角色而已!

影卓然並不會認爲自己具備高於龍天駒的境界,願意繼續去保衛這個世界。但他知道,龍天駒的墮落正是源自於這個世界,源自於對世人的無所期望!

誠然,人各有志!所以每個人都可以堅持自己的原則,同樣無權去幹涉強迫別人。

但可悲的是,偏偏有人似乎永遠不懂這個道理,哪怕事實早已無數次讓他千瘡百孔……!

影卓然從未想過要與鄭安國把酒言歡,連一絲絲結交認識的念頭都不認爲有必要。可鄭安國的主動接納,讓他身在龍家就無法拒人千里。而真正的看清這個人,影卓然相信假如是在太平盛世,明主在位,這個人會是個可以輔佐善政,爲民造福的好人!

但對於眼下這個主昏臣庸,奸佞當道的時代,他便必然只能是個禍國殃民的幫兇!

很難用大義去責備鄭安國這種人的美好願望,因爲這種人同樣在任何時代都是人人期盼的。可惜!他們多數對現實毫無幫助……!

“影公子年輕有爲,頗有內兄昔日風采。鄭某有生之日還能見到如公子般良才,實在頗感欣慰啊!”

影卓然是能體諒一個人對心中希望的堅持,但終究沒辦法去昧心認同一個錯誤的認識!

“鄭大人,在下知道你一生爲國爲民,嘔心瀝血。但在下身在江湖,只能着眼當前,無力旁顧。所以朝政之事,仍舊只能是在其位者謀其政,在下終究無能爲力!”

鄭安國的一腔忠肝義膽還未得伸張,已遭當頭拒絕,黯然之色不免溢於言表!好在他遭此境遇已非一次,無論是舅兄龍清一,乃至其一衆好友,鄭安國所碰過的軟釘子,早就不計其數了!

“我知道,江湖人快意恩仇,逍遙自在,即不貪戀權位,也難受世俗規條的束縛。可你如今既然是爲蒼生解困,就理所當然該考慮日後萬代安危。就算你本身無意官場富貴,可要天下安定,萬民和順,朝廷的穩定可謂是重中之重!即便要自己做出點犧牲,又有什麼不應該呢?”

“鄭大人,在下無意冒犯!但我只能由心而言,對自己此刻處境,我本非心甘情願!無論是天道人願,公理大義,都本不在我心所念。你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乃是分所當然,我是無權責備的。但昏君平庸,奸佞當道,明知不可爲又何必強求?無論大人是否見諒,我只能說人各有志而已!”

沒有再給鄭安國多做勸解的機會,此刻影卓然也確實毫無心情去理會這種愚昧的忠臣……

一早起來,寒姬神色憂鬱而來。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要影卓然立刻到琉璃軒。

而此刻琉璃軒後院的空屋裡,刑天正在看守着一個面相兇惡的男人。

影卓然不明所以,他可以看得出那的確只是個普通的凡人,可身上卻又有很濃重的妖氣。而且整個人兇態畢露,拼命的掙扎着禁制。

“此人身上煞氣很重,可和我們之前見過的屍人又不同,莫非是中了什麼奇毒?”

刑天輕輕搖頭,伸手一指:“公子請看此人雙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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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卓然仔細看去,發現此人全身外表並無異樣,也感覺不到傷情中毒,可雙目呈現暗綠色,顯然並不是正常情況!

“公子,此人被妖化了!”

愣了下,影卓然看向寒姬問:“妖化?那和之前的屍人有什麼不同?”

“屍人雖可看做魔化之人,但要麼是死而返魂,要麼單以魔氣控制。雖說厲害,可終究需要強大魔力爲基礎,並非簡單可以做到。但妖化之人雖然也可以注入常人體內妖氣,對常人自可致命,但對我等卻基本不堪一擊。而此人卻又不同,是在於他本身爲妖靈附體,後被人強行將二者靈識合一,殺人則妖生,滅妖則人也難活!”

影卓然聽了不由微微蹙眉:“也就是說,如果遇到這些妖人,就必須斬草除根。可其實這些人並沒有死,所以要殺他們就等於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這樣的話,那些所謂正道俠士必然是難以痛下殺手的!”

刑天意外捕捉到這妖人之後就已想到了關節,所以趕忙找寒姬把影卓然請來。不過他所顧慮的還不僅如此,目前單隻應付龍天駒已經很不容易,如果妖界也趁機侵犯,那麼他就將腹背受敵。

想必是因爲妖界受制了四天下封印並未盡解,所以難以大舉進犯,所以行此借屍還魂之術。而無論這邪法施自何人,以妖靈附體常人,無疑會令正道俠義之士投鼠忌器!

何況這種方法奪人軀體,也更比單純的侵犯人間更加有效,可見妖界此番行動部署頗爲周密。兩人找影卓然來無非是要他拿個主意,可他對此也自感無計可施。但歸根結底人間的事,總也要世人自己做出決定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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